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纪,B市。
一个一身和服的男子恭恭顺顺的朝着眼前的少女弯下了身,口中说着中规中矩的中文,“哥舒桑,若不是您的相助,这个案子怕便只能让犯人逍遥法外。”
站在他对面的,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少女。
少女十八岁左右的年纪,一头黑发干净利落的扎成马尾,头上戴了一只警帽,警帽帽檐下,一张绝色的面容,只不过眉目间却是极致的冷淡。她一身黑色修长警服裹身,双手套了一双白色长手套。
她抬起右手,挪正了警帽的位置,接着笑了笑,道:“这是我的本分。”
与RB警察再客套了几句话之后,哥舒千笑便离开了。
楼下早早的便停放了一辆车子,一见到哥舒千笑前来后,车上的司机便是下了车,恭顺的笑着问:“miss哥舒现在要去哪里?”
“回局。”哥舒千笑淡淡道。
司机比了一个yeah的手势之后,帮她打开车门,用戴了白手套的手帮她遮着车顶,等哥舒千笑上了车之后才关上了车门。
“这次是什么案件?”司机口吻平常的问道。
“发生在RB的mamoto的一个案件,因为没订机票,所以直接在中国这里解决。”哥舒千笑淡淡的道。
司机有些讶异:“miss哥舒真是神奇,不用到案发现场也能够破案。”
说着,司机便抬手将收音机打开,笑了笑:“偶尔听一下收音,也可以帮助缓解一下精神压力。”
哥舒千笑点头,“你有心了。”
收音机内,渐渐的放出了一道声音:
“今日在B市的x区,发现了一个古代军营遗址,在其中,经过考古专家的研究与探索,确立发现了一张古代的军事驻兵图。”
“驻兵图?”哥舒千笑美眸微微一亮,“转程,x区。”
司机也知道哥舒千笑一直是一个酷爱军事的人,据说除了破案堪比福尔摩斯之外,还有一个业余爱好,那就是兵法。据说哥舒千笑能够将所有的兵书都倒背如流。
于是,司机也不耽误,右手在加减速档子上操作,左手移动着方向盘,将车子带到了B市的x区。
到了x区之后,哥舒千笑便自己下了车,拿出自己的身份证明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去看那件刚刚出土的驻兵图。
只是,当她的手触碰到驻兵图的时候,驻兵图上却是猛地出现了一道白光,接着,将她的身影给带入了白光之中,消失不见……
幽朝。
晨曦洒下,衬出了竹帘内的两道身影。
两个男子。
一个坐于高位,一个笔直的立在他身边。
远看很和谐,但近看,则会被吓到,那个站着的男子,左手握着一把匕首,抵在了那个坐着的男子的脖子上,面无表情。
他身材高挑,着一身乌黑长袍,腰间绑着一把大刀,再之便是一块色泽偏暗的玉佩,下巴削尖,五官俊美,只不过整个人的身上都携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气,就仿佛是经历过无数杀戮的人一般。
而坐着的男子约莫是三十左右,黑发缠着一根金缕,中等身材,一身华贵的碧色长袍,五官端正,显然气质不凡。
“很有勇气。”黑袍男子眉目冷淡的开口。
碧衣男子摇头,“不,你不明白的,我是为你好。”
黑袍男子笑了。
“我的贪心。现在局势很紧张,那个女子只不过是小小五品官员之女,你想休就休,还是说,”碧衣男子抬头目光幽深的看向黑袍男子,“你莫非是想娶楚远谦的女儿吗,到时我可容不下你。”
整个幽朝都知道,幽朝国君复世帝与右丞相楚远谦不和。
但整个幽朝都不知道,现在他们的国君,复世帝正被人用匕首抵着脖子。
“阿九。”复世帝一声轻叹,“别等了,这世间最不堪信的,便是所谓的不见不散了,你去找过她,但她不在,这就够了。而且,她不也是和那五品官员之女处在同一个院子里吗?”
