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温柔和醺的好似母亲爱昵的温度,吹低了一席葱绿的草滩,绿色的波涛里,整个森林的纹理就像是被主人宠溺**的家猫身上柔顺的毛发,顺着风向,迎着晚霞和日落倾倒。
牛头人布鲁斯挤开阻挡在洞口之间的藤蔓,有毛虫惊慌失措的滚落在他杏黄卷曲的毛发上,林稍栖息的鸟群也扑棱棱的飞起一片片,突兀的孤零零的几根落羽摇曳着坠落林间。
布鲁斯微微迷蒙着牛眼,日落的光芒并不刺眼,这让长期生活在地底的牛头人逃犯们仿佛感觉到地表世界的欢迎,于是他们渐渐睁大了眼睛去接纳亚山。巨大的鼻孔空洞的探寻着,空气里挥之不去的潮湿和硫磺味终于不见了踪影,布鲁斯兴奋的敲敲洞穴的内壁。
咚,咚咚,咚,咚咚……
长短有秩的回音在布鲁斯强劲的力量下回荡出去很远,紧接着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洞口鱼贯着探出几个脑袋,是其他逃出地下世界的牛头人们,他们和布鲁斯一样,很快就适应了光线开始兴奋的窥探起地表之上来。
“我看见了,日落!”布鲁斯的声音里难以抑制激动。
他现在已经离开了洞口十几米,柔软的落叶地面和地底下干燥的土质的脚感毫不相同,植物的生机在牛头人的眼里不但没有消逝在腐败的落叶里,甚至他们还能聆听到枯叶层内生命交替的声音,那些真菌破土和昆虫爬行的声音就是最动听的生命。
眼前的林荫一空,布鲁斯走出了密林,瞬间转折低矮的地势形成一道深邃的悬崖,他走上了悬崖边际,放眼望去是郁郁茏茏起伏不定的山谷和绿色。
多么珍贵啊?这就是生命的绿色!
噗嗤呼噜……
布鲁斯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响鼻,把手深入怀里,掏出了一大把地底世界的泥土,迎着放肆自由的林风,慢慢的松开了紧攥着的指缝,那些夹杂着硫磺和晶粉的地底泥土顿时间随风飘洒开来,纷纷扬扬,潇潇洒洒,有的飞入空中树梢,有的飘荡在林间草甸,遇到那些树荫浓密,光线阴暗的地方,你甚至能看见空气中出现星星点点的荧光。
那是地底世界高度充斥着的磷元素在空中燃烧的亮光,也是牛头人们从地底世界解脱之后希望和自由,那些曾经只能沉淀在洞**的,如今终于绽放在阳光,生命,和空气的怀抱之内!
“布鲁斯……”突然身后的牛头人同伴们传来了惊悚的尖叫声,布鲁斯回过头去,一只快速破空飞行的锋利箭头在眼前飞速放大……
“啊!!!”牛头人布鲁斯幕的从噩梦之中惊醒,浑身汗淋淋的像是刚从湖里捞了出来!
“萨满,牛头人醒了!”
呼喊的是河童弗奥格,现在已然是第二天的黎明了,昨晚兽人们被驱赶着连夜赶工修建好了一座新的哨塔,等到他们终于被允许休息的时候,黎明的曙光已经倾洒满了整个大地。
“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狂化之后的后遗症,他需要些休息和营养。”老萨满从一块大石后面转过来,随即而来的是脚上拴着沉重的锁链,走起路来叮里咣当的泰格。
昨夜整个边关矿场都在忙碌的赶工,守卫的皮鞭一次又一次的落在兽人们身躯之上,让他们找不到半点清闲的时间,所以直到刚才老萨满才有机会找来药材炼制了巫药治疗昏迷了一夜的牛头人。
牛头人历此一战,浑身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创伤和血痂,但是虽然他看起来遍体鳞伤,实际上对于他强健的好似石像一样的体魄却造不成多少伤害,相比之下,自行狂化带来的力量冲击后遗症却是着实的让萨满废了一番手脚。
“可恶!”牛头人布鲁斯虽然觉得脑袋晕沉沉的,可是他却永远不会忘记泰格的面容,那是屈辱的见证!
