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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五大虫殴拼聚义厅 七好汉占据虞山寨

话说随着“黑妖狐”纪宽的一声令下,一班喽啰便对霍成富兄弟行开了凶。霍成富暗道:“真是冤家路窄,碰了倒楣,好是晦气。”事至于此,有什么可说的?霍成富叫道:“兄弟们,无须怕,打东西。”因为进厅之时兵器俱被喽啰收放于外,怕生异端,而五兄弟也没寻思到能突发祸事,眼下只有暂用拳头拼斗,得便便抢兵刃打。这五兄弟是五条大虫,且又是在生死攸关的节骨眼上,难得不拼命。山人多又顶屁用,也制他们不住。聚义分赃厅打乱了套。“黑妖狐”纪宽看五个仇家甚难对付,自家儿郎反被压住风头,不由恼火,由一喽啰手里接过一根十三节水磨鞭,一声叫唤,跳将而前,照定霍成富顶梁便打。霍成富刚好夺了一口钢刀,接架相还。“红天狼”纪广也绰一根杆棒跳入战群。而霍成贵、乔飞、余班、洪照四人也各自抢夺了一样家什,更加施发起凶狠来。打杀得喽啰们死的死,伤的伤,滚的滚,爬的爬,哪里吃得消,抗得住?纪广因昨夜里让霍成富踢那一脚太重,内里有伤,力气难济,所以十成本事也只能抖出一半。一招不慎,让乔飞一棒子枭在脑瓜顶上,立时毙命。纪宽见之,惊颜失神,被霍成富一刀剁到右臂上,残臂同鞭一起落地。纪宽疼痛难忍,就地翻滚哀号。霍大爷补了一刀,要了这小子的命。喽啰们一见两个主子死了,俱失魂丧胆。霍成富大叫:“早早归附我们,可免尔等一死。哪个不从,教之横尸当场。”喽啰们哪里敢道半个“不”字,个个拜身伏地,齐道:“甘愿归附。”霍成富遂领了山寨,当了总辖大寨主。那四个兄弟自然是座下的头领。霍成富立下山规:不准欺压良善,不得打劫穷苦,事讲公道。但对于一些豪富恶霸,却不手软,钱粮物什取于之家。打听得四外老财姓名家址,一一挂了号数,逐一去“造访”、“做客”。有钱人闻得“病如来”之名,无不心惊肉跳。霍成富在劫掠富山的同时,不忘招纳喽啰,以增强实力。没二月,由上山时那阵的二百来口发展到了五六百号,并严加进行训练。

道这一日傍晚,有扫盘子的喽啰来报,道说有一宗大买卖,问是否做之。霍成富问道:“何样买卖?”那喽啰道:“湖州归安县知县王仲礼通过他哥哥两浙转运使王仲闳的门路,巴结上了奸贼朱勔,多使奇珍以媚。朱勔又通了老贼蔡京,为这王仲礼谋了个通州知州,已启程登路赴任。昨日到达苏州城,即拜会了朱勔。大概还要小作逗留,也就一两天,不会过长,以拜会其他官员,望望一些个朋友。估计这三五日内当会由常熟县经过。其携带有搜刮到的金银财宝不在少数,若为我们取得,足可受用几十年。”霍成富一听,猛一拍大腿,道:“来得好,劫了他。”又命:“细察其将行之路,以便早早择地下手。”那扫盘子的连夜又走了。霍成富这里挑选健卒,准备打劫王仲礼。

第二日差不多同日时候,扫盘子的又回,报说王仲礼即将于明晨苏州动身,之预定行走路线是水路走西南浦塘,先赴常熟县城,后依旧水路行浒浦入江,直到通州。问多少人护送,回是“三、二十号”。霍成富点点头,说道:“很好,定要劫下这不义之财。”抓紧一番商定了行动方案,留“长汉”乔飞、“胜大虫”余班看守山寨,而为此行确保万无一失,霍成富亲自出马,与霍成贵、洪照点了百余名精壮喽啰赶夜下了虞山,直向常熟县西南的那条浦塘。不过分散于路,藏刀掩械,怕是给外人望见而起疑,致生乱子,干扰了行动。到了浦塘,在距离水边百步外的一处叫长风林的预定地点聚集起来。霍成富花钱弄来了几条船只,只待王仲礼经过。真没白跑白等,那王仲礼真就来了。用一条大船载人载物,船头船尾船帮多有官人警戒。霍成富带人驶船,将浦道一截,向那官船四面靠拢上来,钩索搭住,将身而登。官船上的人一见情况不妙,急来应付。但其船公人不过二十多个,怎么抵抗得了虞山寨一百来号悍徒呢,多被杀死,仅几个潜水逃了。王仲礼随带的两个原归安县令的都头“花枪”种玉宝和“削刀手”王兰岐也是白给。霍大爷成富朴刀剁了种玉宝,霍老二成贵铁牌打死王兰岐。王仲礼一家人告饶不成,尽被杀死,随带好几箱子的金银珠宝统统归了别人。虞山寨的人将打劫到的物品搬弄到岸,捆装到事先预备好的平板车、推车之上,拥护而走。

