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要走了啊,那就走吧,说起来你考进了五大军区学院之一,我们一家都没好好庆祝一下呢。”听着言明说自己后天就要离开,母亲反而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就像是买菜做饭一样平静,这倒让言明一直有些不安定的心放了下来。
母亲停下手中手工制品的活计,解下围裙:“等着,今天晚上就给你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
“要走了啊。”言明躺在床上,脑中一直嗡嗡作响,原本以为会有什么不舍啊,什么从早唠叨到晚啊,都没有,有的似乎只是像家常便饭。
言明举着照片,看着站在起降台向驾驶室进去的父亲,似乎比印象中的憔悴了许多,十年时间足够一个人长大成人,自然也足够一个人衰老死去。
言明想要当着男人的面质问他,为什么?他知不知道母亲一个人支撑起这个家有多难?他知不知道多少个夜晚母亲看着他的照片难以入眠,这种抛家弃子的男人简直就是个混蛋。
但是安格的话却又回荡在他耳边,那个男人实际上有什么苦衷才不能回来,他或许比自己一家人更加难熬,如果他们有力量的话就不会是眼前这个模样,联邦实际上还是个军事帝国吗?
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样的呢?言明猛地坐起身来,目光坚定,他一定要站在父亲面前,听他的说法,一定要亲自问他!
还记得那时候男人离开的早晨,母亲就站在门口目送着离开,他们都没注意到言明就站在楼梯口那里。
母亲没有说什么过多挽留的话,只说了一句在外面要保重身体,谁能想到这一走就是十年,男人离开后开始的一年里,家里过的比较艰难,母亲开始练刺绣类的东西,天天练到手指至少要被针扎无数次,不过联邦对于军人家属的补贴却足以让一家三口人过上温饱,言明和妹妹上学也只需要交很少的一部分,后来言明成绩过于优秀,不光那点学费也免了,还得到了学校的奖学金,所以虽然过的艰难但是一家人还是跌跌撞撞的过来了,附近邻居也知道母亲在做手工活,在父亲还在的时候,家里也算个富足家庭,如果按帝国来算的话,就是一个贵族家庭,只是母亲气质在骨子里面的,自然而然的就会散发一种大度,以及让人相形自惭的感觉,只是母亲从来都不会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而是不时地帮助那些比较穷苦一些的人家,久而久之,大家也都习惯了这么一家有钱而且又平易近人的大户人家,之后即使是父亲离开了这里,家里渐渐没落了下来,那些市民就反过来帮助自己家里人,也算不上帮助,但确实是照顾了自己一家。
“哥哥?”小慧忽然敲了敲门,她居然破天荒的敲门了,“妈妈叫你下去了。”
言明直起身子,深呼了一口气后,便径直下床了,一打开房门看见的是妹妹小慧灿烂的笑容,在言明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小慧拉着言明就要下楼,在楼下言明看见的是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是每天上下学看过无数遍的面孔,弗里曼大叔,隔壁的张婶,小卖部的李阿姨,修车的克里师傅……
“小明在外面要好好学习,要好好照顾自己身体,要是有谁欺负你了,你克里师傅第一个不答应!”
“明明,我们家翠翠可还一直等你哦。”
“张婶。”小慧一瞪眼,嘟起个小嘴。
“小明,有空常回来玩玩,你不回来可就又只剩我一个人下棋了。”
……
言明看着一张张的笑脸,一时之间愣住了,什么怕妈妈说三道四,会不舍自己离开,但是到底是谁舍不得呢?
“明明。”母亲缓缓解下围裙,走到言明面前,温柔的目视着言明,抚摸着言明干燥有些杂乱的头发,“其实妈妈一直都很自责自己没能给你和小慧创造一个好的条件生活,没能给你们一个好的成长环境,怕你们叛逆,学些不好的东西,跟错了伴,但是我觉得有你们两个在我身边真好,是上天给我最好的礼物,我很欣慰,也很高兴,但是你长大了终究是要出去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因为你的心是躁动的,是不会安定的,只是因为我们家庭带给你的拖累,你不得不努力让自己成绩最好,不得不为家里人考虑,不得不,做你不一定想成为的人。”
“没有,我,怎么会装成我呢?”言明连忙说。
“那你为什么要流泪呢?这么高兴的日子。”
“谁哭了啊?我没哭!为什么?”言明哽咽了,眼睛红了起来,开始抽泣。
“因为你是我儿子啊。我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儿子的想法呢?我怎么会不知道,你一直在压抑自己呢?”母亲抱住言明,任由言明大声哭泣,一如小慧扑在他身上哭泣一样。
…………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又或者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言明吹着凉风,站在房间的阳台上,看着那漫天的繁星,这次的星星遍布天空,而且闪烁不停,甚是美丽,一顿晚饭,巷头巷尾的街里邻居都来拜访了一遍,尤其是听说言明考上了著名的五大军区学院之一,更是热情的来庆祝一下,言明感觉吃下去的每一口饭都是咸的,感觉眼泪一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他才是不舍得的人啊。
但是他一定要走,不为其他,只为了这一张照片上的那个男人就一定要走,因为母亲说的没错,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要为母亲和妹妹小慧问一个答案,为什么?有什么理由可以让男人离开妻子儿女十年,只要你还活着,那么我一定要找到你!