黑袍男子周身气息一刹便得冰冷,笑了,轻声道,“我在沙场时,饥餐胡虏肉,醉饮蛮夷血,蛮夷人都称我伐谌狼心狗肺,杀人如麻,而现在,陛下,你是第一个敢动逆鳞的人。”
复世帝眼一闭。
再睁开时,复世帝便是满身的汗水:
一根匕首,深深的扎入了他身后的龙椅,匕刃深深没入了龙椅之中。
而原地,哪里还有黑袍男子的身影?
复世帝低声一叹,有些像是喃喃一样的开口念着道:“阿九,我是对你好啊……”
说到最后的时候,这个年轻的帝王,甚至是泪流满面。
罢了。
幽朝,哥舒府内。
“圣旨到!哥舒府等人接旨——”
随即,这座萧条的府邸里陆陆续续的一群人赶到了府邸门口处,仆人很少,总和着许是不过二十人。
为首的是两个人。
一个一身布衣的少女,乌发如云,发丝微少有些粘在脸颊处,但却可以看出,五官很清秀漂亮。
另一个人则是一个一身棉袍的中年男子,半张脸上都是坚硬的胡子渣,双眸浑浊,衣领处还湿了一片,闻着那香味应该是酒水。
持旨人轻微皱眉,却仍是用不断颤抖的手拉开圣旨,高声道:
“兹有哥舒卫之女,哥舒千笑,品行端正,五官秀丽,聪慧可人,孤甚喜爱之,今将此女子,赐予大将军为正妻。赏白银万两,一千奴仆,钦此!”
“谢吾王!”
布衣少女一愣,起身上前接下了圣旨,修长白皙的手指指节将圣旨紧紧握着。
“哥舒小姐、不,该叫夫人了。”持旨人笑笑,却仍是掩饰不住眼中的嘲讽之色,“您老儿可该为奴才在大将军枕边吹吹风啊,奴才这辈子可就就乐呵着升官发财啊——”
布衣少女微抬头,下一刻,却是快速将手中圣旨系在腰间,右手五指扳起持旨人的下巴,轻声道:“别挑衅我。我虽下贱,却远还有杀鸡的力气。”
她的周身满是寒气。
一众鸦雀无声。
倒是那个棉袍的中年男子见状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了几分深色,缓缓起身,道:“笑呐,你错了。”
说完后,便在所有人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之中转身直接离开。
持旨人趁着布衣少女失神的那一刻闪身逃离了她的束缚,撞了她一下再嘲讽了几声后便带人灰溜溜的走了。
只留下布衣少女一个人留在原地。
她将深深扎入手掌的手指拔出,吐出一口气,目光慢慢的显得空洞。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啊,怎么可以就这样……托付了终生呢?
这个时代的皇帝,怎么这么恼人啊,皇帝就是皇帝,乖乖的坐在位子上不就好了啦,偏偏要去兼职当个媒婆?
她叫哥舒千笑,本是华夏的人,患有轻微自闭症,喜欢研习军法,但一日听说有一块古代驻兵图出土,便急忙前去观看,却在那张驻兵图展开之时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架空的世界,并在这里生活了整整10年。
幽朝的这个女孩子与她同名同姓,也叫哥舒千笑,冥冥之中,仿佛是有一只手,无形的推动着她的所有动作。
这个女孩子的命大概算是很苦,她的爹爹护娘亲如命,据说当年抬了十二座轿子的去接娘,聘礼可谓是几乎要倾家荡产。她的娘是左丞相的庶女,爹则是一个寒门子弟,但娶了娘之后便是硬生生的挤入了三品官员之列,虽不是多好的出身,却算是幸福美满。
她刚来到这里之时,这个女孩子抱着双膝被活生生的冻死,女孩子才七岁之多,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娘亲走了,在任何人不曾留意之时一人离开。她的命运自此颠覆,哥舒卫当年那时向朝中请了三年的假,自此孑然一身出门,直到七年之前方才回归。
梧桐叶落了满地。
哥舒千笑抬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院子。
穿了个越,好像脑子给落下在了华夏了……时不时的就好发呆啊发呆……
院子有一块牌匾,上面写着——潇潇院。
取意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院子不大,但却还算应有尽有,家具不算新的却也是半旧。
院子门口处,一个瘦小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身着布衣,正神色认真的在扫着门槛上的落叶。
“槿。我回来了。”哥舒千笑苦恼的开口道。
夜槿下意识的抬头,在看见哥舒千笑之时眼中闪过了一抹淡淡的欣喜,笑着将双掌合十,“小姐,小姐,你嫁出去了呢!”
