林如海痛快地把两个贴身护卫请出了屋外，林默则无耻地留了下来，还从林如海的贴身护卫手中接过了一把火枪。林默拿着那把只有两尺来长的短铳，指向半丈外孔言的后心，至于孔言的抗议，林默父子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失败者没有发言权，他能说的，只有供词。
孔言从座上客沦为阶下囚，此刻所能做的无非是把秘密说出来，以求林如海父子发慈悲放了他的妻儿罢了。
林如海父子说不知道的真相，由孔言一一细说出来：
孔言和林如海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当今陛下的心腹；不同的是，林如海是众所周知的朝臣，孔言则是有实无名的，他拥有可以在三品大员面前不跪的权利，他拥有随意支配万贯钱财的自由，但皇帝不会赋予他把自己的真正身份公之于众的权利。
孔言真正身份，是皇帝的御用炼丹师，而孔言的真名，也并不叫孔言。
孔言之所以会成为林如海的管家，其实是因为林如海纳了与孔言青梅竹马的孔姨娘。
这事还得追溯到十年前，那时候林如海只是个苦读的世家子弟，而孔言已经是皇帝的心腹了。
那一年，孔言正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他为了完成陛下的炼丹任务而足足在人前消失了一年，那时候林如海的家人也在为结婚五年都没子嗣的林如海而焦急。
结果跟所有的悲剧故事一样，孔姨娘哭着进了林家的门，从此成了林如海有名无实的一个小妾。
孔言炼完丹出关以后，得知挚爱做了别人的小妾，也只能单纯地希望能够更近地看着她幸福。
女人的幸福，其实与孩子有关。
可悲的是，来到林家后才成亲的孔言都已有了儿子，孔姨娘的肚子却如贾敏的肚子一样，毫无动静。
这难道是林如海的问题吗？
此时的孔言，应该有两个选择，一是果断帮林如海戴绿帽子让孔姨娘怀上自己的孩子，其次则是帮林如海治好不孕之症。
小人显然会理所当然选择第一种解决方法，君子则会选择第二种。
孔言原本想做小人，孔姨娘却抵死不从，无可奈何的他也只能从林如海身上下手了。
听到这，林如海定定地看着孔言，有些不相信地问道，“原来我有不孕之症，难怪与妻子成亲五年都没有子嗣，而且我这病还是你治好的？”
“至于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你有了儿女后便从未和其他妾室同房吧？要不然你不会只有一双儿女的。”孔言惨然一笑，感叹完后，又继续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如今才刚四十，想多要孩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如海和孔言显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尽管她们都曾经忠于爱情。
生育孩子当然是每个人理所当然的责任，只有完成这个责任，人类才能繁衍生息。
林如海同样深爱着贾敏，在他们夫妻有了爱情结晶之后，他对贾敏的爱便远远多过对小妾的欲望，这也是林如海只有林默姐弟的根本原因。
“但我没想到给你治好了不孕之症也是没用，你根本就没与她同房，我辛苦一场，不过是给你妻子做嫁衣裳罢了！你有了子女，却不是她的，这又徒增了她的痛苦。为了她能够更快乐一些，我只能想尽办法让你最爱的妻子和儿女离开人世..。”
孔言缓缓说出这些话，脸上虽然痛楚，语声却是极其平静，仿佛他叙述的事情根本就与自己无关一般。
林如海却是面色一寒，又想起了昨晚林默的猜测，遂厉声问道，“你所种的芙蓉，就是害我妻儿的毒药吧？”
孔言听了林如海这一问，也有些难以相信地看着林如海，沉默了片刻后又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倒有些见识，这芙蓉原本是我炼丹的重要原料，但我发现如果过量使用的话，就会使人骨瘦如柴，浑身乏力，最后发病而死！你这会才意识到这一点，是否太晚了呢？你的妻儿已是病入膏肓了，你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为他们的丧事做准备。”
孔言语声平静，却如锥子一般扎在林如海的心头，他绝望地看着孔言，恨不得剥他的皮，啃他的骨，可这有用吗？杀他孔言一万遍，妻儿该死还是会死。
想到这，林如海又有些心痛地望向林默，心中也战栗起来，“我的儿啊，父亲把你带来这人世，却无法保护你..。”
林默从孔言的坦白中证明了自己昨日的揣测，心中却未有半分喜悦，他听说贾敏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时，竟忍不住流下泪来；至于自己，现在倒并没有不适，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原本就不是原来的林默的缘故吧。
林默轻轻地抹去眼泪，又看到父亲那有些绝望的眼神时，不由得摇了摇头，笑着对孔言道，“你是用毒的行家，应该知道‘任何毒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这说法吧？你看我现在像是中了芙蓉花毒的样子吗？”
