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成和阿泷带着五又卫门穿过一条山林的小径,来到一块平地。这片平地被丛林和群山包围,十分隐蔽。伊贺的居民在平地上修建了各种建筑,形成聚落。远处有一座小山,从地面隆起,是聚落地势最高之处,被称做“伊贺峰”。小山上立着一座较大的建筑,站在那里正好可以俯瞰整个聚落。似乎整个聚落都是围绕着那个建筑分布的。阿泷指着那个建筑对五右卫门说道:“这个就是伊贺的忍者屋敷,百地丹波守大人就在里面。”三人便向伊贺峰的忍者屋敷的方向走去。
伊贺的忍者屋敷是整个伊贺村的指挥中心。为了防御外敌和保密,忍者屋敷建在一层人工垒高的方形土台上面,表面平整致密的土台四周挖了一道5-6米深的壕堑,壕堑里填满了水作为护城河,水面上搭了一座浮桥作为入口。土台上,忍者屋敷四周还挖了一条相对较浅的壕沟,壕沟里种上的几棵高大的树木,非常时期忍者可以爬上树冠瞭望四周的情况。
忍者屋敷很大,然而里面的陈列却比较简陋,大门朝南以确保有足够的阳光能照到屋内,正中心的屋檐上悬挂着两把六尺长的短忍枪,屋檐下则挂这一副字,书写着‘临、兵、者、斗、皆、阵、列、在、前’的九字真言。屋内正中央的位子上坐着一位老者,正是伊贺的上忍百地三太夫。他穿着一件黑色外套,上面印着一只白色老虎的花纹,打扮得非常整洁。半白的头发、胡须和眉毛非常浓密,更添了几分威严。
百地三太夫左边坐着一位十分干练的中年人,此人名叫楯冈之道顺,是伊贺的“中忍笔头(首席中忍)”。他披着一件枯叶黄色的外套。虽然早过了不惑之年,他的身材依旧十分健硕,从他敞开的外套能够隐约看到胸前的肌肉依旧十分紧致。他的皮肤保养的很好,在微弱的阳光下依旧能够反光,双目炯炯有神的样子让人感觉到他的精力十分充沛。楯冈之道顺协助百地三太夫创立了“伊贺四十九院流”忍术体系,负责掌管伊贺四十九院。
隐蔽在群山之间的“伊贺四十九院”看上去和日本其他的寺院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它的本堂中心供奉着弥勒菩萨,周围环绕着四十九间山伏房。然而,它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寺院。百地三太夫成为伊贺的上忍不久,就指派忍术十分精湛的中忍楯冈之道顺建立了这座寺庙作为伊贺集中教授忍术的地方,同时聚集了“野村孙太夫、新堂小太郎、楯冈之道顺、下柘植之木猿、下柘植之小猿、上野的左、山田的八右卫门、神部小南、城户弥左卫门、甲山太郎四郎、甲山太郎左卫门”等十一位伊贺流的忍术名家一同在此创立了“伊贺四十九院流”忍术。伊贺四十九院也是忍者们平时修行“修验道”的道场。
这种“修验道”是一种以中国道教为基础,结合印度佛教、日本神道教而融合成的宗教,是忍者们的宗教信仰。生活在山峦之中的忍者,对山川有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敬畏和依赖之心,他们相信通过对修验道的战斗女神“摩利支天”的祈祷和膜拜,可以变得作战勇猛,逢凶化吉。同时他们也通过修验道的“山岳修行”来进行精神训练,磨炼意志。
正成和阿泷领着石川五又卫门穿过一条蜿蜒的山路来到了位于伊贺峰顶的忍者屋敷。石川五又卫门见到百地三太夫后立刻说明了来意:希望跟随百地三太夫学习忍术。
百地三太夫接过望着五右卫门,用手捋着下巴的胡须陷入了沉思。他身边的楯冈之道顺接过五又卫门递过来的推荐书信查看,从花押判断确实是藤林长门守的笔迹没错。信中大意是“这个五又卫门身手不错,但是性格比较张扬,能不能收做弟子要百地三太夫自己决定。”楯冈之道顺从五又卫门走路的气势判断出这个年轻人身手不错,而他身上的肌肉纹理也印证了藤林长门守的判断。
但是石川五又卫门举止张扬怪诞,他的眼眶旁居然还涂着胭脂,这和忍者的行事风格有很大差别。有许多忍者由于性格原因,最后逃离伊贺,成为“叛忍”,如果这些叛忍为敌方所用,将伊贺的情报泄露出去,将对伊贺造成很大的损失。也许正是想到这里,百地三太夫微微地皱了下眉头。“叛忍成败”是历代上忍必须谨记于心的事情。百地三太夫才会不遗余力的追杀叛忍,“叛忍”经常会做出让百地三太夫十分头疼的事情。
五又卫门看到百地三太夫似乎对自己并不很感兴趣,也没给出肯定的答复,便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欺身向前,歪着身子敲着榻榻米,似在催促百地三太夫快点做决定。
百地三太夫淡淡说道:“我拒绝!”
“为什么?”五又卫门听到自己被拒绝,脖子和脸都涨红了。
“低调是忍者的铁律。”百地三太夫一字一顿地说道:“然而阁下似乎很难符合这个铁律!所以我拒绝!”
