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齐末年,国力衰微,时值新旧政权交替,朝堂政局暗潮汹涌,齐文帝性喜奢靡,大兴土木,是以京都传有“百里不闻机纾声,而见殿宇四起”,中原大陆百姓民不聊生,正是应了诗人口中的“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的光景。
当是此时,农民起义接踵而来,分封制之下的诸侯王实力与日俱增,不再对齐文帝俯首称臣,纷纷以“清君侧”为由,挥师北上中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统治中原的齐王朝终是不堪一击,瓦解成土。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疆土四分五裂,中原战火纷飞,最终各大诸侯王分割天下,于是形成如今的九国兵天下的局势,三百六十多年以来,各国亦敌亦友,君王只为一统天下。
九国其中以魏国,梁国的国力为最。江山辈有才人出,各国帝王年迈,渐渐退出历史帷幕,是以年轻者渐露锋芒。
而她的出现,可以说是翻开了历史新的篇章,也可说,是颠覆了全天下。
但,那都是后话了。
晋国京城里的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亭台楼阁高雅华贵,过往行人皆是昂首阔步之姿,平常百姓见此不得望而却步,这俨然是富庶皇族所行的街路。
而在这行人之列的其中几个公子里,皆是身披绮绣,戴朱缨宝饰,烨然若神人。陪同众人纷纷面露恭谨之色,可见这几人必是出身不凡的世家公子了。
几人正谈论当今所实施的政令,其中一位蓝衣公子摇摇执扇,故作疑虑地道:“各位可曾听说了近日以来的泰山祭祀大典之上发生的奇事了?”
蓝衣公子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原本哄闹的气氛霎时凝住。
人群中一位容长脸,衣着平凡的男子倒是出声回应道:“沈公子莫不是说那日封禅大典,紫微真人算得一卦,算出了晋国的祸国妖孽一事?”
众人一听此事,脸色顿时变了变,露出几分惊骇惶恐的神色,有人低声道:“别提那场封禅大典了,据说是紫微真人堪破天机,一句话就把京都有名的望族张氏的五百余人当作妖孽斩杀了,不止如此,还有兵部尚书夏大人,和司礼监的崔大人!”
此话倒也所言不假,因紫微真人的一句“丁亥者,当灭国”,朝中臣子凡生辰八字,皆被以祸国罪论处。
这列行人中有不少公子们都与这些被处刑的臣子们有所结识,听得有人谈及此事,不由得心头一震。
这位被唤作沈公子的蓝衣公子见众人如此,仍是不疾不徐地道:“诸位可知,那几位被处以极刑的大人,与如今执掌朝政的那人,是何等关系?”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大惊,皆是面面相觑。
晋国上下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当今陛下卧病床榻,长女太安嫡公主,代为指管朝纲的事。
那位衣着平凡的男子倒是不慌不忙,上前一步,冷声冷脸地道:“沈兄何出此言,紫微真人乃太白门上德高望重之辈,太安公主执掌朝纲以来无不为民生社稷着想,我朝才渐而有中兴之势,你此话听着颇有几分大逆不道之味!”
沈公子听得此言,不由嗤之以鼻,但面上仍是一派风轻云淡,“这位兄台此言差矣,这位太安嫡公主,虽有那么几分治国之术,可对旧贵族门阀的手段仍是毒辣得很,曾为博得崇文太后独宠,残害同门手足,如今为了排除异己,凌驾于满朝文武之上,已是不择手段,杀害三朝元老,朝廷重臣更是不争的事实!”
沈千华的声音颇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气息,令众人逐渐思及起与那几位朝臣的不匪的交情,正所谓藕断丝连,难保不会有殃及池鱼的一日。
再加上近日,内阁首辅新政连番出台,明里暗里地打压旧贵族的势力,在场众人对沈千华的话倒也信了几许。
当即有人出声,不屑道:“果然是一个女人的作派,晋国的江山怎可交给一个女人打理!”
“不错!祸国妖孽一事必是个幌子,绝不能让她继续站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了!”
又有人出言斥道。
“下了早朝我就让御史台的人弹劾她一番,让陛下早日立太子!”
……
一石激起千层浪。
沈千华悄然隐去,默不作声,敛去唇角牵起的冷笑。
就在这几人正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地要将太安公主逼退政坛时。官宦世家所行的朱雀大街上,兀然传来清晰的辘辘马车声,小厮极为有气势的吆喝声。世家公子们纷纷避退两旁,马车稳稳当当地停靠在一座不起眼的楼馆面前。
众人不由侧目而视,能行进朱雀街的人,非富即贵。
只见马车上款款走下一位男子,一袭白衣胜雪,虽衣不繁丽却通身贵气,举手投足间也竟有王者之风。容貌更不在话下,只道是①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身姿濯濯如春月柳。
众人之间有眼尖的立马认出来人,嚷嚷着大惊道:“是苏珏,苏公子!天下才子榜榜首者!”
这座楼馆里有间偌大的阁屋,里内正萦绕着一缕清幽的茶香,布置简朴而精巧细致,一桌圆木梨花桌几张红木椅,中间悬着鲛绡玉色罗帐,风起帐动,如处云雾仙境。
帐帘内,一位女子沉静端坐在太师椅上,仿佛是居高临下的高位者,正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她穿着深红色蹙金翚翟袆衣,外头披着一件深紫锻绣披风。这样的颜色对于女子来说未免过于老成,可却显得极为尊贵雍容。
李长姝轻缓地合着青瓷盖碗,看着上头的花梨木雕花飞罩,明眸皓齿间行的却是云淡风轻之态,女子姿态楚楚,然而更吸引人眼球的是沉静而尊贵的姿态,一举一动间似乎有淡淡的威严。
秋风萧瑟,庭院里的古树枝桠摆动起来,千钧一发之际,李长姝神色陡地一冷。
咻——
一支凌厉尖锐的铁箭,犹似夺命妖魔的尖指,狠厉地穿过窗扇。
李长姝微微一笑,那笑容含了几分轻蔑,只稍稍用力,手中的青瓷盖碗往耳边一击,硬生生地将那铁箭击落在地。
伏击在院中古树上的黑衣人见势,虽惊于她的武功之高,但仍齐刷刷啪啦一声破窗而入,高举大刀,迈着步子小心翼翼地走近帐帘内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
李长姝举起案上一盏玉色琉璃杯,举止镇静从容,面容冷若坚冰。重重掷地的破碎之音入耳清脆悦耳,此刻听得无疑是致命的信号。
黑衣人警觉起来,即刻挥起大刀向着帐帘而去,他才方举起,便瞧见面前一道银光闪过,浑身便失去力气,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自院外竟是又破窗而进数十来人,皆是黑衣蒙面,目露狠色。
李长姝冷笑,唇角一扬,目光逼视着眼前的黑衣人,“将逆贼全数杀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