还没出十里地去,猛然间有人喝了一声:“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擅杀朝廷命官,打劫财物,还要走么?”随话音,由打前面道侧树林之中撞出一彪人马来。霍成富一众大惊,起初还以为是遇了官人呢,可仔细一瞅,不是,对方普通穿戴,但都连头带面蒙着黑纱,抠了俩洞,仅露现得一双眼睛。手上均执有刀枪叉棒。为首一人长啥模样看不出来,身材修长,穿白衣,骑着一匹青骢马,手拎一口朴刀。听此人喝道:“这些个贼人,速速留下东西,放尔逃生。如若不然,嘿嘿,你们今个儿谁也别想走得了,一个一个血染一身,尸横荒野,暴于日下。”这一语出,把虞山寨的人都快给气爆了肚皮。本来自己出来劫人东西,却想不到还有人欲要再打自己手上夺了去,真叫贼吃贼了。霍成富于马上一拱手,道:“对面朋友,同条道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以自相败坏生意?绿林人以‘义’字当先,遵行规矩各行各自,不要干涉成仇。”对方头人道:“爷爷不讲义也不论理,见谁吃谁,只要钱财。尔废话少说,只管奉上所携。”之语霸道强横,难堪入耳,早惹恼了“铁牌手”霍成贵,大喝一声:“呔,这厮好无礼,你哪儿冒出来的?倒打起我们的主意来了,敢报个腕吗?”那人道:“休问,爷爷的名号岂是你们这些鼠辈要知锝”霍成贵大怒,飞马向前,将一对铁揣牌打向敌方。那人使朴刀来战。十余合,未分胜负。霍成富恐二弟有失,拍马舞刀来助。对方招架不住,道个:“好厉害的鸟人。”虚晃一势,拨马便走,领自己的一班人窜去。霍成贵望之背影悻悻骂道:“碰我们,自取其丑。一班狂徒,日后但要查出你们是个谁,必端掉老窝,捉了人人大解八块。”

霍成富领人继续前行,忽然那一帮对头由队伍后头出现,霍成富急命转头来当。可是对方佯打几下便又都撤去。以为没事了吧,不曾想走后不久又由虞山寨人侧里撞来。寨人来当,他们也不多接触,就又都跑了。三番五次,搞得虞山寨人脑袋都疼,脾气爆炸。霍成富恨恨道:“这些鸟人可恶至极。他们不过三五十号,怕倒无须,只是令人劳神害气。贵子,你与五弟押护车子头里先走着,我带些人后头拉开段距离。那些贼想必又在前面某个地方伏着,其一现,你且挡,我行包抄,非得擒下他们不可。否则,咱一道难得安宁。”霍成贵道:“哥哥好主意。”与洪照头里护车先行,霍成富留身边四十号人暂止,停些工夫再行前进。可是哪料想算计错了,前队尚未见异常情况,而霍成富的后队却遭了事。那班对头却出现在他的边里,又叫又骂。霍成富大怒,直取那头人。那人使开力气与霍成富大斗了三五十回合,虚晃一刀,拨马就走。霍成富有心追赶,可又担心前头二弟、五弟生出意外,所以不再加以理会,向前追赶霍成贵他们。不料那帮子对头后头又来跟,狂呼乱叫,好教人气忍不得。你住他不前,你返头他就跑,你前进他便随,象用过一段时间的狗皮膏药,似粘还非粘。一通纠缠,把霍大爷终于彻底惹翻了,率人拿取。那些人又遁。霍成富紧追不放,意在翦除。不知去了多远,那些人转林穿村,趟溪过野,忽地没了。霍成富寻他们不见,“哎呀”,猛然打一冷战,发了一惊,暗道:“不好,其为财而来,与我兜圈子何值?难道只为制气?莫不是其中另有文章?我怎么未对此细作考虑一下呢?哎呀,此必调虎离山一辙的诡计。彼初以三五十人欲行劫我,但行匹夫之勇逞其蛮强,无异于以卵击石,成不得事,当然不能傻到如是,遂诱我分散兵力,引一部脱离距远,利于其转而劫我的东西。要不然,更另有大帮同伙待而断我那一队兄弟。为一班鸟人牵着鼻子走了多半天,未知贵子与洪五弟时下如何。”想到此,急忙领人寻路追赶自己的前队。但是寻着原来的路径,往前直奔好一段出去,却没有看到本方的那一队人马。霍成富好生纳闷:“难道一说他们已安然回山了?不可能,他们不会有这么快。”怕是改了道,又东寻西找一番,仍不见人影。“莫不是生出意外,”预感不祥,霍成富真急了,领一班喽啰到处乱撞。忽遇霍成贵。这霍成贵与他那一帮人垂头丧气,好是狼狈。而里头却不见洪照,也没有了车子。霍成贵哭丧着脸道霍成富:“哥呀,您打我骂我吧,我太无能了。”霍成富催问道:“快说,怎么回事?”霍成贵便一五一十讲述遭遇。