至于自己想干什么,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言明有些迷茫了,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说想做什么,直到现在被母亲说了出来,他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一来努力学习是根本谈不上什么努力,只是必须要这么做而已,不这么做的话只会让家里负担更重,他不希望家里这么累,但是实际上母亲早就看出来了,也许就是偶尔言明仰望天空的时候,看见他的侧脸,察觉到言明过的并不开心吧。
第二天一早,言明简单的漱洗了一遍,便离开了家门,他慢悠悠地走熟悉的街道,笑着和那些起早的大叔阿姨们打了个招呼,他想要去一个地方。
有些破烂的黄色警戒线将市中心一小片区域数栋房子给包围了起来,焦黑的墙壁,残缺的枯木,杂草横生,看上去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人了,言明站在警戒线外,手指轻轻划过那条黄色带子,但是似乎因为太过久远,有些腐朽了,立刻便断裂开来,溅起一地灰尘。
言明有些讪讪的收回了手,左右看看了,似乎因为都知道这片区域一直被荒废着,所以一天也不见得有人会路过这里,言明直视着前方有些焦黑的小道,看着不远处那座像是教堂一般的废弃房子,咽了口口水,踏进了有些陌生却又仿佛很熟悉的道路。
这里就是十年前那场大火的中心区域,轰动整个西枫区的大火,焚毁了半个市的大火!
言明看着左右两旁那些焦黑的房屋,杂乱的未被完全烧毁的家具,甚至还有一些破烂的衣服碎屑,不成对的鞋子到处丢弃,看着这副场景,言明依稀还能听见当时人们的惊慌以及无措,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嘶吼,人们狂奔着,争先恐后的想要逃离……
渐渐的,言明走到了一栋几乎全部塌毁,只有西边的一小块屋顶以及有些高的地基基座让人能知道这以前是一栋房子,这里是言明待过的福利院。
这里以前是小草坪,院长和几个老师经常都会陪着那些要么是孤儿要么是被遗弃的孩子在小草坪玩游戏,但是草坪已经全秃了,连杂草都没长出来一根。
这里以前有四棵高大的红枫树,言明记忆里每到秋天,火红的枫叶随着秋风吹起落下。
言明晃了晃神,不想再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情,每次想要回忆的时候都让他有种头痛欲裂的感觉,他定了定神,视线渐渐看向那栋半破的福利院。
言明拨开倒塌下来的焦木,走进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福利院,每一步走下去都能听见碎屑的残渣声。
一切似乎都那么熟悉,一切又那么陌生,他多久没来到这里了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回来这里,也许是为了了却自己的心结,想要走出那场大火的迷宫?又或者想要找到那个一直叫喊着哥哥的那个声音?
巨大的圣母雕像全部倒塌在地上,地面上满是木头的碎渣渣,院长总是喜欢站在圣母雕像下面的讲座后面,训戒着大家要懂的感恩,为这个世界给自己食物以及生存的环境而祝福这个世界。
只是感恩这个世界也没什么用,圣母也没能保护院长和福利院的所有人,言明也从网上查阅过,并没有东临市这场大火的具体情报,只有简单的大火二字。
不过圣母雕像虽然没能保护人的生命,倒是保护了院长的讲座不被大火燃烧殆尽,虽然被压成满地碎片,言明微微凝神,从碎屑堆里拾起一封发黄了的信封件,言明小心的清理了下信件外面的灰尘,竟是发现上面还写了字,信封外面写的时致亲爱的乔治,言明拆开信封,信纸足足有两大张,但是都发黄到貌似随时都要变成碎片的那种,信纸上用的是标准的联邦通用文字,方方正正的字让人不由的觉着写信的人应该是一个生活很自律严谨的一个人,上面大致的内容是说乔治的性格,喜欢吃什么,玩什么之类的,原来乔治也是这个福利院的孩子,那么写信的人自然应该就是院长了……
言明有些珍重的把信放回信封里面,又把目光看向圣母雕像下面那大部分被压在下面的木头讲座,他搓了搓手,用力把半残缺的圣母雕像搬开,溅起的灰尘让言明掩着嘴鼻剧烈咳嗽起来,等了好一会言明才回到原处,在那堆木块里面翻找着,果然言明又继续找到了其他的信件,艾尔,张隆,林灵……
言明每一封都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对于这个福利院来说,这些信件可能就是证明福利院曾经存在过的最后凭证了,光是现在就已经找到了将近十五封左右的信件,言明依稀还能联想到院长陪伴着大家玩耍,生活的场景,并把每个人性格特点用笔写下来,那个奉献了自己一辈子青春年华的女人就这样毫无怨言的陪在这座福利院孩子的身边。
言明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许多事情都早已过去不可见,自己还胡思乱想什么呢?言明轻轻把新找到的信件拍了拍灰,照常的瞄了一眼收件人,但是这一看就让言明愣住了。
致我亲爱的言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