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焰紧皱着眉头看向手里的密件,这样的麻烦事,来的还真是蹊跷呢。
看似毫无关联,可是都与皇权有冲突。
赈灾本就是国之大事,谁敢在这方面做文章呢?做了,又能有什么好处?
而玥秀,更是女眷之间才会有的交集。只是事发宫中,偏偏又是冲撞了皇权。
果真是好大的手笔!
书房的门无风自开,一股好闻的木松香气飘到近前。
冷天焰没有抬眼看。
此刻的他陷入到自己的思考里面,似乎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只是他一时半刻还没有什么眉目。
“喂喂,叫了人过来,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有事就赶紧说,不要耽误我幽会我的小莺歌儿。”明明是男声,却让人无法抗拒那嗓音里的丝丝媚惑。一身紫檀色长袍的身影款款的落在了窗边的软榻之上。无骨般靠向了榻上的矮几。
冷天焰的思绪被这声音打断。抬眼看向榻上的人,“这几日的密件你可看了?”
”唔,看了。“提壶,翻盏,茶水一滴不差的落入天青色的杯盏中。不点而红的唇轻抿着,似乎很是留恋这茶的味道,并没有一饮而下。
冷天焰看着对面不为所动的身影,轻挑了一下眉毛,悠悠的叹道,“看来,平时让你过的太轻松了。”
紫檀色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杯盏放下,转过身来。
狭长的凤眼里透着狡黠和玩味,“我的冷大堡主,我的亲亲小焰焰,我怎么可能过的轻松呢。上达宫廷下至百姓,只要你想知道的,我不都给你搞明白了吗?你让我杀人我从不放火,你让我向南,我也从不向北。这夙愿楼上上下下若不是我亲力亲为,怎么可能到如今的实力呐?!你可不能冤枉如此尽职尽责的我啊!!”
“.......”冷天焰抚额,他不是不知道风慕祁这张嘴的刁蛮。
也是奇怪,对待江湖上的事,这个看起来阴柔无比的男人处事杀伐果断,从不留下祸根。夙愿楼在他的打理下,仅仅几年便声名鹊起,各方势力也都有所忌惮。
只是在他面前,这厮却是个胡搅蛮缠投机耍赖的顽主一枚。
冷天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不怕自己,又非要力证自己是个乖巧的属下而喋喋不休的男子,有些出神。
他仍然记得当年,在荆棘密布,飞沙走石的漠南,他看到了当时只有十二三岁的风慕祁,他奄奄一息的躺在一堆乱石旁,衣服的大半被撕的粉碎。不知道已经躺在那里多久了,身上的血迹不是鲜红,而是暗黑色。他睁着眼睛,空洞的看着天空。
本来以为这个可怜的男孩已经死了。胸膛没有活人呼吸时的起伏。
他伸手查探他的鼻息,也几乎是确定了。
可是当突然的浅浅温热触到了他将要收回的手指时,他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个男孩还活着!
赶忙喂了水。又不迭的去查看男孩的伤口。当用打湿的一块衣摆清理了身上大部分的血迹后,男孩身上密布的爪痕,骇的见惯了生杀夺予的冷天焰也倒吸了一口气。
体无完肤,惨不忍睹。
比起这个男孩经历了什么,冷天焰更好奇的是、都这样了还活着,这个男孩的求生欲望到底是有多强烈。
救起了他,就近安排在欢城养伤。自己就离开了。
一个月后,欢城的属下传来了密件,说这个养伤的男孩已经离开了,去了哪里,也听从了冷天焰的吩咐、并没有过问。
这件事,只在密件的最后一笔带过,冷天焰也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当时的他在逐渐掌握了陨天堡的真正实权后,正筹划着另一件事——他要有一柄利剑。
因为沉香阁,他已经掌控了一些东西,比如情报,比如怎样去周旋。要真正的护住陨天堡、在这个看起来繁荣的太平盛世里不至于因为变数而被淘汰掉,除了要有通达的情报,还要有一柄利剑,去斩断去威摄去扫清障碍。
毕竟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有限,而很多事情,需要有人以江湖的身份去帮他完成。
再后来,当这个已经被自己遗忘的男孩没有惊动任何侍卫、潜入了陨天堡,突兀的站在墨竹轩的书房前,他才发现,利剑,其实早已出现。
一身紫檀色的长袍,一副过于秀丽的面孔。但丝毫不能遮住他满身的锐气。武功莫测,来历不明。
