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姑娘……”鲛人咕哝老半天吞吞吐吐的才吐出一个词来，两眼一直盯着我看，未移开半分。
我挑眉。
原来，他叫的不是姑姑而是姑娘，许是常年待在深渊底下不开口便忘了如何说话，这不旦是条丑鱼还是条结巴鱼，虽然现在褪去了鳞片，但那极丑的模样一直在我的神识里挥之不去，实属阴影，恐是有生之年再也忘不掉了。
鲛人碧色的眼瞳泛着水雾，似是刚从水里出来不久，薄唇里结结巴巴的喊着姑娘，却是越喊越顺口起来，也不结巴了。
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未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忽的，鲛人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我的裙摆，轻轻的扯了扯，似是讨好一般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笑眼眯成月牙，清澈如山里流溪。
“姑娘，你生的真好看。”
“本王……知道，不用你提醒。”我垂眸，他的眼里干净清澈，就仅仅是单纯的赞赏一般，太清澈了。
出入五界，我曾看过无数眼睛，他们的眼睛里尽是贪婪，厌恶，憎恨，欲望，恐惧……却从来没有一双眼睛如这鲛人一般干净，哪怕是刚出生的婴儿，却也带着点前世的尘埃。
应当是这丑鱼常年生活在崖底，不与尘世所联系，才这般干净的罢。
“姑娘，你的眼睛甚是好看，有星辰浩瀚，有星辉万千，有尘雾飘散，有烟云弥漫，还有……我……”
低沉且富有魅惑力的声音在海水的喧嚣里缓缓响起，如天上宫乐般悦耳，我微怔，本王的眼睛这般好看？星辰，余辉，尘雾，烟云，这该是尘世最美的东西，我眼里如何有此？
他们惧我，怕我，说我眼里是嗜血，炼火，杀伐，地狱，我看不见我眼里有什么，自始至终不过听他们人人一张嘴满带着滔天的恨意各说其词，我自是信了临死之人说的都该是实话。
“你叫什么？”我转身挥开了那条丑鱼的爪子，轻抚衣裙，单膝弯起抱胸靠在一块石头上，这丑鱼倒有点意思。
“那我告诉你名字，可有好处？”鲛人扭了扭身躯换了个姿势，鱼尾也摆了上来，顿时优雅了许多。
我眸光一转，眉梢一挑，世间居然还有人敢跟本王讨价还价，果真是不知者无畏。
“不过一名字罢了，本王大可不知。”
“嗯……我叫冷崖。不知姑娘芳龄几许，家住何方？”
“啰嗦！”
“那姑娘家中可有兄弟姐妹？父母尚在？”
“闭嘴！”
“可有亲朋？可有好友？”
“想死？”
“自是不想，六个问题，姑娘实属小气，竟一道也不答。”
“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从海底来，瞧着姑娘也无事，不如随我一块滚罢，不会我可以教你的。”
“你！”
“对了，下了海是没法滚的，只能游。”
气结，我眼眸几欲喷火，嘴角几度狂抽，真是棋逢对手无可奈何，自古只有本王损人的份儿，没想到被一条结巴鱼气结。
“再多说一句，本王便挖了你眼睛，扔出去晒成鱼干！”
冷崖闻言眉头一皱，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姑娘好狠的心，我这般玉树临风的都下得去手……”
很想揍鱼啊！好久没有吃过鱼了……
我怒甩衣袖，转身向巨石旁的断崖小道上走去，暗自磨牙，鲛人是上古血脉，恐是消化不了，等本王灵气恢复往昔，定吃了你连渣都不剩！
“姑娘等等，这深海危机四伏，没有我的指引你是过不去的！”
冷崖在背后喊了一声，紧接着响起一连串清脆的叮当碰撞，我转头一看，只见他上了岸，褪去鱼尾一身银色，仿佛盛载九天银河月光披洒，踏着岸边，步步生莲。
向着我疾步而来，墨发银丝在身后飘扬，已然一副翩翩公子世无双的风范。
一个恍神，便走到了我跟前，高挑的身材生生压了本王一头，我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姑娘还没有回答那六个问题呢。”
“多管闲事！”
“这是交友的第一个步骤，算不得多管闲事”
“你可以滚了！”
“那姑娘告诉我名字吧，我便消停了。”
“初潋。”
“初潋？真难听。”
……
好想杀人！我磨着后槽牙看向他，右手掌心瞬时冒出一团火来
“天南地北，本王可是没有吃过人鱼，今天就来打打牙祭！尝尝这远古鲛人是何味道！”
“姑娘姑娘，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本王可不是君子！”
“鲛人可难吃了，一旦死便是极丑的……为了姑娘的眼睛，还是饶了吧。”
“本王不挑食！”
“姑娘若是饿了，我这里还有吃的，都给你，鲛人真的很难吃！”
冷崖看着我退了两步，再退两步，两眼睁圆，活一副受伤害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又是嘴角一抽。
“仅此一次！”
我压下火气，开始思考等灵气恢复后该是把他蒸着吃还是烤着吃了，生吞貌似也不错……
“姑娘，再往前走可是忘川河源头了！”
忘川河？
我停步看向前方，海上飘散着一层迷雾，隐隐约约好像封着什么东西。
“何解？忘川应当在冥界，怎会跑到断崖下？”
冷崖对我一笑“忘川是在冥界，但是它的源头一直在这，本是与这海天一体的，只不过流到冥界，各路鬼魂不甘枉死便纷纷跳下去才形成忘川！”
语罢，冷崖忽的撤下了笑容，咬牙切齿的愤恨“前些日子不知道那冥界发生了什么，从忘川掉下一把剑来，连着九道封印不旦把剑封了，把我回家的路也封了，害得我有家不能回，以天为被地为床在这断崖底睡了好些天！”
咳咳，咳咳……
若是这丑鱼晓得这剑是本王丢的，路是本王封的，不知会不会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不过幸好，今日有姑娘陪着我受冻，倒也不寂寞。”
这鱼很是欠揍！
“本王有灵气护体，恐是要让公子失望了。”
我轻瞥了他一眼，转身又往回走去，忘川渡奈何，孟婆，你守了忘川万万年，可悟到了其中一二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