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雁没能给陈以琦讲完她的故事,声音戛然而止。陈以琦正想问她怎么不继续讲下去,抬头却看见了熟悉的眉眼。
是周潭。
周潭也看见了病房外坐着的两个美丽女子,微不可查地皱眉,问陈以琦:“姜悦怎么样了?”陈以琦对周潭本没好气,甚至想过要给他一耳光来谴责他对姜悦的伤害,但方才听完傅雁的讲述,她竟然没办法再冲他发火。谁让姜悦晚了那么多年呢?对于傅雁和周潭来说,彼此早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人,与血水融为一体,根本无法割舍。
所谓的造化弄人,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陈以琦叹了口气:“孩子流掉了,你的。”
显然,周潭根本就不知道孩子的事。他讶然道:“明明每次我都做好了安全措施……怎么会有孩子?”
陈以琦忍不住讥讽:“就像我怎么也想不到把我闺蜜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竟然是我的好朋友一样。”
周潭自知理亏,默然不语。
“周潭,我早在你们去美国之前就劝过姜悦这傻丫头,让她尽早打消这个念头。呵,你哪能真的在乎她呢?”陈以琦冷笑,“从我认识你以来,你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你看她们的眼神从来都是冷的。你自己或许不知道,也可能,其实你知道。毕竟在你心中,只有一个人是特别的。”陈以琦瞟了身边失魂落魄的傅雁一眼,又笑了,“可就连那唯一一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人,也总是被你弄得伤痕累累。”
傅雁觉得自己呆不下去了。
她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僵硬地说:“我先走了。”
陈以琦不答话。
傅雁拎起手提包,就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回忆是痛彻心扉的幸福,这句话说得实在不错,当时紧紧依偎的小傅雁和小周潭,又哪能料到今天这一步呢?怔忪间,电梯“叮——”一声打开了,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冲出来,又在傅雁跨进电梯时风风火火地冲进来抓住她的胳膊,劈头盖脸问:“你没告诉以琦是我泄露的地址吧?”
一看见沈琛,傅雁更加头疼了,她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沈少爷,你家那位的智商你还不了解么?需要我去说?”
“哎哟喂,这可怎么办!”
沈琛撇撇嘴,打算折回去看陈以琦,反被傅雁抓住了胳膊。他又开始不知好歹地作死起来,对着傅雁挤眉弄眼:“怎么着?突然发现我的好,想跟我在一起了?哎,我有以琦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娶你的,死心吧。”
“神经病!”傅雁瞪他一眼,“陈以琦和周潭在谈事情,你确认你要过去看这心碎的一幕?”
“周潭?周潭来了?”沈琛幸灾乐祸,“我看是你心碎吧。谁让周潭以前喜欢以琦来着?”
“八百年前的事儿了,还拿出来说什么。”傅雁把沈琛拖进了电梯里,按下下行键,“我们两个伤心人,就不要彼此相互嘲讽了,走吧,送我回家。”
这一幕让沈琛觉得熟悉又温暖,忍不住偷偷笑起来。傅雁从电梯按键的反光里看见他上扬的嘴角,翻了个白眼:“有什么好笑的。”
“你有没有觉得,这样好像我们初中的时候一样?”
是了,是很像。他们两个的革命友谊,就是在跟踪各自的男神和女神中建立起来的。谁让他们的男女神总是在一块儿呢?他们俩也只好总是凑在一块儿。那时候两人把陈以琦的哥哥徐一帆恨得牙痒痒,都是因为这个乱牵红线的媒人,才让他们心仪的人旁边出现了另一个形影不离的人。也亏得最后陈以琦没看上周潭,否则他们俩一定会密谋把徐一帆狠狠地打一顿。
穿过一条长长的棕榈大道,沈琛向右打了个方向盘,减缓车速,最终停在周家门前。他本打算把人送到就走,也没解安全带,侧头却看见傅雁歪着头靠在车窗上。她闭着眼,双睫颤个不停,明显心神不宁。沈琛于是取下车钥匙,引擎声骤灭,反而惊醒了傅雁。她尚有些迷糊,看清眼前景致后,慢吞吞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沈琛双手还搁在方向盘上,关切地看着她:“你要是心情不好,就先去我那儿。”
傅雁无声地摇了摇头,下车关上门。沈琛仍旧不放心她,摇下副驾驶的车窗,看她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步走向周家。忽然,他的余光扫到一辆红色敞篷玛莎拉蒂,正正儿停在周家的院子里。再定睛一看,果然是自家那辆独一无二骚包的车。
引擎声起,傅雁以为沈琛开车走了,却不料他的车驶到了她身边。傅雁不解地挑眉,沈琛嘿嘿一笑,厚脸皮得再自然不过:“沈琳在你家呢。”
傅雁一开始还有些迷惑,紧接着目光触及那辆陌生的玛莎拉蒂,恍然大悟。
“行了,你进来吧。”她按下大门的遥控器,放沈琛进去。
黑色的卡宴和红色的玛莎拉蒂,沈家人还真是高调。
沈琛锁好车,车钥匙在食指上飞速地旋转、握定,人走上前来与傅雁肩并肩。傅雁几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暗自喟叹,无奈道:“走吧。”
沈琳果不其然在周家。偌大的客厅里,白色真皮沙发环绕着两个高贵优雅的女人,林燕一身墨绿的修身旗袍,搭配着一双翡翠圆耳环,正垂眸轻啜一杯清茶;而沈琳就坐在一旁,当季新款的阿玛尼,一身非黑即白,没有任何首饰,长发绾成一个低髻,正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傅雁与沈琛一同进来,招呼道:“妈。沈琳姐。”
沈琛也笑着挥挥手:“沈琳,你又来打扰林阿姨。”
不及林燕开口,沈琳的眼风先嗖地扫了过来,一瞬间傅雁觉得像是有几支冷箭嗖嗖飞过。偏偏眼神的主人笑得一脸温婉大方:“沈琛,这不是家里,要有家教。”
沈琛仍然嬉皮笑脸,双手插进兜里弓起身子:“我从小没爸教,哪来的家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