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广安坐在茶楼上静静地等待着。良久,有人推门进来,坐在他对面。
周广安看看来人淡淡道:“没人跟着吧。虽然我们只是见个面喝个茶,被人看到总是不好。”
来人轻轻一笑:“没有。这几天长安城里都水监的人似乎都消失了,有些奇怪。所以不必担心。”
周广安淡淡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都水监的人大都去了南方追杀一个叫做幽影的杀手组织。听说南方有些地方已经杀得一团糟。”
来人听了“哦”了一声,似乎颇为意外,“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灵休竟敢对太子下手。原来都水监的人去斗江湖势力了。幽影是怎么惹到都水监的?”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皇兄亲自下的令吧。否则不可能长安的都水使者都被调动了。”说着喝了口茶,取下了斗笠。赫然是长孙道生。
“看来那群大家族要惨了。不知道会被牵进去几个。”
“对了,话说灵休的那群手下也太蠢了,三十个人竟然搞不定八个人!实话实说,那个机会真的很好。要是我我说不定也会动心。话说回来,那个灵雨公主真的那么厉害?”
“不很清楚,反正很厉害。听说受了重伤。若不是她说不定这次的事情灵休还真能干成。”
“你清楚她是什么来路吗?”
“不清楚,回来的很突然。但经过周礼的验证,确定是皇家苗裔。经过灵休这一番折腾,我们还要合作吗?损失惨重啊。灵休没事吧?”
“暂时停了吧。先恢复一下元气再说。吴王府和越王府这次恐怕是最惨的。势力损失估计超过一半,而且皇兄一定会进一步限制他们。灵休不会有事,皇兄这次本就没打算对他怎样,若皇兄真的处死了他,恐怕天下人都会认为皇兄为保帝位故意诛杀大哥的孩子,皇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皇兄这次针对的一直都是母后,压住母后才是他这次最大的目的。母后是压制皇兄的天然人选,这些年母后一直做得很好,护着灵瑞他们,让皇兄一直找不到破绽。但这次母后被皇兄一举击垮,从此以后,母后恐怕不能阻拦皇兄做任何事了。”
“这次皇兄处理的很好。没有动手,而是把整个事情几乎暴露在了天下人面前,这就给了天下人一个信息,这是广明皇兄一系先动的手,母后在这里面还偏袒了。有一就会有二,下次他们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皇兄对他们下重手天下人的议论就会少很多,而且母后就再没有理由干涉了。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听说皇嫂去你府上了?”
“是啊!娘娘来了,不过她也没要求怎样,无非陪个罪,处理几个人罢了。”
“嗯,本来我们几家联合是为了互通消息,以免皇兄对我等过分逼迫,如今被那臭小子一搅合全乱套了。不过看皇兄的样子,估计撑不过两年,也不知道两年后我们的日子会不会好一点。皇兄的头发白了不少啊?”
“嗯,听说是灵雨公主一度重伤欲死。那一夜为了救公主,陛下一夜白头。”
“皇兄算是一个性情中人吧!”
※※※※※※※※※※
皇宫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双行台上,吴老大夫正在为灵雨治伤。他一边诊着一边嘀咕着,“都说了不让你动武,你倒好不但动了,还差点把命给搭进去。本来你身上的伤正在好,现在恐怕一时间好不了了。身体的损伤太大,要想完全恢复估计得两年吧。”
皇后依然没有过来看她,倒是华妃来过几次。她也知道那次是皇后给她输的血才保住了她的命,可事后皇后照样淡淡的,灵雨也不知道皇后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心思。
周广宇正在批阅奏章,批着批着就批到了吴班的奏章,是一封请罪奏章,大意是:那夜出兵没有得到皇上的兵符属于私自出兵,因此向皇上请罪。周广宇又翻了翻,翻到了平北军南营行军长史的奏章,也是请罪奏章,说是情况紧急就和领军将军商量了一下一边派信使上报一边发兵,但是毕竟是私自发兵,请皇上降罪。这些天他一直处于郁闷中,对于私自发兵这事都忘了,看到他们的奏章才想起来。
周广宇看了看本想在奏章上批上一个赦免,想了想觉得不妥叫来高岩拟旨。
诏曰:平北军南营领军将军吴班、行军长史刘式,在太子公主遇刺案中主动调兵护佑,保护了大周的储君,功劳很大。五千骑兵一夜劳顿,每人赏钱一贯,酒一壶。吴班、刘式无兵符私下发兵,罚!内府赏钱四千贯,酒四千壶。平北军南营医官救护公主有功,着入太医院学习。
高岩去念圣旨的时候很不好意思,吴班听了一时间不明白,刘式却明白是罚钱。罚过以后这件事就揭过去了。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这里让吴班最高兴的自然是医官进了太医院这件事,以后打仗伤员会尽可能得到治疗。
不惑看着眼前的这条河心里感慨万千,听师傅说,就是在这里发现了自己,随后自己才被带到幽影,杀手生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决定沿着河流往上游走走,到一些村落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自己身世的蛛丝马迹。找到了就在那里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吧。
反正无处可去,也无事可做!
