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以南。昆仑山巅,妖仙宫,平天阁。
一个妙龄少女弯腰捧着一盏冒着热气的精美木制茶杯,讨好的询问着面前端坐在书案旁的白发老人:“爷爷,是不是我出山的时候到了?”
不知是因为茶杯太烫还是太过激动,小姑娘脸颊绯红。
“哎,终究是我们错了吗?”
老人感喟着望了望外面恢复蔚蓝的天空,回头接过小姑娘手中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而后将其放在身旁的书案上,拾起一旁的画卷,抬头看着面前亭亭玉立的乖巧小姑娘,悠悠道:“女孩子家家的,说话不要那么匪气,明明是入世修行,被你这么一说,就好像是准备出去打家劫舍一样。”
小丫头嘟噜着小嘴,对于老人的说法一脸不乐意。可爱的样子逗得身前端坐的老人开怀大笑。
“你可别再逗爷爷了,爷爷跟你说件正事!”看得出来,老人是极其疼爱孙女的,可此时却是收起洋溢的幸福与喜悦,严肃道:“苍天有恙,我昆仑一脉便不能再成为‘她’的负累。过几日,你带着这副画卷去逐鹿原转转,找轩辕轻歌。记得好生保管这画卷,对她而言,此卷远胜于世间至宝。”
老人盯着手中的画卷看了好久,也不摊开,只是时而自言自语:“终究是我们错了吗?”
一旁的小丫头看得微微心疼。从自己有记忆以来,爷爷都没像今天这般哀伤过。
“爷爷,您接着说,为了昆仑,不管要灵鹓去做什么,灵鹓都一定能做到!”小姑娘小脸上稚气未脱,说起话来却豪气云干。
一旁的老人一脸欣慰的笑了笑,愈渐浑浊的眼中时有泪花闪闪。
“找到她后,你就陪在她身边,将她当做你的母亲或师傅,好生伺候。我很早就知道她喜欢你这丫头,一直把你当做闺女看待。你在她面前别犟嘴,凡事听她说,你照做,不要多问,她不喜欢说话。等到哪天你觉得她心情特别好的时候,主动开口跟她讨要一件宝贝。”
小丫头眨巴着大眼睛微微疑惑道:“表姑姑性格冷淡,我哪里看得出来她高兴不高兴啊?”
老人微微苦笑着瞅了瞅小丫头,有些悲伤道:“所以爷爷才让你伺候在她身旁,多多观察了解她,之后再找机会开口。她心里喜欢你,就算那时候她心情不好也没关系,她听到那东西的名字便知道,是我给你出的主意。那时候,她只会记恨爷爷,不会迁怒与你的。”
小丫头微微皱着好看的眉头,粉拳紧握,心中隐隐作痛。
“拿到那件宝贝后,你便要立即与之相融,千万不可再献于第三人看,免得多生事端。融合之后,以魂火温养,但切记不可再回昆仑。你可以去云游四方天下,也可以找个喜欢的地方住着,伴在轩辕轻歌身旁也没关系。总而言之,从此不要再干涉昆仑发生的任何事,更不要试图回到昆仑。”
小丫头听得微微一愣。不能再回昆仑了?自己确实想去外面的世界溜达溜达,但没想过不回来啊!心中暗自决定,到时候一定偷偷回昆仑看看,只要不被爷爷发现就好了嘛!
瞅见小丫头微微闪亮的大眼睛,老人叹息着摇了摇头。他心中知道,以这丫头的性格,多半是不会听他劝告的,到时候只能让下边的小妖注意点,别让她混进昆仑山就好了。
沉默半响,小丫头柳眉微皱,一脸疑惑的看着老人问道:“爷爷,你还没告诉我那件宝贝是什么呢。还有,昆仑又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嗯,有些事情到了该解决的时候了,不过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很快会解决的。至于那宝贝,等你离去的时候我再告诉你。现在告诉你呀,你这小鬼头又要起歪心思咯。”老人缓了缓情绪,慈爱的抚摸着小姑娘青蓝色的秀发,接着道:“丫头,别担心我们,你只需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其余的,有爷爷在呢。”
小姑娘感动的依偎进在老人怀里,明亮的大眼睛里,泪光闪闪,一颗颗豆大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缓缓将老人的衣襟浸湿。
***********
十万大山东北方向,有一仙境之地,常年被云雾笼罩,如云梦幻境,曾有仙人入内不知往返,故而得名雾灵。
雾灵山脉东南边,靠近外围的一座狭长山谷中,时而有流萤飞过,云燕筑巢,灵兽歇步。
一女子,席坐于一汪灵泉旁,轻纱挽袖,薄纱遮面。清风拂过,犹见得女子微微扬起的袖袍内,肌肤白若初雪。绾起的青丝随风飘散,顿时迷得谷中灵兽轻嘶欢舞,云燕飞舞轻鸣,流萤围拢轻绕。
女子双膝之上平放着一柄青色木剑,木剑之上,点点青红星辉闪耀。一个袖珍小娃娃脑袋突兀的从青色木剑中钻了出来,回头警惕的瞅了一眼闭目中的女子,而后慢慢的爬出剑外。
