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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真相大白

卫倾莲昏睡了几天都没醒,陆洛和史城本来打算近期就回家,陆氏兄妹不愿走,只得再多留几日。

这日一早,太阳从东方升起,卫倾莲睁开了眼,模模糊糊地看着陌生的房间。她朝右一看,陆客贤趴在床边睡着了。

卫倾莲连躺了几日,觉得腰酸背痛,想要起身活动。陆客贤被这微小的声音惊醒了,一抬头见卫倾莲醒了,叹道:“我弥陀佛,你终于醒了。”卫倾莲莞尔一笑:“多亏你日夜守在旁边。”陆客贤笑着拥抱她。

史枫、郭迎和陆雪纹困得扛不住了,坐在椅子上做梦。大夫们也睡得香,陆客贤不便叫醒他们,独自去熬药。

阁间内,卫倾莲穿上襦裙,梳好发髻,整理着床铺。没一会儿,陆客贤端着药碗进来了,笑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卫倾莲坐在床边,答道:“不睡了,再睡就真成死人了。”陆客贤靠着她坐下,一勺勺喂药。

卫倾莲喝完药,用白巾拭嘴。陆客贤放下药碗,说:“倾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这么重的伤。”卫倾莲温和地说:“公孙蓉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你又如何预料她的计策?”

“我是说卫菁阁。”陆客贤的语气满是失望,“她真得变了。”“还不是为情所困!”卫倾莲故意打讽道。陆客贤问道:“你想报仇吗?”

“如果是平常人这么暗算我,我势必不会放过她。”卫倾莲笑道,“但如果是菁阁郡主,我就选择原谅。”“为什么?”陆客贤问道。卫倾莲拂了拂衣袖,学着陆客贤一本正经的模样,严肃地说:“这样就能显示出我卫倾莲的大度。”陆客贤都被逗笑了。

卫倾莲又说:“你几宿没睡,在这躺会儿。”陆客贤也觉着困得不行了,作揖道:“恭敬不如从命。”陆客贤躺在床上,甚是舒服。卫倾莲坐在床边,笑道:“快睡吧,现在该我守着你了。”陆客贤笑着睡着了。

没过多久,福州的名医醒了,史枫三人也醒了,卫倾莲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卫王府。

卫驿是不能拉下颜面去济事堂,贺佩决定带着卫菁阁登门谢罪。纵然卫菁阁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也只得从命。

快到晌午的时候,贺佩带着一行人抵达济事堂。济事堂的掌柜受宠若惊,跪着迎接,头也不敢抬。卫倾莲低头俯身,她早就料到贺佩会来看自己。

阁间内,贺佩把外人都支了出去,语气沉缓:“卫姑娘,今日我带菁儿亲自向你赔罪。”卫倾莲可受不起卫菁阁的致歉,忙说:“王妃千万别这么说,郡主也是受他人蛊惑。”

贺佩看了看卫菁阁,卫菁阁走上前来,很不情愿地作揖:“卫姑娘,对不住了。”卫倾莲俯首回道:“我一介草民,怎敢怨恨郡主?”

贺佩很是欣慰,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犯了错误就得改过。”卫倾莲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郡主的良好品行值得我们学习。”卫菁阁可受不了卫倾莲的惺惺作态,只想快点回卫王府。

贺佩又说:“你受了重伤,要快点好起来。”卫倾莲点点头,贺佩牵起她的手,很是亲昵:“你既然原谅了菁儿,就答应我伤好了就回卫王府。”卫倾莲犹豫不决,自己还真不想再回到那个虎狼之地。

贺佩突然咳嗽不已,病情好似又加重了。卫菁阁急切地问道:“娘,您没事吧?”“我没事。”贺佩拿手帕擦嘴,说,“我还等着卫姑娘给我治病呢!”

卫倾莲不觉心疼,遂答应道:“好,我答应您。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只有你开的药我能喝下去。”贺佩拉着卫菁阁和卫倾莲的小手,微笑道,“你们一定要和睦相处。”

临走时,贺佩给了掌柜几包银子,命令道:“好好照料卫姑娘,一切开销由卫王府出钱。”“多谢王妃。”济事堂的掌柜答道。陆客贤等人弯腰低头地送走了卫王妃和菁阁郡主。

晚上,方琰来到方无的厢房议事。方无问道:“听说百药女神医醒了?”“是。”方琰答道。方无轻笑了一下,说:“看一群没有脑子的女人争风吃醋,看得我都头疼。”方琰道:“爹非要看到输赢吗?”方无笑了笑,数落他道:“如果不是你,公孙蓉也不会跟到这里,惹这么多麻烦。”方琰不以为然,笑道:“我平日沾花捻草惯了,看不上野花野草。”

方无忽然正经地问道:“琰儿,你打算如何得到心爱的女人?”方琰摇了摇扇子,回答道:“我方琰有三种女人:第一种死心塌地地追随我,第二种另有企图地接近我,第三种别无选择地跟着我。”“我儿真是心智超群。”方无笑道,“看来你想要的是第一种女人。”方琰道:“如果卫菁阁能看清当下的形势,陆客贤迟早是囊中之物。”

几日后,卫倾莲搬回卫王府,陆客贤几人也回来了。卫王府一片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后花园的花圃旁,陆客贤和卫菁阁偶然碰到。卫菁阁知道陆客贤对自己很失望,想为自己辩解:“客贤,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但你能体会我的痛苦吗?”陆客贤无法原谅卫菁阁,说:“我真得无法想象,曾经那么温婉善良的菁儿会变得如此阴险狠毒!”陆客贤头也不回地离开。

卫菁阁看着他的背影,闭上眼睛,流下愤恨又委屈的泪水。

当晚,卫菁阁到后院西厢找卫倾莲,两人站在廊庑下,很难得在同一个夜空下看月亮。

卫倾莲猜不到卫菁阁的来意,说:“后院不得随意出入,郡主想说什么就说吧。”卫菁阁突然躬下身来,膝盖半弯,很是谦恭。卫倾莲从未见过她能拉下面子,也不想无故受此大礼,连忙作揖回礼。

