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自养心殿内回到后宫便径往坤宁宫去了,“雪眉,这半日未曾见到本宫,可曾想念本宫啊?”说着笑眯眯看着在一旁侍奉皇后娘娘的沐月城。沐郡主与太子四目相对,不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烫,怯生生的微微颔首。皇后在一旁逗弄着雪眉,倒未曾留意,张口问道“照儿今日随陛下学习治国之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太子走至张皇后身旁,轻轻的为她捶背并撒娇道“母后有所不知,今日京城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户部尚书柳大人在家中遇刺,父皇命儿臣调查此案,故特来向母后回禀呢?”
“陛下此事怎可决断的如此轻率,你还只是一个孩子,如何可处理这样的国家大事,定是你使了什么花言巧语,还不速速去向你父皇请罪改由他人办理。”张皇后以为又是太子在胡闹有些怒道。
“额,母后,就算你不相信孩儿,难道连父皇也不相信吗?你知道父皇对于国家大事从来是没有半点马虎的。好嘛,母后你就答应儿臣嘛,好不好。你和父皇不总是想让照儿学习处理国事吗?”
张皇后实在是被太子缠不过,只得同意,太子便志得意满的不知又往何处去了。
“亏是只有这一个孩子,若是再多一个,这宫里不知要多生出多少麻烦。”张皇后无奈的叹道。
“娘娘这说的是哪里话,殿下虽是有些顽皮,终归不过是小孩子心性罢了,如今都已经知道为陛下分忧了,日后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你呀!也难为了你处处为他遮掩,做娘亲的哪里不清楚自己的孩子呢?只怕查案是虚,借机出宫去玩才是实。这段日子你在宫里他还安分些,以前你没入宫时他还不是吵着要出宫去玩。”
两人在这坤宁宫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雪眉和虬龙早已趴在窗边懒洋洋的晒着冬末温暖和煦的阳光。
弘治十八年,大明沉寂了百年的天下在一派举国欢乐安详的氛围里不知隐藏着怎样的一双手在搅弄着风云变幻。
却说那日太子自领命调查此案后,便去了阅微堂找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一问之下才知牟斌自养心殿内出来后便出了京城,至于行踪,普天之下,除了当朝皇帝怕是无人知晓,也无人敢查了吧。
“难道还有比户部尚书遇刺更重要的事吗?师傅到底是做什么去了?”阅微堂内太子在询问众人。
“殿下,师傅的踪迹向来是无人知晓的,即便是我们这些亲传弟子,师傅他也从不向我们透露。锦衣卫的规矩可比你所知道的还要严厉的许多。”夙和在一旁严肃的说道,想来是有些触动。
夙冰接着说道“陛下已命我三人协助殿下彻查此事,殿下不必担忧。眼下师傅既然已经离京,怕是陛下有更为要紧的事情交代给师傅,我们还是先去柳大人家里看看有什么线索吧。”
太子闻言思索着,若是此次可以在没有师傅的帮助下破解此案,父皇和母后一定会肯定自己的能力,从此允许自己出宫游玩。况且假使有锦衣卫指挥使在身旁,只怕是会协理变成主理,自己出宫还要处处受他约束。如此一想便不再深究,反倒觉得牟斌不在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抛开思绪便同众人出宫往柳尚书府上来了。
不多时,一行人身着便服来至柳府。虽仍是新年节令未过,奈何当朝尚书身亡造成的影响实在过于巨大,早有刑部遣员前来勘验,柳府虽没有多少家眷,但此时却已被锦衣卫,东厂番役及九城兵马司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太子及锦衣卫千户来至柳府便直奔柳尚书书房而去。一进门,太子望着眼前与其他朝廷勋贵华丽豪奢的府第相比略显寒酸的柳府,一时对这位以前并不熟悉的老夫子颇为欣赏,试想占据着这总管天下钱粮的高位,家中府第竟然与其身份相去甚远。当今天子虽是一位勤政爱民的仁君,但奈何天下承平日久,今上又以宽厚治国,故朝野上下文武百官均有些灰色收入。来不及为这么一位看上去至少还算清廉的老夫子叹惋,太子及众人便以来至这位柳尚书的书房。
“柳尚书家中尚有何人?”太子走至书案前翻了翻案上的书籍缓缓问道。
“启禀殿下,我家老爷夫人不久前回乡陪老夫人过新年了去了,老爷因公务繁忙,没几日便独自回京了,夫人还在老家陪老夫人呢,小人今日清晨在书房内发现老爷已经遇害了,因府外守卫不许我等与外界联系,至今还未将此事报与夫人知晓呢。”柳尚书家中一个服侍多年的老管家边说边用衣襟擦拭着脸上浑浊的泪水。
平日里,太子虽是胡闹惯了的,但只一样,颇得孝宗皇帝心意,那便是最怜惜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了,宫里的老宫人不少都得过太子殿下的恩典,故孝宗皇帝虽是担心太子御极后恐无人约束,不能好好治理天下,但对其内心中的良善品性还是满意的。如今太子得知这柳大人家中竟还有一位老母,心中便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便不再继续问下去了。略微看了下书房内简单的陈设,只得转身询问身边的夙和“柳大人家中较为清廉节俭,这书房更是素雅的一览无余,你们案发后第一时间前来查看有什么线索吗?”
