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唐明揉着酸痛的肩膀,呲牙咧嘴的躺在床铺上。这是他第一次躺在真正的棉花做的床铺上。
小六子居然成了洪老大的唯一的徒弟,这一消息很快传遍李府上下。唐明也顺理成章的搬到后厨所在的院子,住在西厢房的外间。里间自然是洪老大的起居地,不过这不足十平米的空间对唐明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欢欣了。其他的学徒大都是本地人,像左小东一样,晚上都回家住,所以这里就是唐明自己的私密空间。不过这一下午的活动量也确实让唐明有些吃不消。
他先是在左小东的帮忙下,好不容才把门板安好。左小东羡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小六子,真有你的。我怎么就没想到把门板卸下来啊。”
“你要想到了,不也得和我一样过来安门板啊。”唐明拖着疲惫的身子说。
“虽然有些嫉妒,不过你是我老大,你高兴,我也高兴。”左小东诚恳的说。
“好兄弟,我认你了。”唐明扛着门板说:“不过你也得用点力气啊,我都快被门把压趴了。”
左小东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肩手齐用。
下午的时候,当所有人都在为了晚饭做准备时,洪老大交给唐明一个艰巨的任务——磨豆子。
“东厢房的石磨刚刚安上,老爷明儿想吃豆腐,你去把这些豆子磨完。”洪老大指了指身边两个半人多高的袋子。唐明一阵眩晕,我这哪里是当徒弟啊,分明是当驴使唤。
心里这么想,唐明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上来了。他觉得,洪老大这是有意刁难他,也算是对自己耍小聪明的惩罚。所以,他咬着牙愣是在晚饭前把豆子磨完。洪老大看着磨好的豆浆,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唐明看在眼里,心中也小小的得意一下。“想吓跑我,没门。”
晚饭的时候,唐明吃了三个大馒头。以前当杂役的时候,一天能吃上一个馒头就已经很幸福了,哪里敢想有这么多馒头管够吃?更何况还有一大盘酱牛肉。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唐明就根本没尝过肉味。
所以,当他吃的连打了两个饱嗝后,洪老大用筷子敲了他的头一下。
“肚子挂不住油水,小心拉稀。”
唐明立即收手,看着盘里剩下的牛肉使劲儿咽了咽吐沫。
“以后有的吃。”洪老大说。
唐明点了点头,心想:洪老大平时对人冷冰冰的,现在看来应该外冷内热。
“去歇一会,然后把院子扫了,笤帚在墙角。”洪老大吩咐。
唐明听话的出了屋,靠着院子里那个两人都合拢不了的榆树坐了下来。他朝着西厢房看了一眼,洪老大在灯光下依旧慢条斯理的小口喝着酒,大口吃着肉。唐明觉得,自己应该是时来运转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今天是初一,满天星斗十分灿烂。他又开始止不住的思考那个困惑自己很久的问题:我是在死后的世界还是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为什么这里看起来和历史上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朝代都对不上号,在他记忆中根本就没什么西蜀这一个朝代。
唐明最大的优点是能迅速找准自己的定位,清楚自己该干些什么。就像刚到这个世界,他能够忍辱负重的生活在赵志平的阴影之下。所以,他很快理了理思路,觉得既然上天又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就没有借口平庸的活下去。自己有着比这里的人们多一世的生活经验和各种先进的知识,完全能够活得更好。想到这里,唐明的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
我唐明一定要干一番大事业,即便不是什么太子,也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所以,他豪气万千的走到墙角去拿扫帚。
这把扫帚比他平时用的略微长些,已经快到他的下巴了。不过唐明并不在意,这把扫帚顶多有些不趁手,大不了慢慢扫。可是,当他把扫帚拿到手里就知道,自己犯了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不仅是错误估计了扫帚的重量,而且他已经开始怀疑洪老大是不是变态,收徒弟就是为了折磨的。
这居然是把铁扫帚,用乌黑的生铁铸成的扫帚把,下面是西蜀盛产的毛竹枝。整个扫帚粗略估计一下,不会少于五十斤。唐明盘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情况。这个小六子从小到大估计是饱受虐待,身高顶多一米六,体重也就八十斤。按照这个比重,用这把铁扫帚扫院子的难度可不小。
他转念又一想,自己脱离苦海,这里即便是再累也好过在赵志平那里受欺负。一想起赵志平那双三角眼,唐明心中一股不服输的尽头上来了。不就是铁扫帚么,难不倒我。
他右手在上,左手在下,绷住了劲儿好不容易将扫帚抬了起来,在院子里一下一下的扫着。没出十下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子偏不服输!”唐明的犟劲上来了,任由头上的汗珠一粒粒的往下掉。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院子才扫了三分之一,可是他的双臂已经累得酸麻。半个时辰过去了,院子扫完了一半,他的双臂已经抬不起来了。
好不容易扫完地,洪老大满嘴酒气的走到榆树下,一屁股躺在摇椅上,眼睛都没看唐明一眼,说:“完事儿就休息去吧。”
唐明憋了一肚子火,恨不得趁他醉酒的时候揍他一顿。但是看了看洪老大有自己半个脑袋大的拳头和浑身的腱子肉,刚才的想法立即无影无踪。
所以,他躺在床上的时候才如此痛苦。这一天他虽然吃的好,住的也不错,但是这工作量和强度比以前多了三倍。外面,已经传来洪老大有节奏的鼾声。
“你倒是吃得饱,睡的香。”唐明小声嘟囔着,翻了个身,顿时觉得眼皮千斤重,没过几秒也睡着了,而且鼾声居然比洪老大还响。
奇怪的是,唐明在屋里打雷,洪老大这边却没了声音。
“你在这里观察很久了吧。”洪老大闭着眼睛冷冰冰的说。
“你收他做徒弟了?”一袭白衣站在东厢房的阴影里,硕大的斗笠遮住了面容,声音却平静如水。
“还是那句话,他太弱了。”洪老大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实情?”白衣人说。
“九龙谷那边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洪老大问。
如果有人在偷听,肯定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个人看起来在说话,但是却都是所答非所问。
“严家堡的人已经出发了。”白衣人说。
“我累了。”洪老大起身,看也不看阴影里的那个人,转身进了里屋。很快,更大的鼾声响起。
白衣人扶了扶斗笠,自言自语道:“还是那个臭脾气,一点都没变。”
满天星斗下,一道白色身影推开大门缓缓走出李府,而李府的门房似乎根本没差觉到有人出去。他闲庭信步般的走在街上,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后厨,洪老大的卧室鼾声突然停止,传出一声冷哼:“秃驴,竟然敢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