卫菁阁开口说:“卫姑娘,从小到大,我卫菁阁从来没求过别人什么,今日我就求你一事。”卫倾莲说:“郡主请讲。”卫菁阁说:“我希望你能离开陆客贤,永远不要再见他。”

卫倾莲一听,挺直了腰板,冷冷地说:“郡主请起吧,我不会答应你的。”卫菁阁想着她吃软不吃硬,不依不饶地说:“我用尽了办法也得不到陆客贤的心,所以只能求你。”

卫菁阁慢慢地下蹲,卫倾莲没有丝毫同情,她不相信卫菁阁会向自己下跪,冷笑道:“菁阁郡主,你不用再勉强自己了。”卫菁阁闭着眼,“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果然爱情面前女人总是廉价的,但是卫倾莲没有动摇,说:“郡主,之前陆客贤在泉州见到你时,我便主动退出,可是他还是选择了我,你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徒劳。”“是。”卫菁阁点着头说,“我输了,可是我不明白,我到底输在哪里?”

卫倾莲冷笑一声,道:“你爱郡主的身份远胜于爱陆客贤,这就是五年前你走的原因。”卫菁阁没有否认,卫倾莲接着说:“你害怕失去郡主这个地位,它带给你光辉,满足你虚荣。如果有一天陆客贤不再是北方少盟主,你一定毫不犹豫地抛弃他。”卫倾莲句句带刺,卫菁阁气得只想给她一巴掌。

卫倾莲拉住她的胳膊,嘲讽道:“郡主,你站起来了。”卫菁阁甩下袖子,大叫道:“我是在意我的身份,我难道不在意陆客贤吗?我都下跪求你了,你为何还要侮辱我?”卫倾莲回答道:“我只是想让你认清你自己。”

卫菁阁又道:“对,我是自私。如果让你放弃精心学习二十年的百药医术,你愿意吗?”卫倾莲无法正面回答:“这不一样。”卫菁阁咄咄逼人:“卫倾莲,谁都没有资格批判我,你更没有!”

卫倾莲劝道:“郡主,成全别人何尝不是成全你自己?”“你和陆客贤一直都在践踏我的尊严!”卫菁阁咬牙切齿,向天立誓,“卫倾莲,是你逼我的,我一定会拆散你们,让你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一想起卫菁阁狰狞的面目,卫倾莲就感到可怕,她知道以后的日子一定难熬。

卫菁阁回到东厢后,气得头脑发昏,卫倾莲夺走母亲的宠爱自己都忍了,她居然得寸进尺,开口辱骂自己。侍女绮儿护主心切,说:“郡主,您是千金之躯,是王爷的掌上明珠,一个小小女医都敢顶撞您,真是胆大妄为!”

卫菁阁静下心来,眉头紧蹙。陆洛等人即日便动身回洛阳,这回是真得要走了。卫菁阁喝了一口茶,这一次,一定要凭着自己的智慧主导人生。

次日一早,卫菁阁来到书房请安:“菁儿拜见爹爹。”卫驿在看书,见最爱的女儿来了,说:“快起来吧。”

卫菁阁轻轻走到卫驿身后,给父亲捶背,撒娇道:“爹还在生菁儿的气吗?”卫驿拍拍卫菁阁的手,笑道:“我是你爹,世上没有哪个父母会生儿女的气。”

卫菁阁娇嗔地趴到卫驿的后背上,翻着卫驿的书,问道:“爹在看什么书?”卫驿合上书,答道:“司马迁的《太史公书》。”“读史方能明辨是非。”卫菁阁走到书案前,说,“女儿最近也看了几个典故。”卫驿道:“说来听听。”

卫菁阁说:“金屋藏娇、赔了夫人又折兵和文成公主进藏。”卫驿明白了什么,故意问道:“你从中学到了什么?”卫菁阁答道:“馆陶公主主动向王夫人求亲,才有了陈阿娇的皇后之位;周瑜利用孙尚香巩固孙刘联盟,借机牵制刘备;文成公主嫁给了松赞干布,才有了汉族与藏族的和平。这些政治婚姻都有效地稳定了当时的朝政。”卫驿笑了笑,说:“我的女儿终于想明白了。就算是抢别人的东西,也要用最聪明的办法抢回来。”

卫菁阁跪到地上,祈求道:“爹,女儿不甘心就这样被别人羞辱。为了卫王府的将来,为了朝廷和江湖的盟约,更为了女儿的私心,请您把我许配给陆客贤。”卫菁阁说完磕了一个响头。

卫驿心里有所动摇,这是个不错的打算。如果卫菁阁嫁给了陆客贤,相当于南、北、东三股势力牢牢地拴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卫驿又一想,如若二人婚嫁,也能挽回当年自己指示菁儿去偷陆家剑谱的颜面。卫驿神情严肃,仍问道:“婚姻大事,你可想清楚了?”卫菁阁铁了心要嫁给陆客贤,答道:“女儿自己选的路,绝不后悔。”

书房内,陆洛和卫驿交谈许久,卫菁阁在侧旁的廊庑下走来走去。

陆洛终于出来了,卫菁阁进入书房,问道:“爹,陆盟主答应了吗?”“切莫心急。”卫驿说,“等着结果。”卫菁阁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最后的胜算。

午膳后,陆洛、史城、史培、斐津娘坐在一间厢房里。陆洛说:“今日,我有一要事要告诉你们?”史城三人都想不出是什么重要的事。陆洛郑重地说:“我决定与卫家联姻,让贤儿迎娶菁阁郡主。”

三人都以为他在开玩笑。斐津娘笑道:“姐夫,你别戏弄我们了,咱们都快走了。”“我上午刚与师弟商量。”陆洛神情凝重,“这桩婚事必须定下来。”

史城冷笑道:“卫驿分明是想拉我们下水!”斐津娘是个直爽脾气,说:“可是这样就活生生地拆散一对鸳鸯,对卫姑娘太不公平了!”

