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夫躺在床上良久,虽然阖上了眼,但是身上又酸又痛,心中翻腾如潮,自然睡不着,好不容易意识模糊了片刻,却又马上醒了。
睁开眼天依然黑着,却见一道黑影站在窗前缓缓关上窗子,他坐起身子问道:“你是谁?”
那人沙着嗓子道:“你不记得我了?”
吴大夫听了,在黑暗****拱手道:“原来是使者。今夜多谢使者救命了。”
这名都水使者沙着嗓子淡淡道:“职责所在。我过来不是听你说感谢的。你的那块牌子,那里来的?”
吴大夫平和地道:“你的上级给我的。不要问哪一位上级,作为一名都水使者,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就不要试图去知道,那样死的很快。”
这名都水使者沉默了,听了这毫不客气的话也不动怒,良久再次开口,沙哑的声音仅来得及吐出一句:“还有一个问题,”就被吴大夫拦住了,“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那两人是谁吧。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确实不是我的远房亲戚,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另一个人我大概可以确定是谁,但是我不能告诉你。那个人身份太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的是,老夫得到这块木牌来到这座小城都与那个人有关,这是一项密秘任务,我不能告诉你,或许将来有一天你会知道。”
接着他又说道:“你能不能正常点说话?整天沙着嗓子,不觉得别扭啊。”
这名都水使者依然沙着声音道:“这是我们的要求。”
顿了下,道:“既然如此,本使就该走了。”说完,转身推开窗子,轻轻跳出去,身影很快消失了。
灵雨站在窗前,看着黑影离开,她大概知道这是什么人,毕竟都水使者问吴大夫的话并没有问完就匆忙离开了,不过她并没有看到吴大夫手中的木牌,不然她或许就不这样想了吧。
小城慢慢安静了下来,一夜喧闹停下,沉寂、漫长的冬夜,不知多少事借着它的掩护进行。
鸡鸣一声一声悠悠响起,天光慢慢驱散黑暗,只是雪日的清晨天亮的总是特别晚。
昨夜的一夜喧闹在这清净的早晨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雪依然在下着,仿佛从没有停止,小城懒懒的没有一丝活力,或许这时候热炕头更让人留恋吧。
稀疏的几道黑烟默默宣示着这是人间,这里还有烟火。
而在数百里外的长安,这个大周国都所在的城市也同样显得懒洋洋的,人们无聊地在床上缩着。偶尔有几户起的早的人家在清扫院子里和门口的积雪,一切都充满了和谐。
而在这座城市的中北部,一群宫殿建筑中的一个小房间里,却发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名年轻的宦官从一只信鸽上接下一个小小的信筒,他取下信筒,取出纸条,首先看到的却是纸条上的标志印鉴,他吃了一惊,马上将还未打开的小条重新塞入信筒里,匆匆跑出房屋,跑到另一间屋里,一路上撞到了几名宫女,也没有来得及道歉,引得一众宫女每每回头看着他的背影,满眼好奇。
拿到这个信筒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宦官,满脸冷漠,声音尖利,没有多少阴柔的姿态,他拿到信筒抽出里面的纸条,看了一眼印鉴眼光立刻严肃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印鉴完整还没有被拆封,遂冷冷道:“小封,你没有拆开看吧?”
那名叫小封的年轻宦官身子抖了一下,急忙回道:“回高公公的话,小的是在今天早上刚刚接到的,看到了印鉴就赶快送了过来,中间绝无耽搁,也不敢拆。只是路上撞到了几名宫女,待会怕是得去解释一番。”
高公公听了道:“你做的很好。”
说完随手摸出五十两一锭的银子抛到小封面前道:“这是对你办这件事的赏赐。”
小封听了反倒吃了一惊,急忙抬起头道:“公公,这是小封的职责,不敢受赏。”
高公公道:“我话还没说完呢。若有人问你今天早上你为何匆匆忙忙,你就说是上次替咱家办事办的好,要赏赐你。关于这封密信的消息,咱家不希望在别人口中听到,明白了吗?”
