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赵飞德押镖为了掩人耳目连近身跟随他的人都没带,手里可用的就几个镖师,房谦的府兵也就那么些,一旦决定攻打就意味着所有人都得把脑袋栓裤腰带硬着头皮上,方才也说了那可是梁王的粮草重地,必有重兵把守,可谁都是上有老下有小、拖家带口的,谁愿意放着安生日子不过每月例银不要陪他闯鬼门关的?话说回来一旦赵飞德下令他们是无从反抗的,碍于手下无人也必然会向星宿府借兵,凭两人交情,房谦就算不拿全部的府兵出来也会拨出一部分给他助助威,所以镖师也好家丁也罢,更甚狱卒,谁都不要妄图逃脱,他二人绞尽脑汁到最后还是没个法,一个两个都蔫下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籽言的算盘打得啪啪响,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有了主意,对于想鬼点子她思绪总是别有一番空明澄澈,这唯一一个闪光点曾让鸿鹄都赏识有嘉,她自言自语道:“这打有打的办法,不打也有不打的办法……”
两镖师的目光果然被引了过来,将信将疑地问她刚才说什么。
“你们不就是不想为赵飞德卖命嘛?我有办法!”
二人半挑着眉毛狐疑地瞥了她两眼,赵飞德可谓是历战无数,拔下的城池没有七八座也有五六个,他都头疼的事,凭什么她一小姑娘就有办法了?旁边人对他窃窃私语着,她既然敢有胆子单枪匹马劫镖,想必是有些本事的,他们不过是仗着人多占便宜去了。那人可不这么认为,万一是哗众取宠,骗人给开十指金环的呢,她要是跑了,这群人没等去打粮仓呢自个儿脑袋脖子先分家了!
籽言当然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相信,说:“你们赵将军空有一副武躯可是论到计谋却是个惨不忍睹短板,一个粮营都拿不下可见他平日里带兵打仗拔下那么多城池,不是军师足智多谋就是他空手套白狼咯!”她暗察着他们的神色顿了下接着说:“你们头儿虽然挂的佩刀,但他真正擅长的却是弓箭,好在这磨了多少茧子的技能没白练,这会终于到他发挥真本事的时候了……”
二人听了不免意外,一般人看到有人随身佩刀直觉都会认为是刀客,压根不会往弓手去想,籽言一语道破心觉或许真有两把刷子,挨着她的脚步也进了些。见猎物进圈套籽言心中不免欢喜。可是两人也不是傻子,虽然想知道办法,但还是把决不能放了她的话言明了,无论籽言的办法管不管用,若是放了她他们就提前掉脑袋,若是方法不管用他们要上战场就是后掉脑袋,想来想去总归是要掉脑袋,索性一种说不说由你,放人是不可能的态度,装的一手好原则!
籽言见利诱的办法棋差一招,换了个方式迂回着说:“你们赚钱也不容易,我看要不这样,你们帮我把金环的环帽去掉让我手指能活动活动就行!”
二人想了想,“全去掉不行,最多去三个!”
“八个吧!”
“不行!”
“五个好了!”
“不行!!”
生怕一会连讨价还价的耐心都没有了籽言只得抱着试试看的心硬着头皮同意了,三个就三个!他二人欣然将环帽掰开三个后把耳朵凑了过来。
籽言边脱十指金环边说:“回去告诉你们将军,让人准备竹箭、酒毡和火油,那地方都是粮草,一旦烧起来肯定一干二净……”
“有道理!”二人当即拍板,“赵将军本就是弓手,这事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几把火箭就能摆平一了百了了!”
籽言忍不住噗嗤一下笑漏了声。
怕她揣了什么鬼心思,两人就嚷嚷开了。
不想他们吵吵惊动外面守卫,于是说:“说你们俩笨还真不动脑子了!”为了给剩下手指解金环的时间,她故意放慢语速道:“有能力当然是包抄最好,不战而降,里面的粮草、军缁物重什么的就都是你们的,要真一把火烧了不是连个屁都没了!”