这个理由确实让他无话可说。他怒视着百地三太夫,双方就这样对峙了片刻,却被服部正成打断了。
“门外有人!”服部正成突然说道。
门外的确有一个穿着灰色上衣,一副普通农夫打扮的敌方忍者。他利用一种名叫“闻金”的忍具偷听屋内的谈话,发现自己暴露了以后,立刻收起闻金准备逃走。“闻金”是一种用麻绳的两端分别绑着一个木碗和一块金属薄片的道具,使用者会将金属薄片插入墙上,并拉直麻绳,将木碗靠近耳朵,屋内的谈话通过金属片转化为音波信号,并通过麻绳传递到木碗中,重新转化成声音,达到窃听的目的。
五又卫门听罢立刻飞将出去,对方已不见踪影。他身体微微下蹲,突然纵身一跃跳到房檐上,四处遥望了了一下。
当他确定敌人逃走的方向后,立刻往那个方向跳了过去,以飞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对方的速度非常快,明显经过了长期艰苦的脚力训练。然而,五又卫门比他更快!他从一棵树上迅速跳到另一棵树上,同时还要闪躲敌人掷出的一把把苦无和手里剑,这需要极高的技巧。五又卫门被激怒了,大骂了一声“八嘎(笨蛋)”后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其他人也追了出去,然而已经被五又卫门甩开了一大截!
眼见五又卫门即将追上来,敌方的忍者眼看自己逃脱不了,只好转过身来与五又卫门缠斗。百地三太夫随后赶来,抛出了一把手里剑刺中敌人的大腿。百地三太夫并不打算伤了对方性命,他希望能从对方口中问出一些情报。
而这个忍者一看自己没有逃跑的可能了,突然伸手往脸上一抹,发出一声惨叫,一头撞上一棵大树毙命。
五又卫门走近查看时,这名忍者已经死去,他的脸部已经溃烂,惨不忍睹,原来他把毒药抹在脸上,达到毁容的目的,以隐藏自己和雇主的身份。百地三太夫早已猜出这个忍者十有八九来自甲贺。
“没能生擒,实在抱歉!”五右卫门叹了一口气,对随后赶来的众人略带失望地说道。
然而对于五又卫门刚显露的身手,即使是百地三太夫都大为惊叹。
服部正成和阿泷也吃了一惊,这个和自己年级相仿年轻人居然有如此身手!刚才的房檐至少有二十尺高,这小子居然轻轻松松就跳上去了,还有他刚刚一边躲避暗器一般在树之间来回跳跃。“这样的身手加以训练,甚至能和加藤段藏媲美了!”百地三太夫身旁的楯冈之道顺暗忖道。
加藤段藏,出生于常陆地区,他的忍术造诣极高,身轻如燕,据说不用助跑就可以轻松跃过20尺,借助撑杆则可跃过30尺,均毫无声息。另外脚力神速,60尺外的弓箭与铁炮都无法击中,然而巧合的是加藤的性格和这位石川一样十分张扬。
他首先侍奉于“越后之龙”上杉谦信,有一次上杉谦信命令他偷一把名剑,他轻松的完成了这个任务,觉得不足以显露自己出类拔萃的忍术,顺带将这位敌对大名的一名11岁的侍女也抓了过来。不过他高超的忍术反而由于其张扬的性格被上杉谦信所忌惮,于是谦信将其诱骗到一片空地,并埋伏下大批亲信打算除掉他,但敏锐的加藤发现气氛不对,使用忍术逃走了。
离开上杉的加藤转而投靠上杉的死对头,被称为“甲斐之虎“的武田信玄,结果同样被武田信玄所忌惮。趁加藤如厕之际,一名受命埋伏在粪坑中的刺客用长枪其捅死,这次加藤段藏未能察觉,结束了自己传奇的忍者生涯。
“但愿他将来不要和加藤一个下场”楯冈之道顺叹道。
“师父!请收下五又卫门吧!”阿泷说道。
“师父,在下也觉得五又卫门的身手不做忍者十分可惜!”正成也说道。
经过刚才的事情,百地三太夫心中早已大定主意收下五又卫门了,他看了看阿泷和五又卫门,又看了一眼五又卫门,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他对身边的楯冈之道顺问道:“道顺,你怎么看?”
楯冈之道顺早被百地三太夫指定负责伊贺的人才选拔工作。所以百地三太夫虽然是上忍,也必须尊重他的意见。
“属下觉得五又卫门的身手,正成的敏锐,再加上阿泷,确实是个不错的组合。”楯冈之道顺和百地三太夫想得一样。
百地三太夫对五右卫门说道:“我改变主意了,但是在此之前,我有几个条件!”
他突然提高了声音:“第一,你要改变自己的装束,并且在执行任务中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
“第二,我只是暂时收留你,你日后是否能通过筛选成为伊贺的忍者还要看你的表现。”
“第三,若是日后你成为了伊贺的忍者,你的一切行为都会受到伊贺忍者屋敷发出指令的约束!”
五又卫门听罢,立刻转悲为喜说道,“我接受!”
伊贺的忍者有严格的层级制度,他们会被划分为上忍,中忍,下忍:
在伊贺,要通过从5岁开始进严酷的训练,长大后还要通过严格的筛选,才能成为下忍。下忍也被称作体忍,是站在第一线,行使具体任务的普通忍者。
中忍由家族或组织中各方面都十分优秀的忍者担任,他们负责实际作战的指挥工作。
上忍又被称为智囊忍,负责策划整体的作战计划与策略,一般由忍者家族族长或组织组长担任。与大名一样,忍者家族和组织每代上忍人选,一般由上一任上忍指定。自安排之日起,上忍候选人除了学基础忍术外,还要学习经验和知识,培养敏锐洞察力和领导力。这样才能保证今后真正担任起领导组织的重任,并根据当时的政治形势选择和哪位大名进行合作。
下忍则必须对中忍言听计从,而中忍则必须无条件服从上忍所支配的忍者屋敷发出的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