府内的消息却是灵通。只不过不知这丫头知是不知那些告诉她消息的人多半是怀着幸灾乐祸的心理的。
哥舒千笑的嘴角微微一抽,“我不嫁给那个大将军,秋下哥哥也会娶我的啊。”
夜槿摊手,“可是大将军的身份高,秋下公子,可能只是个富家的公子哥吧。”
哥舒千笑鼓腮,朝着院子门口不远处的一张石桌走去,桌子上是一盆夜槿早已备好的热水,她走过去坐在椅子上,将一块干净的软布兑了水后缓缓擦拭着脸。
她全身上下好似全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的软倒在椅背上,风轻轻吹开她的发,污渍洗尽,竟是露出了一张倾城的容颜。
“小姐,那你当真是要嫁与那位大将军吗?”玩笑过后,夜槿小心翼翼的开口。
毕竟嫁人是女儿家一辈子的大事啊。
“嗯。”哥舒千笑双手相环,闭着双眼想了想后,向夜槿安慰道:“从一开始,我便没有退路。槿,我在接旨时得罪了人,所以我现在最缺的便是靠山。现在自每一个角度出发,我都是最大受益人。”
夜槿顿了顿后,上前将石桌上的热水抱下,随处泼在路旁,“小姐,那……秋下公子……该怎么办啊?”
哥舒千笑鼓腮了,“早就让他快些来娶我,他不听,我也没有办法了。”
“小姐,夜槿也不大懂,只不过饭大概是真的熟了,你如果饿了就跟着夜槿一起进院子吧,外边凉。”小丫头抬头愧疚的笑。
闻言,哥舒千笑的心中无由的一暖,笑着点点头,“好。”
在这个陌生的哥舒府之中,说来说去,这十年来,她最相信的人反而并非哥舒卫,而是夜槿。
其次、便是秋下吧。
一念至此,她不禁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不等他了,谁让他不快些娶她呢?
哥舒千笑郁闷了,用手撑着腮帮子,发呆。
哥舒府清净得很,甚至连仆人也是少得可怜,但哥舒千笑却不觉得冷清,偶尔之时,玩玩象棋或者秋千,再或者去厨房中偷吃些东西,再看一会儿兵书,一天便如此过去了。
同时,哥舒卫也是难得的不喝酒早早就去上了朝,直至傍晚才回来,叫人将哥舒千笑带到了书房中。
书房也是很冷清的模样,有些寸草不生,唯有一树玉兰坚强的立在门口处,却也好找。
哥舒千笑站在书房前,心中略有些五味杂陈。
穿越以来,哥舒卫对她虽不关心,但却也是为她安排好了方方面面,其实她对于哥舒卫是没有多少怨恨的,相反的还存在了一丝莫名其妙的感情。
前世她受了一些佛法的熏陶,觉得一切都是佛对于人的施舍与慈悲。而她与哥舒卫可说是毫无关系,如此以来,却是带了些惭愧。毕竟哥舒卫也只是一个疼老婆的可怜人。
但由于没有什么关联存在,她自穿越以来从未、叫过哥舒卫爹。好似他只是一个路人一般。十年以来,二人也是没有多少的交集,而今天哥舒卫突然放大招,以关怀的招数来向她“招安”了,她反而是无措了。
“小姐,夜了,天凉,老爷叫您快些进去,小心伤了自己的身体。”管家自屋内走出,低头轻声道。
哥舒方才回神,应了管家一声,便缓缓走入屋中。
书房常年“休克”,所以积了一层薄灰,下人也不过随便扫扫,是以角落处仍是有些不堪。
哥舒卫没有喝酒,如今一身棉袍,端坐在正座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册,看见哥舒千笑到来后面不改色的放下书卷,望着哥舒千笑眼中满是复杂。
“坐下吧。”哥舒卫指向自己附近的一张木椅。
哥舒千笑摇摇头,“槿在等我。”
言外之意,她要早点回去,请哥舒卫也别打哑谜了,实话实说,速战速决。
哥舒卫苦笑,“我的地位还不如那丫头。”
气氛一时冷场。
最后终究是哥舒卫出口打破了沉默,“吃饭了吗?”
