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亏你还跟了本宫这么多年呢,连这点小事都说不上来。那沐家这等的滔天富贵,既是军旅传家,又是我大明西南的一方霸主,想来他家的郡主不过只是个泼辣刁蛮的公侯小姐。等过几日他们来了,看本宫如何调教调教她。刘伴伴,你可有什么主意吗?”
只见得那小太监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树下,声泪俱下的哀求道“殿下万万不可啊,前几日奴才听从殿下的吩咐为殿下寻来火折子,可谁知殿下竟趁杨师傅午间睡熟放火点燃了杨师傅的胡子。皇后娘娘说了,奴才若是再敢帮殿下做这等胡闹之事,定要将奴才活活打死的。何况那可是郡主,奴才听底下人私下说那郡主自小体弱多病,性格最是柔善温良的,而且还颇通文墨,必不像殿下所想那样。还请殿下安分些时日吧。”
太子闻言失声笑道“对啊,本宫怎么把那杨老头给忘了,他饱读诗书,一定知道许多前朝往事,说不定比怀公公知道的还多呢?走,我们去武英殿找他。”
“殿下,杨师傅还府中调养,近日都不曾入宫呢。对了,殿下,奴才听锦衣卫的小校们说指挥使牟斌大人已经完成了对这一批锦衣卫继任序列的考验,不日就要回京了。”
太子闻言立时起身大喜道“当真?夙寒也一起回来吗?他通过了锦衣卫继任者的考验了?”
小太监刘谨答到“这个奴才不知,不过夙千户向来就是这一批锦衣卫序列里的佼佼者,想来应该会通过吧。”
太子起身跃下桂树道“走吧,回宫。今日的剑术还没练习呢,再不勤加练习,就更比不上夙寒了。”
自那日御花园中一番谈论,太子殿下着实安分了几日。每日勤加练习武艺,跟随师傅们学习为君治国之道倒也颇有几分心得,只是仍不免改不了顽童的性子,偶尔作弄作弄师傅们或拿身边的小太监们出出气,皆不在话下。
转眼已过了七八日,这天,已是六月初一日,市井宫中沸沸扬扬传了两三个月的沐氏,终于在这日抵达京城。黔国公沐琮携膝下幼女一行浩浩荡荡于申时初刻来到了这号称世间繁华第一,古今富贵无双的北都燕京。
黔国公一行人马径直入永定门,马车行走在喧闹繁华的大街上,听着道路两旁的人来人往的车马声。府的马车内,约止十余岁左右的沐郡主在已近不惑之年的老父和贴身侍女的陪伴下,穿梭于天子皇都的繁华烟云中。“月城,我们今日已到了京城,如此长途跋涉,你的身体可还坚持得住?”黔国公沐琮用苍老的声音关切的问道。
“父亲不必担忧,孩儿身体并无不适。只是父亲年岁日高,舟车劳顿,还望父亲好生保养身体,勿令孩儿担忧才是。”沐小郡主收回望着车窗外的目光答到。
“哈哈哈,我儿不必担心为父,想当年为父还曾亲披铠甲,为我大明平定一方叛乱呢,如今虽是仰赖陛下圣明,天下承平日久。但如有朝一日我大明还用的着为父这把老骨头,为父还要亲自披甲上阵呢。”黔国公抚须大笑道。
“好好好,爹爹你最厉害了。对了爹爹,不知今年陛下的圣寿与往年有何不同,为什么各地勋贵都纷纷赴京来为陛下祝寿?”沐小郡主疑惑的问道。
黔国公面色严肃的沉思了一会道,“想来是大家都许久未进京了,故借此机会进京熟络熟络吧。况太子殿下业已到了束冠之年,是时候该见见我们这些镇守勋戚了。对了月儿,陛下赐予你的阴阳飞鱼佩可还带在身上?”