原来,霍成富被不速之客拖住,一时拔身不出,而霍成富与洪照对此却不知情,带一队人照霍成富的吩咐自顾向前行。不知走了多少里数,前头又撞出一伙人来,为首一个僧家打扮,用兽皮面具罩了脸面,不见真容,手提一根熟铜大棍,骑着一匹红鬃马,亦要劫车子、物品。霍成贵大怒,将铁牌来斗。那僧人使棍接战。两人打了十几合,未分胜负。那僧嘴挺贱,边打边谩骂不止。霍成贵火爆脾气,怎受得了,“哇哇”怪叫,更加凶狂。那僧忽然虚晃一势,带人便走。霍成贵怎肯舍,冲洪照叫个:“五弟,看好车子等我,二哥我定擒那秃驴回来。”飞马追赶。洪照怕其身单力孤,万一中敌算计,入在埋伏,出个差池就不好了,命二十名喽啰速去跟着,加以保护。霍成贵追和尚一伙,走得可就逐渐远了。那僧且战且去,末了也没了影子,不知扎哪里去了。霍成贵只得怏怏而回。但他也是地理不熟悉,身边又无个向导(向导本是有几个的,但都未随同他于一起),多费时候。待找到了地方,大吃一惊。等候自己的那一拨人着伤了不少,还不见了车子及上头的物品,也不见了洪照。一问,方清楚和尚一伙不知由何路突然转来,乘这边现时人手有限,发动攻击,把东西抢走了不说,还把洪照给拿了去。霍成贵一听,可傻了眼,连声道:“糟糕,中计。”不过粗中尚有细,道:“贼去必然不会远,待我一看。”旁边是个高土岭子,霍成贵登高四外眺望。见正西某道上尘土一片,影绰绰有人疾行,不在少数。霍成贵道:“贼必是那边而去,追。”带人追将下去,一直追到一处庄子前,停住。那庄子不是很大,有高墙环绕(但之外无壕),非比一般,墙上挑着一面幡,上书“方家庄”三个大字。这庄门外扬尘尚未尽落。霍成富道底下人:“必是这里了。”冲庄上大叫:“呔,里头的贼人听着,速将车辆物品如数还来,将我五弟分毫不损送出,不然的话,爷爷打破庄子,杀将进去,屠一个鸡犬不留。”话音刚落,庄墙上出现一人,正是那个和尚,已是把兽皮面具去了,显得肉头肉脑。粗眉大眼,人物还不算丑。是僧喝道:“外头的那厮少罗唣。东西既然进得这里来,焉有再还出的道理?所捉的那个小子倒可以放得,但有个条件,除非你们那大头儿亲来拜庄。”霍成贵怒道:“你这秃驴,不肯交还人、物,又出言蛮无道理,情殊可恨。尔敢出庄来,和爷爷斗上三百合么?”是僧道:“莫说三百合,八百合都成。”跃身即由墙上飕地跳将下来。霍成贵不待其立稳,上来便打。是僧擎棍相迎。斗没二十合,那一班引诱霍成富而去的贼折返赶来,那庄内也出了兵,两下夹而合击,杀得虞山寨的人大败而走。之后,霍家两兄弟巧碰了头。此便是前事经过。

霍成富道霍成贵:“五弟落到他们手里不知怎样,受未受大的委屈,眼下且莫复去招惹这些贼,免得怒了他们而对五弟使害。况且人手不足,加天色已晚,均对自己不利。咱们先回山上,再做道理。”于是,兄弟两个悻悻然带人归了虞山寨,已是深夜。经过与乔飞、余班商议,为了保得五弟性命,只得豁出了脸去了,低人一头也就低了。待先救还洪照,再行报仇也不为迟晚。于是乎,备了重礼,霍家兄弟仅随身带了十余号人赴方家庄。不过,却另有“长汉”乔飞引了三百名喽啰,乔装改扮,较先一步分散而行,待到方家庄外秘密集结,以备不虞。必要时,杀进庄子,为霍家兄弟打接应。并于更早使精干到那里,侦查好当地地形,确保进退顺利。留下余班守山。