“你才笨!”二人白了她一句,“要真能包抄得起来鬼还会在这商量!”
籽言想想也是,见他两人耳语过后留下一人,另一人着急忙慌地出去了。这会换岗的狱卒还没来,现在只有一个镖师,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二指催动神术,金环应声崩落,她飞起一脚踢开牢门,刹那间明媚的阳光刺得她晃了眼睛,眩晕了好一会才稍稍辨出前面的阴影,就这会的功夫堵满一圈人,没等眼睛完全看清楚就又被人乖乖押了回去。
赵飞德咬牙切齿当即发了飙:“是哪个活腻的东西给她解开十指金环的!”
见赵飞德要算账了,两个镖师吓得面如死灰不停叩头声称被小人蒙蔽犯下大错,愿贡献一计将功折罪!谅他两个只会押镖打架的莽夫能想出什么好计策?本想先处了二人再做打算的赵飞德听到箭弩和火油时不由得眼前一亮!几句下来火烧粮营的计谋初具雏形,可这赵飞德虽是脑子上称都少二两的武夫,也不至于蠢到五彩缤纷,虽然火烧粮营的法子稍微转点脑子就能想到,可若说围而不歼……他不由得多问一句:“你们说的是我们人少的做法,但若我们人手充足,还是否有其它办法?”
两个镖师被赵飞德突如其来的问题问蒙了,刚才都顾着为烧光粮营这个点子兴奋,忘记后面籽言说的有能力的话怎样怎样了,深觉要露馅的两个人支支吾吾,一会说强攻,一会说继续火毡的,编得天马行空越来越离谱,被人押着的籽言都听不下去了,心喊怎么什么都用火烧,火要是万能的,这深国和燕国一人一把火就一了百了了,哪里来这么多弯弯绕绕,真蠢到家了!两人边嘟囔着,余光悄悄投向籽言,恰恰被眼疾的赵飞德捕个正着,他走到籽言面前把刚才的问题又重复一遍。
“如果有能力不灭之,尽量原样控制,先口袋包围起来,再派一路轻骑驰援,按照路线来算,如果援军及时,凭深国军队的脚力完全可以抢在燕国来之前占领粮仓,把那么大批粮草据为己有可比付之一炬来得有意义多了!”
据为己有这四个字甚得赵飞德意,如此中意的回答不禁叫他刮目相看,别看这小丫头无法无天的,说的这法子却是可行的,一边对她另眼,一边更加肯定不能放她的心了!
籽言这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把自己救出去反被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了,因她的良策,打那起,单单看守她的人就增加一倍,外面彻夜巡逻的就不一一数了,数多了都是眼泪,怎叫一个悔不当初!
火烧粮营初战告捷,他们救火及时,粮草扑回来一些,赵飞德笑的眼角都能挂俩灯笼,一路都哼着小曲儿。
看他的得意劲儿,再看看自己被人拴在兽车上的样,要是来个马夫手里拿个鞭子,自己就跟拉货的骡子没啥区别,忒惨了!想想自己过了多少刀口舔血的日子,不想今日居然栽在这老男人手里,当初毅然决然和鸿鹄分道扬镳转身就走的模样,传到他耳朵里岂不笑话?
可想到十指金环,她觉得自己也只能是个笑话了!
而且,她的事,恐怕再也不会传到他耳朵里了。
她随着兽车继续走,十指金环的链子撞到车上叮叮当当的,倒是悦耳,有生之年如果能叫她找到做十指金环的人非得好好瞧瞧是哪路神仙,竟同修仙灵人这般深仇大恨!
山路崎岖本就不好走,赶了半日已歇三四次了,赵飞德派三人前去探路,剩下的人原地歇息。他望了籽言一眼,见她正盯着手里的水壶,他拧开盖子走过去,递到她嘴边时她却把头扭了过去。赵飞德一句不识抬举一口气全喝完了,胡子上挂着水珠说:“你这是没被逼到份上,被逼到无路可走就算是尿也会喝了!”