“锦衣卫在监察天下,刺探消息,侦缉线索等诸多方面均有这天下间最为强大的力量与完善的系统,只是依据历代帝君的需要而有所调整罢了。陛下即位之初,便有意缩减锦衣卫在监察,刺探以及一些方面的力量,故而锦衣卫在此事上有些后知后觉,倒被别人牵着走了。”
“锦衣卫本宫又不是没待过,本宫是在问你有什么线索。”见夙和说了这么多与案情无关的话,太子忍不住打断道。
“殿下恕罪!”夙和自觉有些失态忙又接着说道“这正是师傅及我们疑惑不解的地方,凶手行凶时可以说是做的毫无痕迹,如果不是确定了柳大人不会自杀,我们甚至认为都有可能是柳大人在帮助凶手杀了自己,否则不可能做的如此让人半点痕迹都无法察觉。”
“哦?连师傅都没有半点发现吗?这天下竟然还有能瞒得过你们这些厂卫的,本宫倒对这些凶徒有些兴趣了。”太子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调笑着。
“这些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夙寒默念了几遍,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柳大人的尸首有什么发现吗?还有死因呢?”
“柳大人面色安详,致命伤乃是正中胸口的那一剑,故并非下毒或是在熟睡中被人暗害。”
“管家,你们家大人近日与什么人有过联系或是书信往来吗?”太子斜靠着椅子把玩着案上的笔墨等物漫不经心的问起管家。
“回禀殿下,我们老爷一向少同朝中同僚私下往来,平日里只是在家中赏玩些古物及书籍等物,只有两三位谈得来的朋友偶来拜访,当下乃是年节,老爷不久前才从老家回来,忙着处理户部的公务,更是少与人往来了。”
太子听着老管家的叙述,心中对这位柳尚书竟是有些好奇了,世间竟还有这样清心寡欲之人倒也奇特。心内正思索着,忽然,太子发现自己手中把玩的黑色镇尺末端上竟有一行极小的字迹,如非是像他这般在把玩时机缘巧合下发现,即便如牟斌那般心思细密的人也难以发觉。见众人正为案情毫无头绪而各自思索并未在意自己,便不耐的说道“早知此案没有半点头绪,本宫就不逞这个能了,今日天色已晚,再待下去怕是也不会再有任何发现了,我们就先走吧。”说着便将手中通体漆黑的镇纸收于袖中向门外走去,边说口中还边嘟囔着这玩意留在这也没什么用了,就给本宫拿回去玩两天。众人也只得随他一同离去。穿过正厅正要出府门,太子似又想起了什么,命人唤来管家交代道“你家老爷的这件案子本宫还没有半点头绪,这柳府就暂且封存吧,你等府中下人就好好在府中静心等待,每日的饮食自有人送来。”老管家一一点头答应着,太子又说道“至于柳大人遇害一事,就暂且先不要告知夫人及老夫人了。”交代完这些太子正欲离去,老管家忽然说道“禀殿下,小人刚刚想起前日老爷曾修家书一封命人送往兰陵老家说是有事要交代夫人,此外别无书信了。”
“当真是老糊涂了!这等事竟此刻才想起来。好了,本宫知道了,你等只管好生待在府中”说完,太子及三位千户上马离开了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