道霍成富与霍成贵这一日(截杀王仲礼之后的第三天)来到了方家庄,有自己人密来报知,大队人马已然集结完毕,他兄弟方才至于庄门前来唤。上面即有人回事去了。时间不长,庄门大开,出来一帮子人。头前一个三十多岁,生得白净,长相英俊,颌下一绺长须。见其身材修长,穿白素骑青马,想是前时那使刀的贼头儿,边上稍靠后点的是一个和尚。霍成贵悄声对大哥说道:“就那秃驴抢了我们的车子,捉了五弟去。”道那边两个头儿满脸堆笑,并无凶色,长须者拱手道:“两位寨主,小可没猜错的话,你们便是大名鼎鼎的霍氏兄弟,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某有失远迎,还望见谅。”霍成富见其言语客气,举动无敌意,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于马上还礼道:“怎敢劳驾您驾亲迎,某正是虞山寨当家人‘病如来’霍成富,旁边这是我兄弟‘铁牌手’霍成贵,今日特来庄上拜会。前时冲撞,望请担待。”长须之人道:“大寨主莫这么说,前时节本是我们太多得罪,错于先,该向您方致歉才是。”霍成富道:“敢问好汉尊姓大名。”对方道:“敝人姓方,叫方超。因与轻功小见超常,故人颂绰号‘云里飞’,是本庄庄主。”又指那和尚道:“这位是我的表弟,姓迟,单名鸿,在庙里呆过一段时间,人称‘铁罗汉’。”双方互相礼过,方超请霍家兄弟入庄,到自己的家宅,客厅里分宾主落座。霍成富送上礼物,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庄主爷笑纳。”方超道:“大寨主何必如此呢?”霍成富道:“江湖人物,直来直去,只希望我五弟洪照能平安无恙,能够回返山寨。”开门见山,直白而讲。方超笑了,吩咐:“有请洪五寨主来。”工夫不大,“赛太岁”洪照来至,好端端的,起色也满不错,并不见受到过虐待,更不见捆绑。洪照见大哥、二哥在场,忙上前行礼,又朝那两个前日冤家拱了拱手。方超也请洪照落了座。霍家兄弟心中疑惑,暗思:“好似这方超没给五弟什么难为。”听方超道:“几位,我方超最喜交朋友,近闻虞山寨五条好汉占据,行公道、轻强恶,劫富济贫,遂好想结识,只是没有哪个人来牵线。凑巧王仲礼携带不义巨资调任高迁,为了同一宗买卖,咱们两家撞到一块儿了。我庄的人马本来守在那长风林东北一十五里外的青云渡,候王仲礼那厮来纳命。不想船也白置了,人也要白跑,让你们前头里先下了手,抢了我们的‘生意’去。当然初始未知是虞山寨的英雄。一恼之下,便发生了前时咱们之间不愉快的事情,夺了贵山车、物,还掳了五寨主来。不过可没敢慢待。”迟鸿在旁道:“我最多不是,前个天由于气尚未消,故而出言无礼,让霍大寨主来此拜庄实非我变个之意,那时节他尚未还身。霍大寨主可千万莫怪。”霍成富道:“哪里,哪里,二位皆非同一般,乃了不得的好汉,相交还来不及呢,怎敢有怪罪?”众人大笑。方超命下头准备酒宴,要好好款待客人一回。

霍成富、方超等五条好汉正在闲聊,忽有庄丁匆忙来至,面带慌张之色,报道:“禀庄主爷,不好了,庄门外有一大伙人,自称是虞山寨三寨主乔飞,口口声声让您交他兄长和弟弟出去,不然便要杀进庄里来了,请您定夺。”方超听得,愣了一下,看了看霍成富,有些疑惑不解。霍成富赶忙解释道:“误会,误会。只因事前并不知庄主底细与居心,只怕这里是龙潭虎穴,有来无回,所以多备了一手,以防不测。谁又料到大寨主对我兄弟如是礼遇呢,教人受宠若惊。一时将我三弟忘了,致他工夫候得长些,急不待,认为您把我们几个怎么样了呢,才会发起闹来。”方超道:“不得紧。”道迟鸿:“表弟,你走一趟,请乔三寨主来。”霍成富道:“教我二弟也随去,怕那三弟不肯信。”于是,又将乔飞请进了庄子。大厅之上,酒宴摆上,诸好汉共吃共谈。方超要将那些虞山寨的喽啰也一并让到庄里,但霍成富担心人太多,太过打搅人家,打算教几名随来的小头目引众先回山寨,仅留下小部分人作回程的保护足矣。但方超言无妨事,对虞山寨的弟兄好吃好喝招待。

只说六条好汉欢吃畅饮,谈笑风生,彼此投缘,形同亲胞兄弟。从午后直吃到日头偏西,虞山寨的四位寨主起身告辞。方超本欲留之一宿,但霍成富推之,怕自己一队不回,那留在山上的人会错认为出了不好的事情,而生枝节。另者,赶着天黑行路,隐蔽一些。方超请他们把前时由虞山寨人手上所劫到的王仲礼的财物悉数带去。霍成富推让再三,末了拿了七分去,留方超庄上三分。