“这么说赵将军是尝过尿味了?”
大抵是赵飞德心情好,竟没介意籽言辱蔑的话,要在平时有人这样诋毁他早被拔了舌头了,“小丫头,看你脑子够灵光,别说没给你机会,把你带回去见小王爷,我们小王爷求贤若渴,遍布天下招揽贤才,说不定你还能派上些用处,若他真有用的着你的地方,别忘了今天是谁放你一条生路的!”
“何以我就会心甘情愿帮你们出戕人的主意?”
“你害人都害了,不害也害了,害一条是人命,两条还是人命,和我们也无区别,事到如今不如乖乖顺从,就算谋士之位不给你,万一阴错阳差我们小王爷看上你了,飞上枝头变凤凰岂不更好?要知道不是每只鸡都能成凤凰的!”
“也不是每只鸭都是天鹅的。”
“你这丫头好不识抬举,本将军可是给你指明路子了,怎么这般不知好歹!”
籽言哼哼,“那你们小王爷口味还真是特别!就不怕我断了他的根?”
赵飞德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好半天直不起腰,缓了几口劲说:“像你这样浑身龇毛扎人的小丫头对我们小王爷来说确实还挺特别!他身边太多眼花缭乱谄媚顺从的女人,不仅是他,老爷子都不喜欢,偶尔一个犟脾气调剂下枯燥的军营生活也是不错的!不过我劝你一句,如果你想动小王爷分毫的话,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别忘了现在捆着你的十指金环是谁做的!你连这十指金环都解不了还想靠近那块石头?省省吧!你是不知道有多少梁王的探子血肉模糊地从我们小王爷的营帐里横着出来了,凭你?太嫩!”赵飞德戏谑着,一直嘲笑籽言不自量力,不一会儿探路的人便回来汇报说路况况良好,他挥手继续赶路了。
只是这次,拴着籽言的马车被赵飞德安排到了最前面,这山路崎岖,遍地都是林草灌木,狡猾的老狐狸担心如果有人再打粮草的主意,见籽言被挟持定不敢轻举妄动,若还有想分一杯羹的人,那她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赵飞德的主意籽言又怎会不知,只是觉得这深山老林的本就人烟稀少,谁能料想这狐狸走哪条山路,又怎会把埋伏设在这?走了没一会,耳聪目明的籽言就察觉到异样,斜上方半山腰的密林里好像有动静,窸窸窣窣的像是什么东西在移动,摩擦到周围灌木发出的声音,等她竖起耳朵仔细辨别方位时又没了动静。她扫视过目及之处的概况,林木从浅绿到深绿到墨绿到乌黑的色彩的更迭层层障障,一眼望去好似刚才动静不过是色彩斑驳晃出了幻觉,这地方树枝纵横交错,或许刚才只是一两只山耗子窜过去发出的声响。
这时,有几颗石子叮叮当当地从半山腰上滚下来,籽言几乎是本能地弓下身子藏在粮车外侧,紧接着密林轰动,巨石惊出,赵飞德的兽车还来不及反应巨石就连人带车全都给推下山了!被冲散的押镖队伍霎时乱成一锅粥,镖师惊慌兽车失措,半山腰上冲下来的黑衣人,个个手持长枪长刀二话不说上来就杀,两方人马混作一团!
趁乱功夫籽言发现十指金环被砸变了形,窃喜的她连忙脱下金环,还没来及跑就不得不匆忙躲过射下来的火毡子!在火毡子的猛攻下所有粮车全部起火,如此混乱的场景给籽言逃跑提供了契机!为了躲避可能的追捕她一直往山路跑,而且是和深国相反的方向,流转的速度非一般兽脚可以追赶,眼见拉开了距离,这才敢慢下了脚步。
真是报应不爽,那老狐狸活该!籽言边走边想,估摸着袭击的就是梁王的人,眼见救援粮营没希望就转过来一把火烧了他的粮秣,本着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爽的精神,真是大快人心!走着走着就到了燕国地界,因为是山路,本就人迹罕至,星殿的卡点没有设在这里。
不知不觉在这树林里逛荡有大半天了,她在岔路口停下,总觉得这条路刚才已经走过了,此时的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正是饥寒交迫的时候,偏偏喝凉水都塞牙又无端端被困在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之前在林子里有鸿鹄陪着没迷路,后来去梅林也有长修陪着没迷离,这下身边一个人都没,果然就迷路了!