她微微一怔,眨巴眨巴眼,却迟迟没有回答。
哥舒卫轻叹,眸子里添了几分沧桑,“千笑,你的武功练得、大概几成?”
哥舒千笑在哥舒卫诧异的目光中抬头,终于忍不住的问道,“阿爹……那位大将军究竟何方神圣?”
哥舒卫刹那愣住,与此同时,他的心中亦是泛起了一抹苦涩。
她多少年没有再叫过他阿爹了?
他睁了睁眼,强压住心中的那份感动,声音沙哑的道:“伐谌。此人性格古怪,喜怒无常,曾六年前、大回国与我朝发起战争,大回出兵二十四万,我朝唯有散兵十七万,而那一战便是由他领战,原以为是必败无疑,谁想,他竟是创造了奇迹一一”
哥舒卫的眸子刹那微红,“他用十一万散兵的死亡,换到了大回军的全军覆没,守得了我朝与大回国的六年边疆安宁。那一年,他才刚年满17岁啊!”
那时候,他还记得那个少年骑在高头大马上,眉鬓微乱,却毁不了其风华绝代,他定定的望着哥舒卫,语气如噙冰,“大人府上曾有一丫鬟,小字阿千,大人是否有曾留意?”
阿千,阿千,不正是女儿的小字吗?
哥舒卫眼神复杂。
哥舒千笑一怔,“难道就没有人管那十一万散兵的家破人亡吗?”
哥舒卫低头叹了口气,“不,笑呐,便因如此,我才说你涉世未深。”
说罢他又再度抬头,目光深沉的看着哥舒千笑,“实话说吧,你的武功练到了第几层。”
“第六层。”哥舒千笑眉眼里带着小炫耀。
闻言,哥舒卫的嘴角一抽,同时也是震惊了。
武学一共有九层之分,而哥舒千笑小小年纪,便能修炼到第六层,可见不简单。
哥舒千笑缓慢的走向哥舒卫,双手手掌抵在哥舒卫的书桌上,与他四目相对,轻声道:“告诉我,如果我想逃婚,那么我有几成胜算?”
哥舒卫不假思索,“零。”
闻言,哥舒千笑郁闷了,同时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应该是五成吧,按照他伐谌如此盛名,那么高傲,又怎么可能会主动要娶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女子。”
哥舒卫默默的摇了摇头,嗓音忽的艰涩,“皇命难违。”
“不。一个十几岁便上战场的少年,你敢说他不够狠心吗?只要他想,那么,皇命又算什么东西?”哥舒千笑的眸子里带着坚定。
哥舒卫陷入了沉默。
而下一刻,老人竟是沉沉的开口,“我给你一张大将军府的地图,你、亲自去送一个东西,以表示我哥舒卫的诚意。你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只不过往后,你便该学会独立了。”
“你……”事态刹那变得如此沉重,哥舒千笑也是察觉到了,唇不由的抿成了直线,“我不怪你,你、也别做什么傻事。”
哥舒卫闻言,嘴角弯起一抹淡淡的笑,“我不过是辞官回老家罢了,也顺着,看看能否再寻着你的娘。”
她的口微微张开,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老人浑浊的眼中似乎更添上了几分沧桑,更显了老,“我这一生除了你娘与你,没剩下多少了,也是我欠你的。孩子……”说到最后二字时他的声音不自觉的一颤,又是低头,自书桌的柜子内抽出了一个木盒,递给千笑,“将它拿给大将军,大将军便不会为难你了。”
哥舒千笑握着手中的木盒,脑海里杂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