史培可不喜欢这两个姓卫的姑娘,她最中意的是郭迎。可是史培能够理解陆洛的无奈,问道:“卫驿岂是等闲之辈,夫君,你真得决定了吗?”陆洛仰天长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哪里又有对与错、情与义!”

斐津娘深感惋惜:“可惜了一个好姑娘,你准备怎么跟贤儿说?”陆洛心意已决:“婚姻大事岂能由他一人做主!”

随后,卫驿就请了媒婆,打了生辰八字,算了个好日子,婚期定于六月初八。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婚姻是朝廷和江湖的信物和枢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根本无力改变。

陆客贤听到消息后立马就去找陆洛:“爹,请您退了这桩婚事,孩儿不能做无情无义的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陆洛又道,“菁阁郡主美貌无双,与你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你们是天作之合。”

陆客贤坚持自己的主见,言辞激昂:“爹,您不能就这样主宰我的婚姻!如果我娶了菁阁郡主,定会负了卫倾莲,遭全江湖的人耻笑!”陆洛没有理会他,接着说:“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与卫家联姻既能稳固和朝廷的关系,又能扩大江湖势力,百利而无一害。”

陆客贤双膝跪地,苦苦哀求:“爹,您不能这样做,孩儿求您了。”陆洛端坐在凳子上,严厉地教训儿子:“为了情,卫倾莲可以做你的妾;为了义,卫菁阁只能是你的妻!”

陆客贤仍想反抗,陆雪纹气冲冲地进来,大叫道:“洛阳默剑山庄以贤德忠义立于江湖,我们岂能无信无义!而且,我不喜欢卫菁阁!”“够了!”陆洛被一双儿女的胡搅蛮缠弄得心烦,怒制道,“你们太不懂事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陆氏兄妹垂头丧气地出来,二人在水池边碰到史枫。陆客贤知道形势所趋,自己无法改变。陆雪纹拽住史枫,眼神诡异:“要不,你去求求爹?”“我可不想挨训!”史枫交缠臂腕,劝道,“你们就接受现实吧!”陆雪纹带着哭腔:“可是我们以后怎么面对卫姐姐?”

很快天就黑了,卫菁阁在后院的大树下饮酒庆祝,侍女绮儿笑道:“还是郡主最聪明。”卫菁阁晃着酒杯,嘴角上扬:“这次,我终于赢了!”

公孙蓉不知何时出现,礼拜道:“恭贺郡主心想事成!”卫菁阁没有搭理她,公孙蓉知道她在为自己错误的计策生气,笑着脸赔罪:“我不才,还望郡主海涵。”

卫菁阁心里可得意了,说:“以后你就不要再插手我跟陆客贤的事了。”“哪里有我插手的地方?”公孙蓉笑脸相对,“祝二位比翼双飞。”

公孙蓉走甬道回前院,她可不把卫菁阁放在眼里,只要能让卫倾莲伤心的事她都开心。只不过,卫菁阁给公孙蓉创造了一个好时机。

几家欢喜几家愁,卫倾莲和郭迎此刻正在湖心亭排解忧伤。看着水灯一色,二人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郭迎是最不爽的那个,卫倾莲或许能给陆客贤当妾,但以郭家的身份地位,自己与陆客贤再无可能。幸运之神总是不眷顾自己,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简直贻笑大方。

卫倾莲与郭迎四目相对,卫倾莲笑道:“你我真是可笑。”纵然心中愤懑难平,郭迎还是要忍气吞声,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姿态:“事已至此,只能坦然接受。”

“卫姑娘、郭姑娘。”方琰不知道何时到的,轻轻摇扇,泰然自若。郭迎做事有眼色,起身拜道:“卫姑娘,夜色已深,我先回去了。”方琰和卫倾莲以礼相送。

郭迎走远,方琰靠着亭栏坐下,说:“怎么,心里不好受?”卫倾莲答道:“你放心,我不会学官家小姐‘一哭二闹三上吊’。”

方琰朝湖面挥扇,掀起一阵风,层层涟漪从湖心朝四边泛去。方琰道:“雨过天晴,风平浪静。心境开阔,能一眼望到天空的尽头。”

卫倾莲觉得心里舒坦,从腰间抽出凤云鞭,朝湖面重重拍去。湖面被分成两块,卫倾莲爽朗大笑:“拿得起放得下,才能活得潇洒!”二人相视大笑。

又一日,卫倾莲独自到海边散心。卫倾莲的心中五味俱杂,她闭上眼睛,听海风奏乐。海浪不停拍打着沿岸的礁石,汹涌澎湃。感受到大海的气势磅礴,卫倾莲的心情好了许多。

卫倾莲望着无边无际的汪洋大海,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一切都物是人非。”公孙蓉披着白绫走来。卫倾莲轻笑了一声,说:“如果你是专门来嘲讽我的,就不必了,因为我已经想开了。”

天上的乌云开始慢慢聚集,气压低了下来,让人无法呼气。“我不是来嘲讽你的。”公孙蓉故作悬念,“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惊天秘密。”卫倾莲知道她没安好心,问道:“什么秘密?”

“你是一个弃婴,十九年前莫老子意外救了你。”公孙蓉疑问道,“这么多年,你就不想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吗?”卫倾莲冷笑道:“原来你是特地来嘲讽我的身世的。”

公孙蓉围着卫倾莲转,皱着眉头:“你的左臂有一块独特的莲花胎记,或许是重要的线索。”卫倾莲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公孙蓉接着说:“真是巧了。怎么你姓‘卫’,卫王爷也姓‘卫’?卫菁阁也姓‘卫’?”公孙蓉一系列的疑问让卫倾莲猛地明白了什么:“你是说,卫王妃夫妇是······”她不敢相信,又犹豫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公孙蓉镇静地叙述:“十九年前,卫王爷加封,举家搬往福州。没想到路上遭人追杀,卫王爷一家被逼退到悬崖边,一场恶战一触即发。当时卫王妃身怀十甲,突然难产。一片混乱中,卫王妃诞下女婴,虚脱倒地。卫王爷与刺客搏斗,突然,一刺客朝卫王妃杀去。卫王妃的侍卫殊死反抗,无奈刚出生的女婴被刺客抢走。一番激烈的争夺后,女婴不幸坠崖,啼哭声划破了天际······”公孙蓉的描述绘声绘色,她看着卫倾莲,眼神里透露着犀利和冷酷:“那个女婴就是你,小郡主的手臂上有块一模一样的胎记。”

卫倾莲的身子抖了一下,她感到全身血液都是冰冷的。公孙蓉冷冷地说:“自己的亲姐姐一直想杀了自己,亲爹又这么贪婪自私。你的一生,真是可怜,真是可悲!”