却道王仲礼被杀,震惊了官府。贼寇特以嚣张,居然也敢如是动众,光天化日劫财害命,而且针对的是朝廷命官,此还了得?撒下人去彻查是案。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就查得乃虞山好汉所为之。并且,方家庄的人好像也掺和其中,具体不甚详细。官家认为两家必定有勾结,谁也难逃法网。奸贼朱勔怒之,着令苏、常两处的官兵缉凶剿寇。

说那方超,是个有心计的人,明着是个庄主,领一村表象上安分守法,实际暗地干着的是贼寇勾当。但却除暴劫恶,而不染指平常人家,彼乃真义士也。也怕哪阵子暴露底细而致祸,便在所属地官府各衙门里头安插有不少自己的人。方家庄座于常州无锡县地面,常州官府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相针对于方家庄,就会马上有人通风报信。彼便会相机地早做防范与应对。今常州有兵马都监铁戟将庄淑点厢兵一千并亲率,即将平剿方家庄,事关重大,常州衙门里的暗线不敢耽迟,遂即秘密通告了方超。方超得讯,吃惊非小。时值霍成富闲来无事,正在庄上二次做客,道言:“官兵但来,其势必汹汹。方家庄弹丸之地,不足以凭守。不如庄人到我虞山寨住了,咱们兄弟也好日日在一起,相亲相近。远里讲,共同干一番大事业。近而谈,二力合一,抵御官家。”方超一想,也只有如此了。但道:“只是灰溜溜地一去,外人定会议弟胆小如鼠,惧怕官兵。闻之来的风声,就丧了胆子,连家也不要了,举庄逃遁。岂不因此辱没了俺‘云里飞’素日攒下的名头,而遭人鄙夷?要走也得先掷地一声霹雳,闹一大响。”霍成富问:“你打算怎么做?”方超道:“弟打算好了,上山之前要与官兵干一回,让那班鸟官狗吏并之爪牙也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霍成富问:“如何干法?”方超道:“干归干,但不是蛮干。”附耳一说,霍成富拍大腿道:“妙,贤弟真有道儿。”于是,大做准备。

却说常州兵马都监方淑,此人擅长使用一对铁戟,骁勇善战,人呼“铁戟将”。带了两名指挥——“黄面虎”赵忠、“青脸彪”赵义,及二营一千官兵,离开了常州城,到了无锡县。又扯上了本县王县尉并百余号差人,扑奔方家庄而来。一路无话,杀在方家庄外。看庄子算不上大,只能容纳三、二百户人家。庄门开着,墙上并无一个人影,静悄悄的。庄淑窃喜:“贼无防范,利我功成。”下令:“杀将进去,见人就宰,不论男女老幼。错便错矣,只不要走了贼首方超、迟鸿。”官兵往前齐争,向门内来撞。可突然间,喊声大发,伏兵出现于墙上。人家便是等你近他呢,出其不意,箭矢飞泻如雨,伤死官兵一片。官兵恐而退避。却又见庄子里头撞出一彪壮丁,突于前的正是“云里飞”方超,还有“铁罗汉”迟鸿,乘敌纷乱而击。庄淑见之,急忙应对。但庄兵不与恋战,抵杀一阵,败入庄中,紧闭了大门,凭借高墙,以箭矢、石块御敌,教官兵一时不得进展丝毫。庄淑大怒,又懊恼于小觑了一班贼,本军事先准备不足,急令调取攻垒器具。但又哪儿调去,只能四外强索。砍了大木用以撞门,于农户家里夺了梯子用以登墙,一军重新鼓气,向庄子发动攻击。庄人终于似支持不住,弃庄走后门,逃之夭夭。官兵杀进庄里一看,空空无居人,止剩些房子。方淑骂道:“这些贼,脚板子挺油,都他妈跑净了。”赵忠道:“家口亦无所见,贼人必早闻风声做了打算。属下思来,他们应该是去虞山了。”庄淑抬头看,日头偏西,道:“今晚便于宿于此地。追贼之事,明日再作道理。”他自个儿力量有限,不太敢贸然去打虞山,听闻那里的强人势头不小。等待得平江府的人马至山,他再去会同剿戡。

