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你而牺牲,不是因为你的我的好友,不是因为你比我年轻,只是因为:你是我毕生希望的真正归宿。
褚克昌回到昆明后,依照约定,以西进剿灭叛乱为由,率领一万绿营步卒西进楚雄,贪财的舒兴阿以为褚克昌又有大财发,便率领两千八旗骑士,强行一同前往。原计划中舒兴阿并不会参与,奈何褚克昌从数次平乱行动中获得了极大的财富,舒兴阿见钱眼开,便强行跟随褚克昌行动。官大一级压死人,褚克昌平素与舒兴阿狼狈为奸,便听之任之了,当是武装游玩一番。
道光年间,云南省的财富大多集中于为数不多的回民手中,回民善于经商,但大多居住分散,难以结寨自保。清廷地方官吏便是看准了这一点,暗中挑唆民族关系,欲迫使回民叛乱,好在叛乱中浑水摸鱼。道光皇帝昏聩无能,地方官吏上报回民叛乱,也不详细核查,只是令各地方自行剿灭。各级地方官吏盘根错节,狼狈为奸,加之回民叛乱的规模较小,大多只有几百人,至多一两千人,各种原因混杂,构成了一八四零年云南省独特的时局。
褚克昌率领大军一路西进,浩浩荡荡,甚是威风。沿途百姓,多被骚扰,避之不及。大军行进三日后,褚克昌令大军驻扎楚雄城。
安文学得到情报,直觉告诉他,褚克昌此来,必是来者不善。安文学一面下令大军紧急备战,一面派出信使,直去贵阳的云贵总督府,请贺长龄出面干涉。请贺长龄出面干涉,倒不是安文学怕了褚克昌,安文学清醒的明白,清廷虽然摇摇欲坠,但国家尚且完整,百万大军仍未受重创,关键一点,杨秀的新军还未练成,倘若贸然起兵,十有八九会失败。
褚克昌驻扎楚雄城,安文学聚兵子午寨,双方谁也不动,就这样僵持了三日。第四日一早,安文学刚刚起床,褚克昌便登门拜访。安文学不明褚克昌用意,迎客试探,并令杨秀率刀斧手埋伏于偏厅。
双方居于正厅,相互客套了好一番,方才进入正题。
“褚谋此来,便是听说靖川候将反贼马山捕获,特地率兵前来,请靖川候将反贼马山交于克昌。”褚克昌说话,软中带硬。
“褚大人果真笑谈,押送人贩,何须大军上万。”安文学将皮球踢回给褚克昌。
“最近,回逆猖獗,克昌如此,也是为时局所逼,还望靖川候海涵。”
“本候并未捕获什么叛贼,褚大人请自便吧。”安文学搞清了褚克昌的来意,欲逐客。
“侯爷,诺大个子午寨,可敢让褚谋搜上一搜。”褚克昌拖着脑满肠肥的胖身子,气喘喁喁的给安文学施压。
“褚克昌,别忘了你是谁。一个小小的提督,就是远在京城的皇上,也要卖我几分薄面,来人,送客。”褚克昌施压,安文学也不客气。
褚克昌和安文学谁也不动,僵持了一会儿。一个绿营兵冲将进来,向褚克昌耳边窃窃私语,褚克昌一时大笑起来。
“侯爷,马山逆贼,已为我部下在子午寨外两里的巡羊道抓获,你还有何话说?”褚克昌一时得意,竟是颐指气使。
“褚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逆贼又不是在我子午寨抓到,与本候何干,即便是在本候府中抓获,也未必就与本候有关。岂有此理。褚克昌,你莫要血口喷人。”安文学老奸巨猾。
“侯爷,我有一法,你与我同去寨外审理人犯,看看叛贼是否认识侯爷。”拿捏住安文学,褚克昌十分得意。本以为还有一番嘴仗要打,现在全免了。
“走,那我们就去看看,本候对大清忠心耿耿,去见人犯,正好能证明本候的清白,本候倒想看看,褚克昌大提督一会如何收场。”安文学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偏厅内,杨秀听着马山被抓,心中十分焦急,又有探马来报,两千八旗兵急速向子午寨而来。杨秀拿定注意,便率领赵志刚的赵字营前出子午寨。
马山已被八旗兵押到子午寨寨门口,杨秀和赵志刚率领的赵字营也出了子午寨,双方对峙,一触即发。
褚克昌和安文学到达门口的时候,安嫤又率领三营彝兵出寨,形成了五千对两千的局面。
“靖川候,此为何意?想以势压人吗?”褚克昌见到五千彝兵,心中发憷。
“以势压人又如何?褚大人上万大军驻扎楚雄城,难道不是以势压我子午寨吗?本候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请,押上叛贼马山。”褚克昌自知力弱,不在强辩,向八旗兵传令。