突然,一道闪电穿过云层,随后而来的便是轰隆雷声。电闪雷鸣,海风刮得越来越大,海面掀起惊涛巨浪。豆大的雨点刷刷下落,公孙蓉转身离开,留下一声冷笑:“卫倾莲,你慢慢体会这人间滋味吧!”

卫倾莲仰着头,瓢泼大雨倾倒在她身上,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衣裙滑落。冰冷的雨水浸透着冰凉的心,卫倾莲感到深深绝望,她好想问问老天这是为什么?

卫倾莲在雨中站了一个时辰,全身都湿透了。卫倾莲回到卫王府,走到后院,头发还有衣角都在滴水。

卫菁阁恰巧从廊庑下经过,见她淋得不轻,耻笑道:“去海边散心没带伞,结果淋成了落汤鸡。”卫倾莲抬头看着她,心里很复杂,没理她就回房了。

卫菁阁对她忧郁的眼神感到奇怪,只当她是伤心过度,也不睬理。

卫倾莲回到厢房后感到头脑发昏,浑身无力,盖上被子睡觉了。卫倾莲淋雨着了凉,加上一系列打击,旧伤复发,一病不起。

卫倾莲不省人事,额头烧得滚烫,福州城最好的大夫又要彻夜难眠了。陆氏兄妹衣不带解地照顾,陆雪纹用湿毛巾给卫倾莲降温,心里很愧疚。陆客贤握住卫倾莲的手,向天祈福:“倾莲,你可千万不能出事!”

方琰在门外站了许久,陆客贤关了门出来。

方琰问道:“她还好吗?”陆客贤摇摇头:“高烧不退,仍在昏迷。”“琰弟,你说我该怎么办?”陆客贤来回踱步,“爹非要逼我娶菁阁郡主。”

方琰说:“为了江湖的安宁,为了大义,你必须答应这桩婚事。娶了‘江湖第一美人’,也是你的福气。”“什么福气”,陆客贤拿拳头捶红柱,觉得自己很没用,“辜负一生挚爱,连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义气和责任!”

方琰摇了摇扇子,说:“也许陆盟主就是想让你学会忍耐和屈服。”陆客贤此刻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懦弱的人。

卫王府的夜晚还是这么宁静。书房的蜡烛亮着,陆洛和卫驿正在博弈,二人捏着棋子,各怀心思。

陆洛道:“儿女情长注定是牵绊。”卫驿笑道:“谁能没有过年少风流!”陆洛又说:“待我们两家结亲后,幕后黑手就该出手了。”卫驿落了一子,说:“你我两家的命运连在一起,定要全力以赴!”

师兄弟很久没有这么平静地坐在一起。二人下了一夜棋,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

江湖政令一发出,北方少盟主和东方郡主要成婚的消息人尽皆知。卫菁阁可高兴坏了,还剩一个月,她开始着手筹备婚礼了。

卫菁阁兴高采烈地来找陆客贤:“客贤,这是我想了一晚上的宴请名单,你看看吧。”卫倾莲还没醒,陆客贤心里乱成一锅粥,不耐烦地说:“你自己看吧。”

卫菁阁不觉生气,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两家的婚事与你无关吗?”陆客贤听后来了气,反问道:“是你提的这个好建议吧?你明知道我压根就不想娶你!”

卫菁阁的脸顿时发青,自己郡主的尊严被彻底践踏。“陆客贤,你非要羞辱我才开心吗?”卫菁阁的语气带着怨气和火气,“你顺着我不高兴,我顺着你也不痛快!”

陆客贤无奈地说:“你明知道我们都是这份盟约的牺牲品,你觉得我们会幸福吗?”卫菁阁管不了这么多,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福州郡主的荣耀。卫菁阁冷酷地说:“别做梦了,这个婚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二人不欢而散,卫菁阁没有丝毫喜悦,他们之间,再也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几日后,雨停了,天晴了。卫王府在暴雨的冲刷后干净明亮,如同崭新的府邸。

卫倾莲的烧退了,自己醒了。卫倾莲坐在床上,看着莲花胎记,心灰意冷。她怎么也想不到卫菁阁会是自己的亲姐姐。还有卫王妃夫妇,这对陌生又熟悉的父母,认还是不认呢?命运总是不让自己好过,卫倾莲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史枫和陆雪纹前来照看,陆雪纹见卫倾莲醒了,一头扑向床边,紧紧地搂着卫倾莲:“卫姐姐,你终于醒了!”陆雪纹泪眼汪汪:“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哥会愧疚一辈子的。”卫倾莲微笑道:“好了,我没事。”“不行!”陆雪纹拉着卫倾莲的袖子,“你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好好照顾自己!”史枫以为卫倾莲为情所困,劝道:“卫姑娘,何苦想不开呢?”卫倾莲低头笑了一下,说:“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的。”

史枫和陆雪纹对卫倾莲郁郁寡欢的神态感到奇怪,但不知道原因。

方琰也来看卫倾莲,他叹道:“这世上怎么会有美女不爱惜自己的美貌。”卫倾莲心如死灰,问道:“琰哥哥,你知道孤儿的滋味吗?”方琰对她的提问感到奇怪,仍答道:“孤儿也可以笑傲人间。”卫倾莲轻叹了一声:“自古忠孝两难全。”方琰还想劝说,卫倾莲却下了送客令:“琰哥哥,我想自己静一静。”方琰无奈出去,陆客贤也站在门外。

