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雁踩着门槛进了一中的初中部,叶华然和傅承安都很高兴。叶华然果然在一中附近置办了一套小房子,不过在傅雁的强烈要求下,一家人并没有去澳洲,只在江南一带去玩儿了一圈。搬了些东西进新房子,叶华然就随傅雁在这边住下,傅承安一人开着车回了五环的别墅。
傅雁被分配到了初一九班,班主任刘老师是个年轻的大学毕业生,第一次当班主任。开学第一天,在刘老师的带领下,一群孩子去大讲堂参加开学典礼。开头照例是校长讲话、颁奖仪式,后来还有优秀毕业生讲话,这个毕业生毫无意外是应届第一、高中部女神师姐叶岑歌。傅雁听得昏昏欲睡,一直到优秀学生代表讲话时,旁边的小姑娘突然发出“哇”的声音。傅雁心下有些好奇,抬起头来,却正巧听见那句:“我是初三一班的周潭。”仿佛隔着遥远的岁月传来。
时间好像定格在这一刻。
她呆住了,就这样愣愣地、远远地看着周潭,脑子里的弦全部崩坏,什么也没听见。她只看见他那熟悉的眉眼,自信的表情,和一张一合的嘴,心中滋味百般。他还是一样优秀,他还是那么耀眼,他的眉眼长开了,个子也长高了,棱角也分明起来,再不像小时候一样白白嫩嫩,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亲一口。
他竟然在一中。他竟然又和她一个学校。
周潭,周潭,她念了六年的周潭。这么多年,他可曾有一瞬,想起当初稚嫩的小妹妹,倔强的小姑娘?
散会的队伍走到一半,女神师姐突然出现在初一九班的队伍里,在孩子们中间掀起了轩然大波。叶岑歌在老师心里都是好学生,跟刘老师不知笑谈了些什么,不一会儿就过来带着傅雁要走。傅雁皱了皱眉头:“你带我去哪里?”
“自然是有好事咯。”叶岑歌眨眨眼。
可傅雁心情正郁闷,有些不快,撇撇嘴道:“不想去。”
“我好不容易才向刘老师争取来的呢,你少给我废话。”
“叶岑歌,你干嘛呀你?”
“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傅雁……”两人正吵嘴,队伍里又是唏嘘声一片。傅雁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立刻抬起头来,果然看见清清爽爽的男生由远及近,看见她讶然的表情,也依然是一副清风明月之相,眼神并没有多做停留,就去跟叶岑歌打招呼。
傅雁听见他喊:“师姐。”
叶岑歌一手还把傅雁拽得死死的,一面就回过头去,笑着应下来:“周潭啊。”
“师姐,我还有些事,可能等不了你了,先走一步。”
“诶,别呀。”叶岑歌手上一使劲儿,把傅雁拎到前面来,正对着周潭,“这是我表妹,叫傅雁,今年初中部的新生。她对辩论挺感兴趣的,你现在是辩论队队长,有空多带带她,就当是帮师姐的忙。”
周潭微微一笑:“师姐你都发话了,我难道还能推辞?”
“那就好。”叶岑歌转身对呆滞的傅雁又是眨眨眼,一副邀功的模样,“那我就先回高中部了,你们熟悉一下。”
“好,师姐再见。”
叶岑歌就这样把傅雁和周潭丢在了散会的人群中,傅雁双眼盯着脚尖,不敢抬起头来。身边的人在人流里太过于耀眼,惹得连同她都被众人频频关注。如果换成在别的地方,傅雁还能厚脸皮地昂着头,可是现在,身边的人是周潭,是她打小最爱的哥哥,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周潭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啊?哦。”傅雁迷迷糊糊地跟上。周潭在一米以前,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傅雁一路跟在后面小跑,心跳得“怦怦怦”。他还记得她吗?她被送到孤儿院的事他到底知情吗?他会怎样跟她打招呼?她要怎么回应?
忽然前面的人脚步一停,傅雁还在想问题,没刹住脚,一头撞上了挺得笔直的背。周潭无声地皱眉,尽管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傅雁还是捕捉到了。毕竟,她多熟悉他。这么多年,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都被她在心里描摹了千万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傅雁立刻道歉。
周潭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你是叶岑歌的妹妹?”
这与傅雁设想的每一种开场方式都不一样。她以为他会先问这些年她过得好不好,去了哪里,又或者是她为什么会在一中,她还记不记得他。可是他没有。他的第一个问题,全然是无关紧要的。
可傅雁还是迟疑地点点头。
“师姐是个很厉害的辩手,也是上一任辩论队队长。她带我进的辩论队,我很感激她。对于她的请求,我无法拒绝,所以我答应了下来。可是我得事先跟你说清楚,辩论队招人是要经过比赛挑选的,比赛阶段我不会帮你,你自己应付。如果你自己过不了关,也别怪我不看师姐的情面。我不希望把一个不合格的人招进辩论队。”
这次傅雁是彻彻底底地愣了。在原地呆若木鸡。
显而易见,他忘了。
他不记得傅雁的存在,也不记得那些孩童时期温暖的过去。她是他的妹妹啊,他怎么能说忘就忘了?傅雁眼眶一热,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控制不住,她觉得心里好像被撕裂了,她这六年,原来就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吗?
周潭揉了揉头发,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语气却不善:“你哭什么哭?”
傅雁哭得更凶了。
“你哭也没办法,我要对辩论队负责。好了,你快回教室上课去吧,我也要上课了。”周潭说罢,也不管傅雁哭得多厉害,拔腿就走。傅雁泪水汹涌,越哭越伤心,渐渐蹲在地上抱成了一团,心里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他忘了。他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