单就疗伤的一月有余,能从自己欢城的麾下得了消息寻到千里外的陨天堡,并且避开了层层暗卫、无声无息的站到墨竹轩书房外,就足以让冷天焰刮目相看了。
风慕祁,慕野国的七皇子。出生之日母妃难产而死,百日宴兄长无端暴毙,不久后自己的乳母无声无息死在身侧。国师断论、自己是被洛神山下了怨咒的不祥之人,养在身侧会在十五岁之前克死所有亲人。国主大骇,但念在自己骨肉,并未赶尽杀绝。只是命令将其养在别院十年,十年后驱逐到偏僻的荒漠北地任其自生自灭。
别院十年,受母族恩惠,有人照顾,又得些许银钱傍身。虽然清苦,但好歹长成。
初初来到北地时,尽管仍然年少,但早已深谙世事的风慕祁过的还算顺利。
入了北地不久,又在机缘下得遇授业恩师,传一身武艺。
冷天焰救起他时,风慕祁十二岁,心智早熟,对当年的事虽然只是耳闻,但是他并不相信所谓的怪力乱神之说,所以对母妃、兄长,和乳母之死,产生了诸多疑问。几度打探,都被一双无形的手阻隔开,怀疑更甚。
适逢这一年慕野国国主染疾,数月未愈。储君之位悬而不决,朝野上下动荡不安。而就在这段时间,风慕祁开始遭遇多次暗杀。
因为有武功傍身,风慕祁还能全身而退。
而这次重伤,风慕祁却是败于狼群。
北地寒苦,苍狼凶悍。风慕祁被一纸噩耗惊的夜半穿越狼群驻地,几欲身死。
恩师无端殒命,亲人仇怨未雪,风慕祁死不瞑目。这样的信念支撑着他,直到被冷天焰救起。
养伤的时日,风慕祁就已打探到了救命恩人的消息。才知道自己在和狼群的纠缠下,早已越过了慕野国的疆域,昏倒在北坼国的漠南之地。
北坼漠南与慕野北地接壤,因为环境恶劣,疆域之间往来并不严苛。
风慕祁明白,恩人势力连这贫苦之地也不放过,怕是实力已经强到不可估量。慕野国形势变幻无常,自己一人之力想要得报大仇,难如登天。才果断北上。
冷天焰了解完事情始末,尽管超出了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但是天下事,万变不离其宗,实力会帮你抹杀掉一切。人与人,也包括国与国。
风慕祁不得不说,是个人才。从小经历的一切,早就练就了他百般玲珑的心思,人心的掌握,人性的揣摩,并不输自己多少。而夙愿楼这些年在他的打理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想。神秘度,影响力,执行力,和沉香阁相辅相成,成为了自己强有力的左膀右臂。
冷天焰对风慕祁,从惺惺相惜,到后来的并肩而行,与其说把他当下属看,不如说多了一个有些任性但是更个性的兄弟。
而风慕祁,一开始是想借助恩人的势力壮大自己,到后来熟稔后的相敬相惜,对冷天焰也是亦兄亦友。又因年龄小几岁,少年的性情在这样轻松的氛围里得以释放,二人私交甚笃。
“好了好了,怎么自从你娶了小娘子就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这两件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很快就会有眉目的。唉,话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权贵啊,这些明面上的产业一个个受创,你自己不反省反省?”风慕祁看着冷天焰一直在出神,有些无趣,不禁想要逗逗他。
“得罪了什么人?权贵?”冷天焰从沉思中醒来,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念了一句。
“对!权贵!不是权贵怎么可能敢拿赈灾的米做手脚,那些难民敢吗?谢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捣乱。初一那里更是离谱,挑战皇权?一般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呵,如果真得罪过什么人,那么,只有他了。”唇角上扬,冷天焰轻笑了一下。
“哎哟哎哟,这是什么不开眼的人,敢得罪我们冷大堡主。你可别笑了,我都听见那个人哭的声音了。”风慕祁还是很了解冷天焰的,商人的外皮下,住着一个连自己都会惨死于淫威之下的狼群霸主。
其实,此时他更好奇那个”他“到底是谁呢?不知道下面的人打探回来,是不是冷天焰口中的那个”他“呢?
风慕祁感觉已经很久没有看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