陆客贤第一时间就赶来看卫倾莲,总是被拒之门外。二人一起回前院。

陆客贤问道:“她怎么样?”方琰答道:“我也被撵出来了,让她好好静静。”“都怪我无能!”陆客贤不得不怪罪自己。方琰觉得卫倾莲的言谈举止都很奇怪,陆客贤也帮不上忙,只说:“凡事不可强求,陆兄,顺其自然。”

晚上,方琰来到方无房中。方无见他来了,说:“琰儿,为父正想找你。令主来信,让我们按兵不动,静静观察动向。”“好。”方琰应道。

方无见他面含忧色,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方琰说:“贺伶是卫王妃的妹妹。”“没错。”方无猜到方琰想知道的事,但事关令主权势的党派之争,他没有告诉方琰整件事情的真相,假装不知情,“有什么问题吗?”

方琰喃喃自语:“玄凌、司徒空也是她的人。”“我们掌控部分势力,贺伶也同样如此。”方无问道,“你怎么想起问这些?”“没什么。”方琰作揖后离开。他实在想不出这中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连几日,卫倾莲都把自己锁在房里,外面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方琰抓着从意情山庄飞来的白鸽,卸下信封,信上写着:

无关之人,无关之事,无需多问。

方琰本来想从神秘女子那里获取些消息,结果什么也没问到。

后院正房内,卫菁阁兴高采烈地向贺佩描述她未来的规划,她把礼单拿给贺佩过目。

贺佩宠爱女儿,看着她心愿达成,笑得如此开心,打心里头高兴。贺佩说:“以后嫁人了,别忘了回来看我。”“我才不会忘呢!”卫菁阁趴在母亲的腿上撒娇,“我这辈子都想呆在卫王府!”

贺佩爱怜地抚摸着卫菁阁的秀发,问道:“我好几日没见卫姑娘了,她也不出来透透气。”卫菁阁不想听到这个名字,娇嗔道:“娘,好端端的干嘛提一个外人?”

“终究是我们对不住人家。”贺佩叹了口气,“男人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以后卫姑娘进了门,你好好待人家。”卫菁阁巴不得卫倾莲走得远远的,笑道:“娘,卫姑娘要嫁也得回到洛阳再嫁,不能亏待女神医的名分。”贺佩听着有理,笑而不语。

贺佩突然咳嗽不已,手帕上满是血迹。最近卫王府的事情一个接一个,贺佩被来回折腾,心力盈亏。卫菁阁可吓得不轻,大叫道:“娘、娘。”随后贺佩晕了过去。

卫倾莲打开房门呼吸新鲜的空气,一开门便看到侍女络儿领着一群大夫们匆匆过去。

卫倾莲叫住络儿,问道:“络儿姑娘,发生什么事了?”络儿作揖答道:“王妃刚刚吐血,我赶紧过去了。”听完络儿的话,卫倾莲感到心慌。贺佩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待自己又这样亲切,她立马跟了过去。

卫驿听说贺佩吐血,急忙赶来。后院女眷之地,外人皆站在院里等候。

大夫诊脉后跪在地上说:“王妃这病真是奇怪,时而好时而不好。我等医术平庸,无能为力。”贺佩醒了过来,卫驿握住妻子的臂腕,关切地说:“爱妃,怎么样?”贺佩牵着卫驿的袖襟,虚弱地笑道:“我没事。菁儿要嫁出去了,我高兴!”

卫倾莲看见贺佩的病态,心里又心酸又心疼,主动上前说:“王爷,我来给王妃看看。”卫驿应允,卫倾莲诊脉后,说:“还按以前的方子用药。还望王妃近日不要过于激动,凡事水到渠成。”

贺佩发自心里地喜欢这个可爱的姑娘,紧紧牵住她的手,声音很小:“多么冰雪聪明的小姑娘,如果我的小女儿像你一样该多好······”卫倾莲听后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卫菁阁上前说:“娘,别说这些伤心话了,您快好好休息。”“好。”贺佩觉着累了,合上了眼睛。

卫倾莲含着泪出门,她决定不认这对高攀不起的父母。最重要的是,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毁了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卫倾莲时刻告诉自己,一定要振作起来。

卫王府的大红灯笼一个接着一个挂起来,珠宝、彩绸、礼饼、香烛还有羊猪等聘礼堆积如山。纳采、向名、纳吉、纳征和请期五个阶段仪程已过,就等着亲迎。

卫菁阁很上心,事事都要亲自办理。一想到心愿达成,卫菁阁喜悦不已,而且贺佩的病情好转,她更能安心地出嫁了。

不过公孙蓉最近很安静,要么在房间读书,要么到外面练功。如此消停都让人察觉不到她还在卫王府。

这日,卫倾莲从后花园茅屋采药归来,看见陆客贤站在香溪的尽头。卫倾莲想绕路走,却被他拦住:“倾莲,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两人对着一汪深湖,“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卫倾莲决绝地说:“我是不会给你当妾的。你娶了菁阁郡主后,你我就不要来往了。”“你非要这样吗?”陆客贤的眼神充满无奈,“我对不住你,你要如何便如何。”

卫倾莲苦笑了一声:“恭贺陆少盟主喜结良缘。”卫倾莲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她强忍着泪,成为这段感情的终结者。

贺佩还卧在病榻上,正值用膳时间,九嬷嬷送来人参燕窝汤:“女神医说了,参汤补气血,王妃要小口品味。”“一口气喝这么多。”贺佩摇摇头,“什么人参鲍菇,都不管用!”九嬷嬷说:“王妃吃腻了山珍海味,可那些穷人连口米都吃不上!”贺佩嘴上不情愿还是慢慢喝掉了参汤。

贺佩闭着眼眯了一会儿,叹道:“阿九,我撑不了多久。菁儿嫁给了自己喜欢又值得托付的人,我也就放心了。我这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见到我的小女儿。”“王妃休要说胡话!”九嬷嬷必须扫了这晦气,“王爷、王妃还有两个郡主都得神灵庇佑,必然福寿无疆。况且您积善积德,肯定长命百岁!”