小封听了,背上出了一身冷汗,立刻明白高公公这是要封口,如果不拿走银子那就只能把命留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立刻捡起银子,在地上连连扣头,听得高公公道:“你回去吧。”
他连忙起身,弯着腰、低着头退出了这间屋子。出了屋子,立刻一溜烟跑了。
他刚出去,这屋里从帷幕后又出来一名宦官对着高公公拱拱手道:“需要小的去灭口吗?”
高公公挥挥手道:“不必。小封还算忠诚,负责接收消息多年了,没出过差错,他知道怎么做的。况且这个消息,”
他打开纸条浏览了一遍,面色立刻变得颇为凝重,迟疑了片刻道:“这个消息保密的时间不需要太长,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名手下看到高公公神色凝重,眼里颇为奇怪,但也没敢询问,高公公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下去吧。我要去面见圣上。”
说完霍然起身,快步向着皇帝的寝宫方向走去,且越走越快。
这一日刚巧是休沐日,作为大周的第二位皇帝,周广宇自从登基以来一直兢兢业业、勤于政事,他算是一位文武兼通的君主。
在他的父亲大周的太祖皇帝周开疆驱逐胡人、建立大周的过程中,他与他的大哥周广明立下的军功不相上下,后来他的已经成为太子的大哥在遇刺身亡后,他就成了太祖周开疆最优秀的儿子。
尤其是在决定大周命运抵挡胡人再次突进的平北之战中,他率十万临时组成的大军击溃了胡人的十余万精锐骑兵,保住了大周江山,也因为这场战役,他顺利得到了皇位的继承权。
大周建国之初战争不断,生业破坏严重。平北之战前他就注意到国内民生凋敝的状况,因而在平北之战暂时解决了胡人扣关的威胁后,他就把心力放在了国内的民事上。
虽然北方胡人的威胁依然存在,偶尔发生的胡人屠村、掳掠事件也让他极为恼怒,但是他却依然忍住了出兵的欲望,竭尽心力安定国内。
每天宵衣旰食,也实在劳累,短短十年光阴,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然出现了些许白斑。
这一日是休沐,没有了朝事的烦恼,他也乐得在床上多躺一会,又下了那么多天的雪,天冷的很,他自然就更不愿意起身了。
虽然早已经到了起床的时辰,他却再次阖上了眼,毕竟养会神也是好的。
但他的养神计划很快就破灭了,因为他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然后他就觉得自己再偷懒一会的心愿达不成了,“讨厌的高岩”他心里想着。
高岩作为他身边的心腹大宦官跟了他有二十年了,许多重要的事情都由他负责,每次他过来都会有某些或是重要的、或是紧急的或是必要的等等事情来请他处理。
这么多年下来连他的脚步声都听得熟悉的讨厌,那种轻轻的且有节奏的脚步声就像是长安城里更夫的更声,那脚步声慢慢近了、越来越响了,“啪”地消失了,然后一声尖锐高扬的嗓音就会响起。
只是今天这脚步声似乎格外急促,连往日的节奏都打破了,不一会一声急促的奏报在外面响了起来,“老奴高岩,有急事启奏。”
他在屋内懒懒地道:“进来吧。大雪天的,有什么急事啊?”
高岩双手捧着一个窄长的小条弯着腰、低着头小步快趋到床前,跪下,双手将小条奉上,沉声道:“陛下,吴老大夫来消息了。”
周广宇听了,一下子坐起身来,急问道:“你说什么?吴之仪传递来的消息。”
高岩依然低着头回道:“是的,陛下。吴大夫来消息了。灵雨公主很可能找到了。”
周广宇拿起高岩手中的纸条,看了一遍,把手放下先对高岩道:“你起来说话吧。”
接着坐在床上沉声问道:“吴之仪说他的医馆里来了一名女子,这女子相貌像极了年轻时的皇后,其中还有朕年轻时的影子,而且她自己亲口说自己名字叫周灵雨,吴之仪认为这名女子就是朕失踪十年的长公主周灵雨,你怎么看?”
高岩站在床头弯着腰恭敬道:“老奴以为这是极有可能的。吴大夫与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很熟,他绝不可能看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