布鲁斯低吼着就要起身扑向那个可恶的兽人,可是人还未站稳就感到脚下一紧,一道力道伴随着哗啦啦的铁索声音,一下子把浑身虚弱无力的布鲁斯拽倒在地。
“喂,你这头大笨牛,注意自己的脚下。”原来是泰格看到这家伙眼神不对,要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可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于是简单粗暴的用腿一扯脚下的枷锁,直接绊倒了牛头人。
“无耻的兽人,某要向着部族图腾发誓,我一定会将你的血肉践踏到泥土之内!”布鲁斯的眼睛瞬间充血,冲动和狂躁的情绪又涌上心头。
“战士,以你现在的状态,如果再一次进入狂化状态,那恐怕只有巫医之神才能救得了你了!”老萨满狰狞的面容此时挂着慈祥的笑容,但在泰格看起来还不如不笑。
“那我就拉上这个该死的兽人坠入冥界的深渊,即使万劫不复!”牛头人的执拗和他们的力量一样出名,甚至在大陆上钻牛犄角都一直是用来形容那些执迷不悟的死脑筋。
布鲁斯很忠实的见证了牛头人一族的天性,愤怒和冲动让他不顾自己的虚弱,激动的三根粗壮的手指抓住了铁索,把铁索拽的绷成直线,和将锁链踩在脚底的泰格角力,全然不顾崩开的伤口又流出血液。
“还真是生龙活虎啊?不过就这么死了,不知道你要怎么就拯救你的族人们呢?”泰格一如既往的贱贱的样子,就像是当初把砖头藏在身后靠近布鲁斯时候的戏虐。
不过牛头人却反而像是被一桶雪水劈头浇下,瞬间眼里的血丝退成了寒冰,族人的生死一直是挥之不去纠缠着他的噩耗,每每梦魇时分总会让他无从躲避。
“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族人?”布鲁斯他们是在逃离地底世界之后才被人类的捕奴队抓了起来,冷箭加上陷阱,从他醒来发现与自己一同逃出来的族人们消失不见之后,他就为何任何人提起自己的来路,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未曾和别人做过交流。
可是眼前的这个兽人如何会知道自己族人的事情?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寻到族人解救他们?
“凯恩血蹄,那听起来像是个牛头人的名字,而你在昏迷中呼喊了不下几百次这个名字。”河童弗奥格用连着蹼的手掌拍拍布鲁斯的肩膀。
原来是这样。
“凯恩。”布鲁斯又想起了梦中的冷箭,还有那些挥之不去人类的邪恶笑声。
“不管这个凯恩对你有多么重要,我说老牛,你我手脚都拷在了一起,这锁链把你我牢牢的困迹在这采石场内,你要怎么救你的族人?”泰格抬起腿把锁链踢得哗哗作响,眼神里的玩世不恭是长年混迹于烟花酒巷里的沉淀。
“那我就先杀了你,在砸碎这条狗链子!”布鲁斯牛鼻子里呼出一口白气。
“好啊!”泰格的答案让弗奥格惊讶万分,老萨满却显然看透了这货,面不改色。
“如果杀了我你觉得能逃出这里,能够避开那些好似蝗群一样的弩箭和青石板脸的魔法,那就杀了我!”泰格很光棍的走到牛头人面前,席地而坐一副任君采摘的脸色。
太他奶奶的无耻了!弗奥格看到他坐在那做作的表演,突然觉得自己和兽人呆的是不是太久了,竟然会傻到去相信这家伙会有舍生取义的精神。
“废话是吧?”
“什么?”布鲁斯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整的愣住了。
“我说你根本就知道自己说的全是屁话对吧!你怎么可能逃得掉呢?如果你有这个能力你就不会被一群拿着皮鞭狐假虎威的人类关到现在!所以说,你跟本就是在放屁!”泰格突然半蹲起来,把脑本顶在对方的头上,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就像他龇出来的门牙一般锋利的的审视着牛头人,后者被盯得有些蒙圈。
“如果我是你,我会多问几句为什么!”
“为什么?!”牛头人傻傻的重复。
“对!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这么无能?为什么让自己的族人陷入了水深火热?为什么我前一秒还把你拍成珍弱智现在反而又费劲巴拉的救治你?为什么明明还有就他们的机会却偏偏为了自己愚蠢可笑的尊严和骄傲去选择背弃族人!”泰格口若悬河,字字诛心。
“不,不……”布鲁斯的牛脑子显然又陷入了痛苦的回忆挣扎里,眼前是不断飞射而来的冷箭,那些箭枝扎进身体露出箭杆上的豆大字体,每个字都是泰格的质问。
“等等……机会?你刚刚说的是就他们的机会?”布鲁斯猛然间看清了那箭上的字,清醒过来急切的质问泰格。
“是的!不但是救你们牛头人,也同时能够解救这里所有被奴役的兽人和其他奴隶!”泰格欣慰的站直了身体,阳光被他挡在了身后:“只要,你听我的安排!”
牛头人布鲁斯把脚上的锁链攥在了手里,怔怔的看着……
老萨满曾经说过,在灰石男爵的矿场上奴隶们俨然分成了三伙势力,分别是被他们解救出来的豺狼人一伙,被泰格强行提下头领地位的布鲁斯带领的兽人们,而最后就只有剩下的能够飞行而独立两伙之外的鹰身女妖们。
而他们的首领,就是奴隶们一向津津乐道的鹰身女巫——捷足者.松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