贺佩又开始咳嗽,缓一会儿才能说话:“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大限将至,谁也阻止不了······”九嬷嬷打断了她:“王妃切莫胡思乱想。您好生休息,我去端药。”九嬷嬷向旁侧示意,侍女绾儿上前侍奉。

史枫、郭迎、陆雪纹三人刚吃了热包子,肚子饱饱的。郭迎想去卫王府的药房看看,陆雪纹也觉着新鲜,拉着史枫一起活动活动。

九嬷嬷前脚刚到药房,他们三个就到了。九嬷嬷问道:“药熬好了吗?”几个丫鬟把热腾腾的药倒进碗里。

三人问礼后,郭迎不经意地问道:“王妃定是刚刚喝过参汤,您们主仆都聊些什么呢?”“王妃又念叨小郡主了,十九年如一日啊!”九嬷嬷说过就后悔了,果然老了就管不住嘴了。

“小郡主?”陆雪纹笑道,“九嬷嬷您老糊涂了吧?卫王爷就一个女儿,哪里有什么小郡主!”九嬷嬷不能再多嘴卫驿的家事,端着药就走了。

史枫的鼻子和猎犬一样灵,一旦闻到异样就有所察觉。“十九年前”“卫王爷”“小郡主”,史枫飞速转动大脑,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史枫决定进一步调查,他到书房找卫驿。

“拜见卫王爷。”史枫作揖问安。卫驿正批阅文案,问道:“史少侠有何要紧事?”史枫答道:“我想知道有关小郡主的事。”“你听谁说的?”卫驿有所保留。“王妃身边的九嬷嬷偶然提及。”史枫低头笑道,“我本不该过问王爷的私事,可是王爷就不想查出真相吗?”

卫驿大笑道:“我若能查出真相,十九年前就解决一切了,旧时何须重提。”史枫没有放弃:“卫王妃心中郁结多年,难道卫王爷不应该还妻子一个明白吗?”

卫驿叹了一口气:“罢了,是是非非都过去了。你想知道什么?”史枫作揖谢道:“请王爷告知所有的细节。”

卫驿说:“十九年前我带家人搬往福州,路上遭人刺杀,刚出生的小女儿不幸坠崖。”史枫可以体会到他的苦衷,问道:“那当年王爷查到了什么?”“那次来的都是高手,等我追查的时候,那些人都死了。我推测是江湖上的仇家。”

“王爷没有查到这场刺杀的指使者吗?”史枫追问道。“没有。”卫驿又说,“不过经过我的盘查,其中有虚空观的人。”

史枫接着问道:“王爷没有派人去抓空凌道人吗?”“抓到他也无济于事。”卫驿体会着失去小女的伤痛,“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我便没有追究。”

史枫明白了,抱拳允诺:“我一定会给王爷一个意想不到的真相。”卫驿挥手示意他离开。

这场凶案的主谋有可能是钟离权、吕不歌,甚至是自己的外公斐娄。天说变就变,各个江湖门派为了利益结党营私,关系错综复杂。

郭迎和陆雪纹在长廊下等着。郭迎见他一脸凝重,问道:“史少门主,查得怎么样?”史枫没有回答她,问道:“卫姑娘今年多大?”“十九。”陆雪纹变聪明了,“怎么,和卫姐姐有关?”

“卫姑娘是孤儿,从小被莫老子收养,你知道莫老前辈怎么捡到卫姑娘的吗?”史枫又问道。“这我怎么知道!”陆雪纹顺口说,“你可以去问问哥,他应该知道。”

一语甚妙,史枫接着去盘问陆客贤。大家都是自己人,陆客贤便将卫倾莲的身世告诉他们。

“这就对了!”史枫拍手大笑,“看来我要去一趟虚空观了。”陆客贤三人二丈摸不着头脑,异口同声:“你去那干什么?”“我要去求证一件事。”史枫故作神秘。

陆雪纹觉着有意思,说:“你是不是查到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你不能去!”史枫嫌弃道,“你去只会成为累赘。”

史枫又说:“爹娘管不住我,你们还要留下来应付婚事!”史枫从前院牵了马,招呼也不打就策马奔腾而去。

还有几日就到五月初八了,四海宾客已经兴师动众地来卫王府贺喜了。

贺伦带着三个儿子前来,贺佩已经多年未见这个兄长,喜极而泣:“哥哥!”贺氏三兄弟礼拜道:“拜见姑姑!”贺佩看着三个侄儿都玉树临风,笑道:“好,好,都长大了!”

陆雪纹只要一见到贺天轩和贺天轸就生气,而贺天轲看到公孙蓉心情也不好。几人都想爆发,贺伦警告自己的儿子们:“今日给郡主道喜,你们都安分些。”众人接着言笑。

又是那间神秘的屋子,女子问道:“阿伶,你的外甥女出嫁你不去看看?”“本来今日就想去的。”贺伶说,“可是史枫就快到虚空观了,再让他这么查下去,就查到我头上了。”

贺伶请示道:“要不要杀了空凌?”“别心急,反正空凌也没见过你的真面目。”女子笑道,“让那个毛头小儿查吧。如果空凌道人亲口说出真相,卫驿一家岂不支离破碎?”“贺佩活不了几天,一家人无法团聚,正好泄我心头之愤!”贺伶恨得都快把嘴唇咬破。

真相就快浮出水面,事情越来越有趣。主仆二人坐等看好戏,一阵阴冷的笑声回荡在空中。

骏马飞驰,史枫连夜赶到六盘山。看着头顶的虚空观,他用轻功爬上山坡。

空凌道人正在打禅,史枫破门而入,质问道:“空凌,当年你为什么要杀卫王爷?是谁指使你的?”“贫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空凌连连后退。“你别不认账。”史枫威胁道,“你必须告诉我所有的一切。”

空凌死不承认,史枫大声训斥:“你身为修道之人,居然对一个婴儿下手!你有什么才德去做虚空观的观主!”史枫使出连环飞镖:“如果你不说出实情,我一定让你比死还难受!”