因为木剑是横在女子两膝之上,小家伙可能不想惊动女子,便试图直接从木剑上翻越下来。木剑太窄,“噗通”的一声,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女子嘴角微微上翘,眉宇间透着欢喜。大约十息之后,小家伙才悠悠爬了起来,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瞥了一眼仍然静静跪坐的女子。稚气可爱的小脸颤了颤,又轻轻鲁了鲁嘴,完全没能将他想表达的情绪表达出来。
“咕隆!!!!咕隆!!!!。”
小小的咕隆声传来,女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睁开双眼。
睁开双眼的刹那,女子被眼前的一幕逗的掩嘴轻笑:前方不远处,仅有拳头大的小家伙趴在一处水洼旁正小口小口的喝着池水。撅着肥嫩的小屁股,煞是可爱。
“你这个贪吃鬼,这可是这株百叶阴绒草凝聚千百年才得来的一汪灵液。你就这样喝掉了,怪可惜的。”女子笑起来千娇百媚,可惜小家伙不懂。
“呀!!!”貌似受到了惊吓,又是“噗通”一声,小家伙一个重心不稳,侧身翻进了灵池当中。灵池就算再浅,仅有拳头大小的小家伙摔进去也是淹过了头顶,好在不多时,却是将他浮了起来。
“这地方虽是普通了一些,但胜在有株灵草。此草有些岁月,灵性很足,所含生机更是无数,你定期食用,对你炼就新的身体大有帮助。既然你执意选择这里,那就这里吧。以后我每天都来看你,好不好?”女子声音柔和好听,一脸的期待惹人怜爱,好似小家伙不答应她就伤了她的心一样。
“呀!!!”小家伙浮在灵池中欢快的玩耍着,听见女子跟他说话,顿时坐起身来望着女子,眼光时而瞟向女子膝上的青木剑。
女子掩嘴一笑,轻声解释道:“青木剑上勾连着你暂时还无法承受的因果,现在给你只会让你提早夭折。等你足够强大了,能够抗住这份因果,就来迷渊谷。青木剑我会放在那里,只要你能拿走,它就是你的了。”
小家伙双眼放光,好似真的能听懂了女子所说的话一样。
女子轻笑着摇了摇头,望着在灵池之中翻腾的小家伙,嘤嘤自语道:“元尘,染世之尘埃?还是新天之筑土?元术怎么给你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小家伙眨巴着大眼睛,浮在水中伸手搂着一旁的墨绿色灵草,嘟着嘴巴好奇的望着女子。肉嘟嘟的小脸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喝了灵液长圆了一点,还是刚刚摔倒给摔肿了。
抬头望着小元尘可爱的模样,女子缓缓站起身来。恰有清风拂过,将薄如蝉翼的霓裳下,婀娜多姿的身段勾勒得愈加完美,配合着一颦一笑间那犹如仙子染尘的气质,顿时有股迷惑众生的魅力缓缓弥散开来。
“去。”女子缓缓一甩衣袖,一只仅有拇指大的白色玉狐挂饰,自她皓腕间飞跃而出。玉狐凌空一颤,化作了七只一模一样的玉色狐狸飞向七个方位。七只玉狐刚一沾地,尾间轻轻一颤,就变作了七只三尺高的真狐狸。七只真狐狸抖了抖身体,各自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有些懒散的匍匐在了地上,缓缓闭起邪魅的双眼,不多时便固化成了七座形态各异的玉雕。
“还记得这玉玲珑吗?以后我不在的时候,就让她替我陪你吧!”女子轻笑间,元尘所在的山谷中缓缓升起层层薄雾,将天空洒下来的血色月光尽数遮挡。
小元尘嘴中噘着一片墨绿色的阴绒草叶,一脸好奇的瞄着周围缓缓升起的薄雾,一只小手轻轻自额间拂过,好似真能擦下一把汗水似的。
“今夜修罗踏空,天下太平。这血色月光会让人嗜杀成性,所以人皇有令:‘修罗现世兵戈止’。”女子缓缓抬起头来,望向已经被白雾遮住的血色圆月,好似在怀念着什么。
沉默了许久,女子回头望了望吃完一片阴绒草叶便是倒头憨憨大睡的小元尘,莞尔一笑,喃喃自语道:“清歌消失了六十年,我却只能枯守十道,当真狼狈。真的好想再帮你多一点,可却又不敢背弃当初的誓言。”
缓缓将小家伙抱上大青石,取出一块白净的丝帕披在小家伙身上竟然还显得太大,苦涩的摇了摇头,声音略显哀伤的倾诉道:“如今,没了清歌的压制和你的制衡,那老秃驴恨不能将逐鹿原都化作他的净土。主子不在,十宗又自顾无暇,南宫小子怕也是忍得难受。”
“清歌消失的这六十年,苍鸾竟然也蛰伏未出,当真奇怪。六年前,溪州那个牧家的小家伙在墨鶵的蛊惑下强行立长生,却失手乱了轮回。如此使得天地动荡的大事,苍鸾不可能不予理睬,轻歌更不可能坐视不管。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使得他们两个都无暇顾及其他。”
“罢了,不去想她们了,就算知道她们在做什么我也不能插手,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当真让人难受啊!真希望你这一世,能将一切都做个了结。我有些倦了,清歌也乏了,你必然也累了。”一滴晶莹泪珠缓缓自红润的脸颊滑过,浸湿薄纱,勾勒出几世辛酸都留不下些许痕迹的绝美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