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燕与大臻的战场,仅仅一个多月已经推进到了离帝都仅有八百里之遥的迟城。
大臻朝招募来的隐世灵修、武修和各种异人,也聚集到了这里。两军对峙,中间的空地上黄土漫漫地随着北风扬起。虽然还没有交手,但血腥的气息已经隐约可闻。
这里驻扎着军队,以迟城的主力大军为首,各地新招的民兵为辅,还有从帝都抽调而来的弓弩手。
不远处,就是北燕的大军。
草原十二部落的首领勒马站在军队前方,簇拥着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中年人,那正是北燕大将军:耶律信。
在十二部落首领之侧,又有五六个人默然骑马立着,他们是西北军营的叛将闫起、袁复,以及战争之后投降的将领。
站在敌对的一方,面对着昔日的同袍,这些人纷纷低垂着头,耷拉下眼皮,宛如一尊尊泥塑木雕。
料想投敌后的日子没什么好过的。北燕人排挤欺凌,草原人也看不起这些出卖自己国家和同袍的小人。
闫起一声不吭地看着脚下的泥土。
这是大臻朝的领土,而它即将要被无数人的鲜血染红了。或许也有北燕人和草原人的血,但是更多的,只会是臻朝人的血。将士的血、军卒的血,还有许许多多数不清的无辜百姓的鲜血。
他不用抬头,就可以感觉到无数火炭般的目光烙在他的身上。不用听,就能知道对面的臻朝军阵里无数人恨不得食肉寝皮的怒火和唾骂。
卖国投敌,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富贵和荣耀,他仅仅是苟活了下来而已。比丧家之犬还要狼狈地没有尊严地活着,忍受着世人的唾骂。
战鼓声,在这一片死寂的空气中敲响了。
不知是哪一方先发出了一声呐喊,随后就响成了一整片汪洋。刀光闪闪、箭雨纷纷,枪尖矛刃刺入血肉的声音在这一片喊杀声中微弱地响着,却像是闷雷一般,没人能将其忽略。
“闫起叛贼!我来取你狗命!”嘈杂中,闫起听到了一句这样的声音,他提起精神,打马上前,挥着手中的兵器迎上了昔日的同袍。
军队后方的青布小车纹丝不动。里面的灵修已经接到耶律信的传话,让草原的军队和投降的那些臻朝人再消耗掉一部分。
迟城一方,从民间招募来的灵修御使着飞剑,如挥斩韭菜一般,已经冲进了草原人的部落里,一会儿就砍倒了近百人。武修披盔戴甲,手持武器,如那些将领们一般冲锋在了最前方,与敌人混战成了一团。还有那些力气大的、善施毒的,有各种异术的,都各自拿出了看家本领。战场上,草原人的伤亡渐渐大了起来。
草原十二部的首领们一马冲锋在前,几乎忽视了身后自己部落的军卒。等到他们开始察觉到这一次的臻朝军队分外难缠,想要后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手下的军队已经七零八落,几乎被屠戮殆尽。这些草原首领望了望遍地都是自己族人的尸体,两眼一热,一腔老泪几乎都要掉了下来,再看北燕的军队伤亡极小。那军队后方的十辆青布小车,纹丝不动地停着,根本就没有出手。
“差不多了。”这时,北燕大将军耶律信对身旁的将士说道。
那将士得了令,挥动军旗,北燕的军卒这时才开始冲锋起来。三十万的北燕军加入了战场,顿时令战场上的搏杀更加惨烈起来。
刀光煌煌,沾染着嫣红的鲜血,映衬得天上的白日也添上了一份血色。
浩瀚的喊杀声之后,十辆青布小车的帷幕揭开了,一柄又一柄飞剑朝着战场飞去,挑出了正在大肆杀敌的臻朝灵修,就在这军阵之中拼杀了起来。
战争,已然进入了白热化。
帝都。
听说王闵王大人几次散步到了内宫门口,但是都被侍卫给拦下了。
听说王闵王大人在朝堂上罢免了几位重臣,遭到了以军阁大臣宁植为首的众多大臣的反对。但是因为王闵统掌着监国大权,罢免的旨意依旧执行了下来。
听说王闵王大人将家里的护卫都调进了宫里,又提拔了五城兵马司的人,预备派人换掉宫中的侍卫。
听说王闵王大人以古人言“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由,令年仅五岁的新帝东方昼称自己为“代父”。
听说王闵王大人已经从宫女中“挑选”了一些美女,将她们看守在一处空旷的宫殿里供其享受着温香软玉。
以上的这些,都是帝都的大街小巷里最新流传的秘闻。
监国大臣、兼任帝师的王闵,如今已获得了广泛的知名度和新的称号:“王贼”。
也许王闵王大人高高在上,听不到那些升斗小民的传言。也许对于他来说,史书有言“成王败寇”。只要笼络好了小皇帝,逼迫云太后就范,自己就成了天下万民的主人。到时候,随之而来的自然是万民的跪伏,无上的荣耀奢靡,现今的些许风言风语,又有何妨碍呢?
王闵此刻,正在内宫的门口与侍卫对峙着。只是无论他怎么说,甚至搬出了监国大权来力压内宫的守卫,那些人都只是连连告罪,却一步也不肯后退。
内宫里头,那些粗壮的宫女宦官们竟也拿着武器,在侍卫的后方组成了又一道防御线。就算侍卫们被王闵调走,有他们在,王闵仍然是别想踏进内宫一步。
气闷之下,王闵再一次灰头土脸地转身回去。
他有心想要调来五城兵马司手下的军队来收拾掉这群侍卫和宫女宦官,却也不敢过度地激怒云太后和朝廷的大臣们。
如果他真的调兵来冲撞内宫,激怒了云太后不说,必然也会惹怒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到时候,云太后与文武百官连起手来,令他陷入孤立无援的局面不说,他这监国大臣和帝师的名头,怕也难保他的性命了。
当前,还得徐徐图之为好。王闵一边踱着步子回前宫去,一边思索着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