单说夜里,有隐藏于庄子里的丁汉四处放起火来,另有人摸哨大开了庄门。在外头伏着的本庄二百余庄丁、庄客和虞山寨的三百号喽啰发着喊,由南北二门杀进庄子。登时,庄内纷乱,到处里杀声震响。官兵毫无防备,更加黑夜里不清楚敌方来了多少兵马,故此人人惊骇,个个思逃而自顾,被杀得哭爹喊娘,求天保命。大多数尸身倒于血泊里。都监方淑无法控制局面,同指挥赵忠夺路逃生。不意撞上了“病如来”霍成富。霍大王一声喝:“哪里去?”立马横刀,阻住去路。“黄面虎”赵忠飞马拈枪来取霍成富。因于心惊手软,招数不灵,刚接手便让霍成富吼一声,一刀挥之于马下。庄淑撞前,飞戟来刺。霍成富摆刀敌斗。杀没几合,虞山寨的好汉“胜大虫”余班赶至此间,见大哥与一个小子杀得凶,便上前来助臂。庄淑怎是敌手,拨马就走,扎入乱巷左拐右转,或是逾越墙垣(那时的普通人家围墙都很低,且多土筑),甩掉了霍成富与余班。虽犹有遮拦,但多是普通卒子,奈何他不能。可是毕竟处身险境,容不得喘息。好不容易到在主街上,也看到庄门了,有了生的希望,却遇有“铁罗汉”迟鸿扑来,将大棍来砸顶梁。庄淑大惊,慌忙用双戟往起来开。两人斗了三五合,方淑毕竟胆虚,力气也不济,被迟鸿一棍枭下马去。迟鸿抢身来打。不料太急,这棍撞到房山墙上,打出个窟窿。庄淑乘机爬了起来,摸起丢于地上的铁戟,重又钻进巷子。迟鸿飞马来赶。两条腿毕竟不如四只蹄子快,庄淑看迟鸿要追上,急忙纵身形翻入一家院子。迟鸿也随着飞身离了马背,来个斤斗,进到了院里。方淑无路可走,惟做困兽之斗。边上房舍正在燃烧,借着火光,彼与迟鸿又一场大战。十合过去,庄淑用双戟的月牙刃齐并向迟鸿头上来劈。迟鸿用大棍往起一架,底下飞一脚,正蹬到庄淑小肚子上。庄淑倒退数步,险些摔倒。而“铁罗汉”不容其有缓一缓的空儿,赶步向前,以棍杵地,借而旋身腾起,飞踹一脚。庄淑被中胸膛,跌出多老远去,双戟全撒了手。刚爬起来,“铁罗汉”又到了,叫一声:“扫荡群魔。”平抽一棍,将庄淑扫飞了,正落在那着着火的房屋里,哪里还有个活。

方家庄内一场好杀,千余官兵、公差仅指挥赵义与二三百残兵逃去。方超效法三国诸葛亮火烧新野而获大功。庄丁、山勇拾捡了枪刀战利,上了虞山。

常州人马方家庄大吃败仗的两天后,那边的平江府都监祝荣统率一队厢兵也杀来虞山,这祝都监膂力过人,擅使一根狼牙棒,万夫莫当之勇,人颂绰号“万人敌”。且为人心狠手辣,就在这之前,将兵镇压一处采石工地所发生的严重暴动,屠命上千人。于今方抽身出来,所以晚了些时日发兵。他有个兄弟叫祝渊,惯用一根大铁枪,故号“铁枪将”,担任营指挥一职,亦随其兄来剿虞山。另外还有指挥三名听命于之,乃李龙、李虎、王豹。

祝都监率领四营(步军)计两千人马,杀至虞山脚下,对着山寨呼骂、搦战。早有人报到聚义分赃厅,总辖大寨主霍成富尚未定夺,霍老儿成贵倒先嚷嚷上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班鸟狗,无甚可怕,定教他有来无去。”洪照也道:“杀其片甲不归。”擦拳磨掌,只待大杀一回。霍成富则道:“官兵来锋较锐,气焰正盛,更兼‘万人敌’祝荣威猛骁勇,若是与之硬拼,胜负难料。我可先由着他去叫去骂或怎样,咱自己则按兵不发,以躁其心。时候耗久,他性子耐不住了,必然蛮攻我山。我可利用地势而运长击,用箭、石、木抵御,只吃他净的,折其有生力量,却不与短兵接触。待他多损而气衰,力软志颓,咱再出击反制于之,也不为晚。”众人称善。

果然,官兵干叫而山上无人理睬,时候一长就沉不住气了。领带者祝荣更是不免躁狂,叫道:“这些狗贼,敢不给本都监滚下来纳伏,待我杀上去,把你山寨平了,人皆碎之。”下令攻山。开始,喽啰兵并不动作,只待敌人挨近了,方才砲子檑木劈将下去,另加箭矢射发,杀伤官兵无数。打得官兵蒙头转向,纷纷退将下来。祝荣大怒,叫道:“不得后退,往上攻。哪个怯阵,军法从事。”又冲了一轮,伤死无算,却仍无进展。祝荣心不死,又逼:“再攻。哪个回一下头,格杀勿论。”用狼牙棒敲死两名方才退步者,以儆效尤,迫人马三度来攻。可结果全然不奏效,官兵又一次给打得狼狈退了下来,致令祝荣气急败坏。猛然间,山上一阵鼓响号鸣,山军冲出寨门。一班牛脸虎面的“妖魔鬼怪”(山兵扮成)开道,“呜呜嗷嗷”尖啸着,挥舞寒光闪闪的鬼头刀,飞速突在前头,教人观之胆寒心惊。而后头有霍成富、霍成贵、方超、迟鸿、余班率一部喽啰兵紧随,发着呐喊。山军来而汹汹,声势震天。官军哪见过这阵势,骇得往后退却。祝荣喝止不住,更行不起有效应对措施。一句话,指挥不灵。山军乘其乱而取,攒一股劲猛冲一阵,杀得官兵大败而走。“穷寇莫追”,山兵见好就收,未加深赶。