灵雨这次被要求在床上躺一个月。在躺了半个月后她就开始慢慢地下地走动,偶尔拿起长剑挥舞两下,她觉得动动会比整日躺在床上要好。
偶尔会在院子里指点一下夕雪练武。
有一次清霜过来看灵雨,见到夕雪拿柄剑在比划,灵雨在一旁看着,口中给她指点。灵雨见到清霜过来,就让清霜去教,灵雨在一旁看着。
那一夜的拼杀中,如果不是清霜用强弓射死几人,灵雨恐怕已经死了。因此对于清霜她总是抱着一种感激。
这次事后,皇后对于清霜、飞雪、小沐都有赏赐,死去的凝冰也得到了安葬,家人也得到了补偿。
太子灵煜课业更重了。皇后紧紧盯着他,不再让他出宫。他也好像一下子明白了许多,读书比以往用功多了。偶尔到双行台坐一会就又很快离开了,说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要做。
李顿在被关了好多天后又被放了出来,继续上课。不过这次他也沉默了好多。也不知道李素利后来是怎么对李顿讲的,他也没有再去找灵雨。
灵休在受了十多天的杖刑后,终于得到了皇上的谅解。没等他在长安养伤,灵瑞就直接派人把他送回了越王封地。
灵瑞自己在长安又待了一段时间,陪陪吴国太后和妹妹,平日里闭门谢客,极为谨慎,过了半个月才向皇上请辞回封地。
临走之前,他去了一趟双行台,向灵雨道歉。对于这位传闻向来温厚的大哥灵雨心里也升不起太多恶感。小时候周灵瑞倒也经常带着灵雨出去逛,灵雨隐隐约约也有那么一点印象。记忆还有一些对的上的片段。临走时灵雨笑笑和他告别说下次来了记得把嫂子长孙若带上,都是兄妹,不过好久不见面了。
据说灵瑞还去了一趟长寿宫辞别皇太后,至于有没有见到就不得而知了。
偶尔灵雨会去父皇周广宇那里坐坐,看父皇批奏章。父皇看奏章累了,她会给父皇按摩一下。她武艺高强,手劲大,各种杂学都懂一些。她的按摩总是让周广宇感觉很放松。
其实她只是不知道做什么罢了。皇后对她淡淡的,她也不怎么喜欢出去玩,在宫中无聊就想到父亲这里来走走、坐坐。带着一丝依恋,享受父亲在身边的感觉。
有一次,她正要进周广宇的书房,忽然听到周广宇沉重的咳嗽声,不由得想起周广宇头上的白发。她忽然觉得,在这片华丽的宫室里,自己真的在意的或许只有周广宇这位被称为皇帝的父亲。如果有一天父亲离开了,自己与这片宫室还有关系吗?它还算是自己的家吗?如果它不是自己家了,自己还要待在这里吗?
淡淡的阳光下,她忽然觉得有点冷。
后来她进去的时候,端了一碗熬得很香的白米粥,周广宇正在批阅各种文书,心神疲累,忽然闻道米粥的清香,放下文书看到灵雨端着一碗粥过来,心里很高兴。从这之后,灵雨再过来总是端一碗白米粥。
偶尔她还能看到周广宇拿着一些奏章给灵翊看,碰到这种情况,她总是会避开或是稍稍等一会。她不想了解太多。
偶尔周广宇也会开玩笑一般把一些奏章给她看,让她给出意见。她也嘻嘻笑笑评断一番,然后劝周广宇喝粥。
不过看着周广宇的样子,她还是会想万一有一天父皇不在了,她自己该何去何从的问题。
离开皇宫?还是待在皇宫待嫁?
她细想了很久,觉得还是离开更安全一些。
她幼年流离江湖,终究是没有太多安全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