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良!阿良!这边快点!”
葛叔热情的在远处朝阿良招手,阿良慢吞吞的拿着自己的饭碗走过来。
葛叔热情的往他的碗里盛饭加饭,明明已经填满了,海牙往下压一压,继续加半勺。阿良感觉到了葛叔格外的热情和照顾。
葛叔仍然喋喋不休:“中午饭要吃饱,下午才有力气干活,像咱们做散工的跟他们不一样,真是大到处都得需要咱们帮衬。”
葛叔大口的吃着饭,黝黑干瘦的脸上布满皱纹,粗糙的老手上面都是干裂的口子。
阿良刚看他一眼,葛叔立刻把自己碗里肥肥的红烧肉放进他的碗里,那块肉在葛叔的碗里躺了半天,现在跑到了阿良的碗里。
从阿良来开始,葛叔灰暗的眼睛里就一直是亮着的,好像是两盏快熄灭的油灯里又突然加了新的油料,整个人红光满面。他时刻记挂着阿良,甚至让人一度误认为阿良是葛叔的孩子。
阿良知道,葛叔也是个可怜的老人家。他带着妻子和儿子从北平逃到上海,结果刚到上海就死于一场暴乱,葛叔本来也已经死了,可是上天偏偏不让他断气,他居然活了过来。
也许是过于相似的经历让阿良对葛叔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葛叔也喜欢拉着阿良,热切的望着他,嘴里一遍一遍的重复:“要是还活着,我儿子也和你一般大了,他爱挑食,跟你一样瘦。”
阿良努力的趴着饭,吃完了饭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自己溜出来,他拿着剪树枝的剪刀和工具一溜烟的从后花园溜到了别墅前。
没有任何声息,阿良敏捷的从窗子里翻进去,快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阿良像一只猎豹一样快速的越到二楼的楼梯间,几个闪身便轻松进了孔瑞德的书房,他将一个监听器安装在他的书柜中的某本书的后面,可是刚要出门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阿良只得躲在书房门后,耳听着一个下人从门口经过,阿良低着头,准备快速从二楼离开,突然背后传来声音。
“你是?”
阿良低着头,他知道此时如果不露面反而更可疑,他转过脸来,低垂着眼睛,看起来十分谦卑:“抱歉,我……我是新来的佣人,负责给花剪枝……”
阿良微微抬起眼,看到对面是个看起来十分漂亮可爱的佣人,她梳着两根乌黑的麻花辫,齐刘海,浓黑的眼睫毛,明明十分朴素的装扮,却意外的让人眼前一亮,连阿良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姑娘笑起来,露出洁白好看的牙齿:“噗!没关系啦,我是穗萍,席穗萍,你可以叫我穗儿,我是小姐的丫鬟。”
阿良意识到自己还在盯着人家的脸,赶快微微移开视线,他准备向旁边让一步,给穗儿让道,却不曾想穗儿也同时向左边迈了一步,准备给他让道。
结果就是两个人又堵到了一起。彼此仍然无法通过。
穗儿又忍不住笑起来,从手里端着的盘子里拿出一块糕点递给他,“喏。”
阿良垂着手,无所适从。
穗儿:“喏!拿着呀!你这人真有趣,是桂花糕很好吃的!”
阿良拿起桂花糕,一口塞到嘴巴里,真的很好吃,她没骗人。
阿良吃的有点噎,嘴巴上沾满了桂花糕粉,这和他给自己设定的高冷形象不符,可惜他自己并不知道。
穗儿又忍不住笑起来,笑的肚子都疼了,她挥挥手,阿良立刻带着满嘴的渣渣逃走了。穗儿用手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回到了小姐房间。
虽然没有回头,但是阿良从穗儿的脚步声中判断,二楼最里面,那扇从不打开的房间里,就是小姐的房间,孔黎。
阿良回到自己的大通铺休息房,发现其他的下人都已经出去劳作了。刚坐下,葛叔就进来招呼他:“阿良来!别闲着!你出去帮厨房买些东西。”
阿良领了钱,心想正想找个机会溜出去呢。
他拿了菜单,提着篮子从孔家别墅的侧门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阿良的眼线极多,触手极长,即使每天跟踪他,也很难找到他的破绽。
他很警觉,甚至十分狡猾,像泥鳅一样,即使被抓在手里,仍然能够逃脱。
但是即使这样,他仍然养成了极慢走路的习惯,看起来十分懒散,但是周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范围内。
他看看菜单上的要求,都是些特别标注的定制高级食品,只要去店里拿就可以了。
路过一个讨饭的小乞丐,阿良将一个铜板丢到了小乞丐的破碗里,揉揉他的头。
然后一张纸条就落进了他的手心里。
上面写着:蒋家发来消息,约许启明见面,时间:18号晚上7点,百乐门。
阿良将纸团藏在袖子里,淡然的去店里领取高级糖果。
蒋家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出手了。阿良心里十分清楚,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鸿门宴,他的存在无论对于哪一方都是一个威胁。
“老板,孔家订的十斤高级糖果,这是订单。”阿良将订单递给老板,篮子被十斤糖果装满。
但是他必须去,即使能够预判到危险。
阿良按照单子将东西全部买齐,转身回了孔家。
阿良刚拎着篮子走进孔家,准备进入别墅,突然被人拦下,一个警卫僵硬着一张脸,十分冰冷:“等一下。”
阿良:“我是这里的下人,刚去买了东西准备送去厨房。”
警卫:“老爷刚刚发了通知,但凡没在孔家做满三年的人以后禁止进入孔家别墅,刚才有个笨手笨脚的新人因为擅闯老爷书房被打个半死,以后你们这些人都没有资格进来!”
阿良握紧了篮子:“我能问下是哪个下人吗?”
警卫不耐烦的挥挥手,“赶紧走,哪那么多话!”
阿良提着篮子悻悻的转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甜脆的呼唤:“桂花糕?”
阿良回头,看到穗儿从房子里走出来,警卫立正站好:“穗儿……姑娘……”
穗儿径直走过来,“上次没问你叫什么?就只能叫你桂花糕啦!哈哈!你知道你刚才嘴巴上沾着桂花糕屑的样子多搞笑吗?”
阿良下意识的摸摸脸,“可能有一点吧。”
穗儿又忍不住笑起来:“你这个人好有趣啊!你是来送糖果的吗?”
阿良点点头:“但是现在进不去了。”
穗儿:“把糖果给我吧,我替你拿进去好了。”
阿良将糖果篮子递给穗儿姑娘,穗儿抓了一大把递给他:“糖果很酥,很好吃,拿去吃吧。”
阿良将糖揣在口袋里,转身离开。
穗儿:“新来的?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阿良:“阿良”
阿良说完,就离开了。
穗儿捧着沉甸甸的糖果篮子,明显有些吃力。警卫立刻好心的过来帮她提,嘴里忍不住和声和气的劝到:“穗儿姑娘,以后别老和这些下人走那么近,老爷吩咐了您……”
穗儿抓了把糖直接塞在了他的嘴巴里:“这样能堵住你的嘴了吧!”
穗儿提着篮子直接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