祝都监兵退十多里,查点人数,二千人马去了三停,而且还折了指挥王豹。气得祝荣“哇哇”咆哮,誓要报此仇此恨。先将人马拉至常熟县城,养养精,蓄蓄锐,恢复恢复元气。教本县知县给自己凑把子人手,好择日再去剿山。那知县老爷不敢怠慢,急忙为之抽调。由于县尉有病于身,所以安排了县衙门里的宗熊、尸耀两个都头并两都(百人一都)差兵,另七拼八凑了一队乡兵,跟随祝都监去打山。

三日后,祝都监率人马二次来在虞山之下,叫骂搦战。但山上还照前时一样,只是不理。祝荣虽气个七窍生烟,却也没有办法。再不敢象前番那样蛮来自寻亏吃,见山军不出战,便悻悻作罢,将兵而退。寻了个近山的小村庄,霸占了一些房子,暂时作为营地,驻扎了下来。祝都监与手下兵头儿思量破山寨之策。

再道山寨里头,三天前虽说战法得当,杀退了官兵,讨得很大的便宜,值得一贺,但知道那祝荣必不肯就此罢休,定然还会卷土重来,否则无法向上方交差。自己须时时加以防范,不能松懈马虎。一边命人严密侦察官兵动静,一边多准备守御之物待御官兵。之外,补充人手。哪儿补充去?借。从福山天马寨借来三百喽啰。当然不是白借,予两家寨主方天庆、方天祥丰厚好处。不出所料,祝荣兵回,然又一次无功而退,兵扎小岭子(村名)。霍成富心想:“祝荣那厮若靠着不去,终是威胁,不知其会生出何样鬼主意图我山寨。不能坐而被动,当施策行以进取,消灭这支官兵,宰掉那‘万人敌’,方可免眼时之患。”可又该怎么做呢?遂于夜里进行偷袭,尝试争取主动。但那祝都监警惕十分,防得挺严,加着山方兵力有限,因此霍成富未能得手,只得退回山上。转天召集起全山大小头目,共商对策。有个小头目叫李武,在纪宽、纪广为当家的时候上的山,是山外一处李家庄的人,为生活所迫而失身落的草。他出了个主意,道:“听探子讲,那祝荣军中混杂有一些差兵与乡兵,差不多一营,由于无合适人选,或没谁肯担,所以并未任命指挥,而由本县衙门里都头中的两个——尸耀和宗熊权代此职。我认识这尸耀,他就是俺们村的,前几年托人走门子拉关系,进了县衙门当差。没曾想如今倒做了都头,牛了。但他爹还有老婆孩子却都还住在村里。这尸耀隔三天差五日地回家一趟。今个随祝荣打山,肯定会抽便回家看的。我们不妨夜里他家里瞅瞅去,一旦他在,即行捉获。要是不在,可教他老爹谎称自己有病,使个人到军里唤之,诱而入套,一样拿下。而后,以之家口相要挟,迫使他……去做,何愁祝荣不完。”霍成富一听,大喜望外,道:“我这山寨里真有人才。李武,事成之后,赏你一百两银子。”

这天夜里,霍成富、方超、迟鸿、李武,加几名精卒,共十来个人,潜到了那李家村,摸进了尸耀的家里。真叫凑巧,那位尸都头在呢,逮了个正着。尸耀闻是虞山的大寨主来“造访”,吓个魂飞魄散,屁滚尿流,连声告饶。霍成富道:“想活命,就得为我山办一件事情。”尸耀道:“大王,只要不杀小的,莫说一件事情,就是十件八件也能为您去做。”霍成富道:“那好。我知你为过猎户,对虞山地形很熟,山西一侧有处地方叫‘青仙蟾’,那里往山上有一条小路,你可对那祝荣……去说,引他由此径运动兵马,别的是你就莫管了。见生乱子,你赶快逃命。事后,可上山入我们的伙,任你做个小头目,不会亏待。”怕尸耀不从,教底下人将尸耀的老爹和妻儿全拿绳子捆了,堵了嘴,然后塞进三个口袋。威胁尸耀道:“此事若办不成,你知道我们会怎样对待他们。”一挥手,众人扛着三个口袋去了。尸耀叫苦不迭,大抹了一番眼泪鼻涕。