面对史枫的威胁和责骂,空凌道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是该还卫驿一个真相了!”

五月初八的早晨,朝阳刚刚露脸,卫王府的鞭炮声惊醒了街坊四邻。卫王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卫驿从早上就开始迎客。

后院东厢房,卫菁阁坐在梳妆台前,侍女绮儿为她穿衣打扮。卫菁阁穿凤衣戴凤冠,脸上泛起娇羞。她问侍女:“绮儿,你觉得我美吗?”绮儿答道:“郡主是‘江湖第一美人’,绝冠天下!”

卫菁阁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作为女人,她第一次当新娘,心里难免有些激动和兴奋。在史培的逼迫下,陆客贤不得不穿上大红喜服。

所有的宾客如期而至,在这场恢宏盛大的喜宴上,江湖门派都要有所表示。公孙棠和冷韵儿也来了,带来了华贵的贺礼。

吉时已到,鞭炮霹雳哗啦地响着,卫王府瞬间被烟雾笼罩。在众人的簇拥下,陆客贤和卫菁阁牵着大红绸带,缓缓走进礼堂。喜婆洒播花生红枣,眉飞色舞地指导:“请新娘跨过炭盆!”

陆洛夫妇和卫驿夫妇坐于高堂之上,看着儿女走来,又疼爱又不舍。贺伦作为舅舅,看着外甥女出嫁,面露慈爱之色。贺伶蒙着面纱,混入喧闹的人群中,就等着看好戏。

仪式正式开始,香案上烟雾缭绕、红烛高照,亲朋戚友和职司人员都已就位。祭祖后便要拜堂了。

卫倾莲心中百感交织,恍若置身梦中。不过她已经决定今日过后便离开卫王府,离开陆客贤,离开那些是是非非。

郭迎和陆雪纹心里都盼着史枫能及时赶回来,他能够想到法子阻止这场婚礼。

主婚人在高堂上宣道:“吉时已到,请新郎新娘拜天地。”陆客贤攥着绸带,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意愿,弯腰拜堂。

突然,史枫冲了进来,大叫道:“等等!”众人都惊了一下,陆雪纹见他来了,赞道:“史枫,你可算回来了!”

史城怕他坏了大事,连忙喝退他:“枫儿,今日是良辰吉日,休得胡闹!”史枫对卫驿说:“卫王爷,我已经查明了真相,请空凌道人把话说完再拜堂也不迟。”

陆洛可不管什么真相不真相的,骤然大喝:“枫儿,退下!”史枫不愿退让,陆洛很凶地命道:“退下!”史枫没有被吓破胆,接着问道:“卫王爷难道不想知道小女儿身在何处?难道不想给无辜之人一个交代吗?”

卫倾莲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她明白史枫已经知道了一切。公孙蓉没想到史枫会查出真相,她看着空凌道人,心想:这样也好,骨肉相残更虐心!

贺佩一听到小女儿,激动得不得了,起身拽着史枫道:“史少侠,你知道我的女儿在哪里?她还活着吗?我要去见她!”卫驿搀着贺佩,实在于心不忍,说:“少门主,你讲吧!”

众人不明所以,洗耳恭听。卫菁阁也只好耐心等待。

空凌道人走上前去,说:“我也是几天前才得知小郡主还活着。这些年我每日都活在恐惧之中,是时候解脱了。今日我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当年的真相。”

空凌道人尽情诉说:“十九年前,有一位雇主来到虚空观,要我去杀卫王爷。那是一笔巨大的银子,为了壮大虚空观在江湖的名气和地位,我答应了。那时卫王爷刚刚获得先皇御赐王府的恩赏,举家前往福州。我带着玄凌师弟还有二十多个空凌掌弟子在半路埋伏,准备出其不意,一举歼灭王爷一家。”

卫菁阁从红盖头下发出声音:“我当时只有四岁,可是当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空凌道人接着说:“雇主要求我们不留活口,我们便没有手下留情。我带着人冲了出去,与卫王府的侍卫厮杀。我和王爷打斗了起来,玄凌带着一路人去杀女眷。侍女们拼命护着身怀十甲的王妃和郡主,玄凌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最后王妃被逼退到悬崖边,身边只剩下几个人。令我们都没想到的事,卫王妃突然腹痛,看着是要生了。”

九嬷嬷说:“当时一片混乱,刀剑声、嚎叫声还有王妃临盆的尖叫声混在一起,我只能硬着头皮给王妃接生。”

空凌继续说:“卫王妃艰难挣扎,师弟没有心软,想杀了她,幸好王爷及时赶到打退玄凌。王爷带着余下的侍卫殊死抵抗。我们在悬崖边僵持了好久,现场血流成河。卫王妃斯嚎着诞下女婴,衣服上沾满了血。卫王妃虚脱倒地,用最后的力气抱着婴儿。师弟抽身而出,来势汹汹,女眷们拼命抵抗。”

九嬷嬷补充道:“我拼了性命护着王妃和郡主,玄凌打了王妃一掌,一把夺过小郡主。天底下哪有肯放弃孩子的母亲?王妃爬起来跟玄凌争夺孩子。王妃狠狠地咬着玄凌,玄凌气得使出空凌掌。王妃死死地拽着玄凌的衣角,玄凌一时失手,将刚出生的女婴打下悬崖。”

空凌道人又说:“女婴的啼哭声惊到了我们所有人。王妃发疯似地拿刀砍师弟,卫王爷连忙赶过去援救。这时,又一批军兵来了,应该是福州府尹特地派人来接应。我们的人也没剩多少,这样下去毫无胜算。我和师弟见周围荒草丛生,于是放火想烧死王爷一家。最后我们全身而退。”

卫驿回忆道:“烈火熊熊燃烧,爱妃死活不肯离开,执意去寻掉入悬崖的孩子,被我们给强硬拉走。”

卫菁阁也感慨道:“当时真得十分凶险,本以为我们一家就要死在悬崖边了。苍天垂怜,让我们从大火里逃了出来。”

贺佩不想听这些过去的事,她泪流满面地问道:“我只想知道我的孩子现在在哪儿?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我要见她!”卫驿抱住情绪失控的妻子,说:“我派人找了好久,从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早就粉身碎骨了!”