林默的说法，只是武侠小说中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但他现在却甘愿传谣，以便用这善意的谎言来安慰几欲落泪的林如海。
孔言听了林默之语，当即将信将疑地艰难地转过了身，看了林默一眼后便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三步之内必有解药？这是哪的传言，你们用什么解的度？”
显然，他看着林默的脸色时，已经默然接受了林默的说法，然后他还脑补出贾敏的毒一定也早就解出了，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毒药的来源才会容忍，但他们早已挖好坑等着自己了..。
想到这，孔言不由打了个寒颤，看来贾敏的心机还真是不容小觑啊。
孔言的误解，皆因他相信了林默，皆因他没什么机会见到贾敏。
孔言瞬间变坏的脸色，倒让林如海好受了许多，他显然也相信了林默的话，心中对贾敏的病情也多了几分期望。
林默为了缓解场中的气氛，又淡淡地笑道，“我今年两次落水，是因为孔有德背后捣鬼吧？既然你已知我母子必死无疑，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不，你落水与有德无关。如你所言，我知你必死，何必多此一举..”孔言当即摇了摇头，但林如海父子都不相信他的话，孔有德毕竟是他的骨肉，他明知自己难逃一死，没有理由不把全部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林如海当即打断了他的解释，面无表情地说道，“行了，你也不必为他们母子脱罪，我已经保证过放他们一马了，现在开始交代你们今天与海沙帮的人发生冲突的事吧。”
林默直到此时才知道，原来海沙帮的人并非孔言引来的，而且孔言还与海沙帮为敌了，这之中又发生了什么呢？
孔言当即匍匐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道，“关于这件事，我无愧于心。”
“哦？别告诉我说你是来阻止那些人来害雨村先生的！”林如海皱了皱眉，他现在的思维还停留在解救贾雨村身上，之所以缉拿孔言，也是因为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
这一次的械斗超过了十人，孔言一方五死一重伤，海沙帮的人一共十一个人，也是死伤过半。
造成这个结果多半是因为林如海使用了火枪，火枪里面装的是铁砂，攻击起来是无差别的。
林如海使用火枪的原因，一是担心贾雨村出事，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杀鸡儆猴，毕竟他是巡盐御史，管的就是扬州的食盐市场，而海沙帮以武犯禁，不是一次两次触怒林如海了。
孔言思索了一会，才说道，“这件事压根与贾先生无关。引发这起血案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一块牵星板..。。”
“牵星板？”林如海有些不解起来，林默也有些茫然。
“牵星板是前朝三宝太监下西洋时用于定位的仪器，这个仪器对于我朝复兴航海文明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听了孔言的解释，林默算是明白过来了，这牵星板就相当于后世的六分仪嘛。
古代的中国人因为大海的神秘而不太敢出海，虽然汉朝时候就有海上丝绸之路的说法，但那时候的人航海只敢贴着陆地走，直到隋唐时期，人们也还不太敢出海，这也是隋炀帝修大运河的原因。
到了宋朝以后，指南针被发明出来了，造船术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那个时候宋朝的泉州是当时除了亚历山大港以外的世界第二大港口；明朝的郑和，更是把航海文明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郑和是一个伊斯兰教徒，据说他航海的初衷是为了朝圣，最后他也死在了朝圣之路上。
郑和时代的航海术，达到了中国航海术的巅峰，他们说使用的定位仪器便是牵星板。
孔言见林如海父子都不说话，当即加重了语气道，“制作牵星板的技术已经失传一百多年了，如今牵星板重现，岂非复兴我华夏文明的一次伟大契机？”
其实孔言说的也不无道理，从1492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后，全世界就进入了航海时代，而此时的中国全实现了闭关锁国，但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一块牵星板吗？
林默想起了这个时代的日本江户幕府，想起了这个时代的英国东印度公司，想起了这个时代的俄国与瑞典的海战..
林默不由得唏嘘起来，再不发展海军，这大楚王朝怕就要危险了。
孔言却道，“这牵星板本来是被一个神秘人送到扬州拍卖行进行拍卖的，却被一个拍卖行的伙计偷了出来，这个伙计，也就是少爷救下的楚中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