“嗯,一直带着呢。这一路上多亏陛下赐予的这件宝物,孩儿才能平安抵达京城。”小郡主轻抚着胸前的龙纹鱼形玉佩答到。
一时车内无话,府一行人径直往家在京修建的府邸去了。嘈杂的大街上一如既往的喧闹非常,只听得隐隐似有一群孩童在街边唱起了“阿凰阿凰,南凤止未央。阴阳双生草,日月共此光。一朝君恩尽,生死两茫茫。”的歌谣。
却说那沐氏一行人入京后约至傍晚掌灯时分才抵至在京府,却早有一名司礼监秉笔太监名唤张永者在此恭候,代宣了圣上抚慰之意后,将圣上体谅黔国公年事已高兼之郡主年幼体弱,一行舟车劳顿,不忍今夜宣见之意详表。那沐琮自六七年前皇次子早夭前来入京奔丧后,便一直因滇黔及东南诸国事务缠身便再未进过京,加之近日来闻听孝宗身体日渐虚弱,心中早已对孝宗皇帝甚是挂念,哪里肯等到明日入宫面圣,故安置好小郡主及些许府中事物,命众家将晚间各自好生看护,便只带了三两个旧日军中随侍同张公公进宫去了。
一入紫禁城的皇城,沐琮看着眼前的红墙金瓦,宫阁楼台,其间数不清的宫娥来回穿梭忙碌,无数披坚执锐的锦衣卫,禁军,御林军各自守卫宫殿御门。远远望去各宫皆是明晃晃彩灯萦绕,粲粲然香雾弥漫。好一派皇家的威严肃穆,富贵天堂。虽不是初次入宫,沐琮看着眼前的天子居所,心中仍不免悲戚万分,怅然想到“陛下年幼时是朴素惯了的,故而御极后仍不喜奢华,可无奈偏偏生于这人间帝皇家。一生兢兢业业操劳国事,龙体日渐损伤,几年前又遭逢此不幸,白发人送黑发人。哎,天不佑我皇,天不佑我大明啊。”念及于此,沐琮苍老坚毅的脸庞上不觉留下了几行清泪,一想到马上就要见驾,恐失了礼仪,便忍住思绪跟随张公公穿过了太液池,径往养心殿去了。
“启禀陛下,黔国公在殿外等候见驾。”养心殿内执事的小太监禀告道。
“快宣!”正在御案前秉烛批阅奏折的孝宗急忙道。
“陛下有旨,宣黔国公沐琮觐见。”
殿外颔首静立的沐琮听闻孝宗传召,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着便昂首缓步随执事的太监进了养心殿。抬眼望去,养心殿内一应陈设尽皆如故,与七八年前相比并无二致。沐琮走至殿中,快步上前施礼道“老臣沐琮恭请陛下圣安,祝陛下龙体康健,福寿绵长。愿我大明国祚长存,千秋万代与日月同光。”
孝宗闻言哽咽道“黔国公请起,自上次黔国公离京,如今已有七载了吧。你我虽分属君臣,但实为家人,不必过多拘礼。快快赐坐。”
随侍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怀恩见黔国公深夜前来陛见,早已命人取来了椅子,闻听孝宗吩咐便向里间传命赐坐。
且说君臣二人各自坐定后,孝宗便命养心殿其余执事太监退下,只留了怀恩在旁侍候。因想起了沐家小郡主年幼体弱,恐连日来进京赶路劳累伤神,孝宗便说道“沐卿此来,跋涉千里,朕因今日天晚便命人告知卿可在家好好休养,明日再来请安也无不可。况郡主年幼,听闻体弱多病,卿也该在家中照料一二,你我君臣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呢。”
沐琮闻言施礼回道“多谢陛下关怀,臣与小女都还安好,那阴阳飞鱼佩乃皇室至宝,竟也赐予了月儿,陛下对月儿的恩宠未免太过了。但不知陛下和娘娘近年来还安好否?”
“一切都好,卿不必担心,如今太子已日渐成年,朕近来虽精力不如以前,但尚还可支撑二三年,至于日后之事,怕不是人力可以猜度。朕后继有人,况我大明有卿等扶持,朕已无后顾之忧。”孝宗轻轻咳嗽了两声便止住了话。
“朝中事务有六部尚书协同三位阁老处理,各地自有封臣尽心镇守,陛下宜多赏玩音乐,涵养身心,保重龙体为是。况太子殿下已经十四岁了,是时候为陛下处理些国事了。”沐琮望着殿上明明比自己小二十多岁但看上去却比自己还要老迈的孝宗安慰道。
孝宗收拾了下心情道“好了,难得你们此次都齐聚京城,伤心的事就不再提了。只是太子年幼顽劣,总爱捉弄朝臣,朕与皇后不知为此操碎了多少心,总是不见改,明日卿一见便知。对了卿此次进京路经金陵,怎么曹国公没和你们同路?”
琮闻言正色答道“南直隶诸营卫连日来军务繁多,曹国公一时走不开便不与臣同行了,改由海路进京,想来不日就该启程了。只是那魏国公……”
孝宗闻言便已大概猜到沐琮所迟疑者为何事,怅然失落苦笑道“中山王终究还是不愿进京吗?非朕强求,朕所虑者只是两件,一是朕难得与诸卿借此机会共聚一堂,你我君臣如失此良机恐再相见便是阴阳两隔。二是太子终究已渐渐成年,日后登极还要倚仗众卿扶持,故借此机会使你等与储君相见。罢罢罢,是朕家无颜面对中山开平二王。还敢有何强求呢?”
沐琮闻言颔首静坐,不敢答话。孝宗沉吟片刻又道“沐卿,今日天色已晚,你也劳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早朝时带郡主进宫来给宪圣老夫人和皇后请安罢。”
“臣先行告退,陛下也尽早安歇吧。”沐琮告退后便由管事太监引着退出了养心殿,径往府中去了暂且不表。却说孝宗闻听黔国公所言,知晓今年魏国公不会进京贺寿,心中自是难过惆怅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