真是瞎子摸象,一摸一个准!
多日不曾洗漱的她就着涓涓细流囫囵吞枣地洗了把脸。看到倒影里的自己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看着看着就有些走神,倒影中渐渐凝出另外一个人的模样,他戴着面具,只留着流线般的唇,莫名地,她竟想起那日在霍都行馆他气急地将她抵至墙上封住唇齿的模样,吻完后他对她的气恨还是抑制不住地爆发了,那时的她毫无意识,只觉得青龙少司就是青龙少司,心狠手辣是不会变的,直到现在她依旧这么认为,只是心狠手辣却被另一种感觉取代,那感觉她说不好,很混沌,很模糊,好像似曾相识!她琢磨着,忽然意识到或许真正似曾相识的不是自己,而是娆似和他,娆似是通过自己的情绪来表达她的情感,但他会是谁呢?那日在蕴海里简短的会面,对于鬼蜮她好像并没有只言片语。
她的手不禁意地抚着后肩,鬼蜮死后烙下的半枚勾玉还在那,指腹滑过,能清晰地摸到轮廓。或许是抚摸的有些多,又或许烙印还没有好全,勾玉烙印处有些隐隐作痛,她叹了口气,额间水珠落到水面将倒影涟漪开去,越想越没头绪的她搅散水中的倒影,待水波平复后,自己邋遢的脸又出现,记忆里的人也同这倒影一般,接二连三起来,她极力想忘却,却在一时空白后又陆陆续续,她也是无数次地被记忆打回原形!
蓦地,她想起在青龙时,天江曾告诉过她的一些故事。
玄武星座神官鸿鹄不仅拥有卓越的神术技艺且治世能力毫不逊色。在失道君王被裁决扣进垣内,而又没有指示出下一位君王时,世界就由神祭与星座神官协同治理。在鸿鹄管理玄武期间,玄武世界的发展可谓是顺风顺水,甚至较前任君王更为出彩,但是让他声名远播的并不单单是他的治国能力,而是底世界四位星座神官中绝无仅有的心占师身份。
古往今来,地底世界核心初开,有了天地之分后再追溯至如今,悠悠万千年时间,心占师不过寥寥四位。一个是风华、一个是娆似、一个是鸿鹄,据说星象后来又指示出另外一位,只是星历典籍上还没有记载,暂无人知晓。
心占师,是有别于神祭和星座神官而独立存在的身份。且在神术的修炼部分也有很强的差异性。众所周知,神术分为心神、精神和杀神三大块。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心神,因为心神是超脱肉身灵魂飞升的重要阶段,想要练好心神前提就是心魂、武魂和神魂必须同时达到六星能力方可修炼自己的六星灵魂,六星灵魂的修炼又叫六星闯关,分为三个,即灵魂、觉魂和生魂,且三魂修为均在十段以上,达到三魂相辅相成,随时随地相融相散。在前期,三魂可能是并驾齐驱,因果循环往地狱报道,所以觉魂又叫地魂。只是越往后修为越高,人越是超脱就越会弃掉觉魂,重点修往灵魂之路。这就是心占师和星座神官最明显的相反之处,星座神官或神祭亦或君王修炼三魂时可以有所偏重,更多人是偏重灵魂,但是心占师必须要三魂同修,绝不能避重就轻!修炼讲求重心平衡能力匀称,就不能脱掉觉魂,但是觉魂是修炼之人所有的悖逆情绪的集散地,觉魂的大小是取决于心占师本人的功底,以前不乏有修炼失衡导致觉魂无限积蕴而灭毁四方的人,所以能否将三者修为力量均衡主要还是看个人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