故事如此煽情,众人不禁伤感。史培和斐津娘可以体会到一个母亲的心情,不停地拿手帕擦泪。

贺佩不愿相信,质问道:“我的孩子呢?她一定还活着,带我去见她!”史枫答道:“不过幸运的是,莫老子正好在悬崖下采药。”空凌道人说:“经过史少门主的调查,百药女神医就是你的女儿。”“什么!”卫菁阁一把掀下头盖。

众人皆惊,不过卫驿夫妇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们的话。

卫倾莲目光呆滞,泪光闪烁。“当时情况紧急,我用衣布包裹住我的孩儿,并用锦帕护住肚子”“还有。”贺佩激动地说,“我的女儿左臂上有一块莲花胎记,这世上没几个人一出生就有这么漂亮的记号。”

陆雪纹听后大惊道:“我记得卫姐姐的左臂上就有一块彩色莲花胎记!”郭迎想了想,说:“没错。上次卫姑娘在虚空观受伤,我也看到过。”“司徒空也参与了当年的刺杀。”空凌道人说,“这个逆徒一定是怕当年的事情败露所以杀女神医灭口。”

卫倾莲忍不住滴泪,贺佩扑了过来,卷起她左臂的袖子:“好孩子,让我看看。”随后,卫王妃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彩色莲花胎记。所有的信物都印证了卫倾莲的身份,多年的思女之情全然宣泄,卫王妃搂住卫倾莲,放声大哭:“女儿!我的女儿!”

卫驿虽然悲痛万分,却只得压住情绪,严厉地问道:“当年的雇主是谁?为什么非要置本王一家为死地!”空凌道人愧疚地答道:“当年的雇主并未露面,只站在隔帘后说话,之后也是蒙面交接。雇主行事如此小心谨慎,贫道真得猜不出她的身份。”

方琰却已明白了一切,他和贺伦不约而同地看向人群中的贺伶。

空凌道人仰天长叹:“贫道不是恶人,更不是善人,今日说出实情,我便可以坦坦荡荡地活下去!”

贺佩泣不成声,抚摸着卫倾莲的脸蛋,哭诉道:“倾儿,娘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女儿!”在场的人震惊之余,无不感动落泪。

卫菁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次的婚礼恐怕无法继续。

史枫说:“其实我并不是有意破坏今日的婚礼,我只是觉得这样对卫姑娘不公平,对王爷和王妃不公平,对姑姑一家同样不公平。”

就算是这样,陆洛和卫驿仍想完成这桩婚事。陆客贤终于反抗:“爹,娘,我也有选择的权利!卫菁阁和卫倾莲都是郡主,为什么我不能娶倾莲为妻?”公孙蓉冷笑道:“陆少盟主干脆两个一起娶回家!”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是卫菁阁怎么能忍受和卫倾莲共侍一夫,她大叫道:“今日是我和陆客贤的大婚之日,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阻止我们完婚!”

贺佩慈爱地看着卫倾莲,说:“倾儿,你会不会觉得娘偏心?”卫倾莲摇头不语。贺佩哭道:“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忽然,贺佩觉得一股气血堵在胸口,让她无法呼吸,随后吐出一大口鲜血。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卫菁阁则惊呼道:“娘!”贺佩觉得体内的血液在来回蹿动,全身火热,止不住地咳血。贺佩紧紧地握着卫倾莲的手,说:“我快不行了······”卫倾莲忙给她诊脉,知道血气在她胸口凝结,恐怕命不久矣。

卫驿抱着虚弱的妻子,安慰道:“佩儿,挺住,你会没事的!”贺佩吃力地拉起卫驿的手、卫菁阁的手和卫倾莲的手,叠到一起,发出虚弱的声音:“倾儿,娘对不起你,没能照顾你。菁儿是你的姐姐,原谅她的任性······”

贺佩又哭着说:“倾儿,喊我一声娘好吗?”卫倾莲的眼泪刷刷地往下掉,说:“娘!”贺佩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贺佩看着卫驿,微弱地说:“王爷,我先走一步,照顾好我们的两个女儿。”卫驿看着相伴多年的妻子,忍不住流泪:“好,好,我答应你。”

贺佩躺在夫君的怀中,看着两个美丽的女儿,想象着一家人在湖心亭赏月的情形。她哭着又笑着,说出最后一句话:“我这一生虽孤独却无憾。”贺佩看着门外的阳光,不舍地闭上眼睛。

“佩儿,佩儿!”卫驿紧紧地抱住贺佩的尸体。“娘!娘!”卫菁阁哭成了泪人。卫倾莲不敢相信生母就这样死了,痛苦地流泪:“娘、娘······”

“王妃!”九嬷嬷发出悲痛的哭声,卫王府的家仆从屋内跪到屋外。

众人同情又伤感,贺伦失去一个妹妹,心中悲痛。公孙蓉冷眼旁观,冷韵儿铁石心肠。

看着姐姐猝死,看着卫家的悲剧,贺伶露出痛快的笑容。原来贺伶买通了卫王府的家仆,命令侍女纨儿常年给贺佩下慢性毒药。卫王妃本就心情郁结,加上毒素慢慢累积,身子越来越差。今日认女,贺佩过分激动导致血气堵塞,暴死在婚堂之上。

卫王府寂静到让人窒息,因为卫王妃的去世,陆客贤和卫菁阁的婚事无果而终。

一夜之间,卫王府的红绫都变成了白绫,卫氏姐妹哭了好几夜,穿着丧衣守灵。朝廷命官和江湖豪杰依礼吊唁。

朝廷很快就下发了文书,以皇妃之礼厚葬卫王妃。贺佩一命呜呼,长眠于墓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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