两个八旗兵将马山押到褚克昌面前,马山衣服褴褛,身上多处伤痕,一看便是被清兵毒打所致。杨秀见着马山族长身上的伤痕,不忍直视。
“你叫什么名字?”安文学首先发问。
“小人马杀褚。”马山知道自己被清兵抓获,定然活不了几日了,心中对褚克昌十分愤恨,胡乱给自己起了个名字。
“胡说,你明明是潘猫寨反贼首领马山。”褚克昌听马山如此说,连忙反驳。
“你为何为官府所抓。”安文学又问。
“我也不知道为何。小人是这子午大山中的山民,今日我欲前往楚雄城集市购米,半个时辰前,小人沿着小路来到这子午寨附近,本想进寨子吃碗米线,不知道为何,却被官兵抓到这里。大土司,你得给我做主啊。”马山编的故事很好。
“胡说八道。给我打。”褚克昌说不过马山,便要下令士兵殴打,意图屈打成招。
一拳,又是一拳,又是一拳,再来一拳,马上口吐鲜血,让人不敢直视。两个八旗兵拉住马山,你一拳,我一拳,使尽全身力气,殴打马山,足足打了好几十拳,似乎不是在打一个活人,而是在殴打残破不堪的木制人偶,咬牙切齿,面容狰狞,毫无半点怜悯。不知道是不是八旗兵打累了,放松了手,突然间,马山爆发,骤然暴起,挣开八旗兵的束缚,冲向站在安文学身后的杨秀。
“给我个痛快,快。”马山冲到杨秀面前,直接倒下,说话毫无气力,杨秀下意识的抱起马山。
杨秀听到了马山的吩咐,知道马山不堪在忍受折磨,拔出随身佩刀,捅进马山的脖子。杨秀心中,万千不忍,但还是手起刀落,结束了马山的生命。“走好。马山族长。”杨秀早已泪眼朦胧,只是哭得没有声音。男人平素从不哭泣,但真正遇到伤心事,哭将起来,无比凄切,好似天崩地裂,好似万劫不复。
安文学,褚克昌,彝兵,八旗兵,所有人看到这一幕,完全被震撼了。有的心中无比难受,比如杨秀,有的心中无比不爽,比如褚克昌,有的心中充满敬意,比如安文学。
勇士,走好,死亡,是一个美好的归宿,天堂在向你招手。我一定会忘记你的样子,我无力照顾你的亲眷,但是,我会记住我们共同的理想,日日勉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直至流尽我最后一滴热血。
“英雄。”安文学自言自语的小声一句。
“来人,收走尸体。“褚克昌不愧是官场老江湖,虽然经历如此震撼的事件,仍旧冷静果决。褚克昌知道,有的时候,死人比活人好用。
“他娘的我看谁敢,谁敢带走此人。”杨秀护住尸体,撕心裂肺的大叫。
赵志刚听杨秀一叫,命令赵字营彝兵将杨秀团团围住,彝兵们快速移动,瞬间将杨秀围在中间。
“安大土司,我抓得人,我一定要带走。”褚克昌眼见就要失去尸体,心中暴躁。冲着安文学咆哮。
“不行。”褚克昌的咆哮并没有在安文学的心中引起生命波澜,倒是好沉浸在对马山的敬佩之情中。
“你要厮杀吗?侯爷。”褚克昌声色俱厉,歇斯底里。
“来吧,那就厮杀吧。所有彝兵听令,战斗队形,迎候八旗冲杀。”安文学心中本就窝火,听褚克昌威胁,便是决定痛痛快快的厮杀一回。下命令时候的安文学,威严而霸气侧漏
彝兵出寨,本就是战斗队形,不必移动。“杀,杀,杀。”五千彝兵同时大吼,箭上弓弦,刀枪出鞘,城墙上的数十门火炮也立即除下炮衣,气势如虹,杀气腾腾。
褚克昌见五千彝兵刀剑出鞘,知道安文学是真正的生气了。褚克昌是聪明人,二千八旗老爷兵对城墙下的五千彝兵,还有几十门大炮,无异于以卵击石。况且褚克昌也不敢和安文学真正动手。如此局势,真得和安文学动手,活不活得成还不一定呢,就算侥幸击败安文学,上头还有贺长龄,林则徐等一票封疆大吏,自己的仕途算是完了。
人算不如天算,实力不济,褚克昌本欲借着马山的案子,将杨秀,安文学一齐拉下马,没想到事态发展完全不是自己计划的那样,马山这个死硬分子,竟以一己之死,保住了杨秀,保住了安文学。
灰头土脸的褚克昌,带着灰头土脸的八旗兵,大闹了子午寨一番后,被安文秀完美的修理了一番,带着灰头土脸的心情返回楚雄城军营。你等着,安文学,今天这梁子算是结下了,我褚克昌还回杀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