次日天未放亮,尸耀早早地,无精打采(不仅在于心情不好,而且因为整一宿没睡)回了营地。怕祝都监点卯,一旦见之不在,而生不悦。他回家里是背着上峰的。霍成富交代的事他不敢不做,稳了稳心神,壮了壮胆子,来找祝荣,道:“卑职自幼生长虞山之下,以前经常上山打猎、采樵,熟悉地理。在山之西一侧有处地方叫‘青仙蟾’。因那儿有方巨青石,长十丈,宽七丈,高五丈,形似蟾蜍,人以为奇,予以仙名,呼它‘青仙蟾’。由那里有一条小道可通山上贼寨侧后,只是难行一些。若大人相信卑职,情愿引人马秘行,摸抄贼寨。出其不意,杀他个措手不及,一举必可擒之。”他是个县衙都头,能不信之?祝荣闻其言,大喜,道:“尸都头,你有好方策怎么不早说?本官正为怎样破山擒贼犯愁呢。用你主意。若大功告成,录你入我厢军籍中,保亏待不了。”尸耀忙道:“多谢都监大人。时下是三伏天,酷热难当,人多午睡,贼人也不会例外。之岗哨、探事亦必身懒懈怠,利于我动作。”祝荣点头。当下令人马养足精神,午时运兵。待看进展情况,相机而定何时对敌方发动袭击。

午后,祝荣带兵悄悄转到虞山西边,寻着“青仙蟾”和那条小径。抬头看,此径蜿蜒而上,时隐时现于林丛之间,不留意真还看不出来,比较陡。祝荣怕生意外,教尸耀、宗熊带着那些差兵与乡兵头里走,开着道,而自己率大队军士随于后。一旦突发情况,丢的是“车”,保全的是“帅”,可尽量减少厢军的损失。留下祝渊和他的一营人马(已经缺额),山下监察,以应不测。

道说官兵往山上弯弯绕绕行进了许些时候,再前遇有一段较直的路径,但较之前所走要陡许多,当然也添些困难。虽然累得要散架子,但主将不发话,谁也不敢停下来休息。又行些时候,突然一通锣声响亮,那上顶出现了不少喽啰兵,将只只装有一些大石块的圆形铁笼(换成草,点着火,便是火笼,但因为是在自家地界,未行用之,避免火情蔓延不制)顺坡滚将下来。之前连人带笼均经过伪装,不为看出。尸耀早十二分留心,有所准备,见情况不好。飞速横窜远远的,仗着一身山地上的本事,加地理通,寻路跑了。而那些乡丁、官兵猝不及防,倒了楣,给石笼连撞带冲拐着碾,伤死无算。方知敌有埋伏,急忙后撤。可这在陡坡上,上不易,下更难,你拥我挤,乱哄哄一团。山兵继施用石笼之后,紧接对官兵又行一轮飞石劈打或箭矢射杀,之后齐往下冲。不少人都握有三两根梭镖,飞投一气。官兵惊恐万状,更加乱营。山军掩杀至底,坡道上横七竖八尽是官兵尸体。祝都监好不容易下得山来,却早见有山兵山将与自己预留的接应人马兵杀了起来。原来,山方利用地势,以小部分人马对上山官兵实施打击足矣,(因为狭路交战周旋余地不大,敌方虽人数占优,但却不利于展开兵力,必然吃亏。也料到官兵不会舍命而斗。这些人,说一无是处有所夸大,有屈他们。然极少遇战事,平素养尊处优,真放到沙场上,胆怯怕死,白瞎)而用多数兵力吃敌预留并截堵逃路。有一和尚手起一棍,“啪嚓”,把那“铁枪将”祝渊的脑瓜敲碎了。祝荣亲眼见胞弟身死,心疼得差点死过去。不管己方还是他方之兵,把一个扯下马去,抢了坐骑蹦身而上,纵之扑向杀弟仇人,已是血贯瞳仁,将狼牙棒便打。那和尚正是“铁罗汉”迟鸿,擎熟铜棍,大战祝都监。若论本事,祝荣要强过迟鸿一些,但时下由于上山、下山,体能消耗过大,不比人家可以算是以逸待劳(虽说也小打过一阵子),所以两家打个平手。又见“铁牌手”霍成贵斜刺里撞来,将铁揣牌来助迟鸿。祝荣招架不住了,一不小心,让迟鸿一棍打到后背上。祝荣喷一口血,落荒而走。所部官兵也不顾了,任人宰割。

只道这祝荣祝都监,惶惶丧家之犬,茫茫似漏网之鱼,狼狈不堪,逃到了常熟县城。下步怎么办?不知道。只有先收罗残兵,将之而回来地——平江府苏州城。时近黄昏,他自己未到府衙见知府,而是迳自来到朱勔府上,向这位权重一方的东南防御使大人请罪,自然惹来好一顿臭骂。正这工夫,有人慌慌张张来向朱勔禀报:“大人,祸事了。”朱勔心说,真叫添堵。虎着脸来问:“何事惊慌?快快道来。”报事的道:“大衙内在青龙桥给人打死了。”“啊,怎说,”朱勔大惊。欲知详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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