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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深夜流光

薄暮徐徐降临,蔺灵韵与叶融清开始往回走去。不远处驿馆的厨房已经开始冒起了炊烟,一股股白色的烟霭在空气中升腾,弥散,与此同时,饭菜的油烟味也开始飘散开来。他们缓步踏进驿馆,早有驿卒为他们收拾出了一张桌子,随后端上些时蔬粥饭,竟还有一大盘热气腾腾的山药烧野兔肉。

晚饭过后,夜幕已经完全降临了下来。楼下驿卒们洗刷打扫的声音,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了。四周的虫鸣嘹亮起来,经了霜的蟋蟀、寒蛩、桃金娘在长满荒草的的空地上拼命地唱着。一阵风吹来,纸糊的窗子绷紧了旧窗纸,在风的压力下发出呜呜的声音。

驿馆楼上的第一间房里,陆白秋坐在桌前,从茶壶里倒出一杯温热的茶水,拿在手中,默默地思索着。

一柄铸剑司铸造的青铜剑,将他们引到了帝都,而到了帝都之后,所有的线索又被人一一掐断了。

看似平静的人潮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还有,那首童谣。陆白秋的目光转为凝重。

童谣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传唱开了,没有人知道是从什么地方流传出来的,也没人知道是什么人编的。陆白秋也早已听过了几遍。而今,令他愁眉不展的,却是童谣新添的后四句:

“汤汤黑水,万载奔涌。救彼流民,神教永生。”

他的手指轻轻地敲在桌面上,默然思索。

“汤汤黑水……神教永生……”

“黑水……神教……”

“黑水,神教。”

陆白秋叩在桌子上的手指猛地一顿。伴随着这四个字的出现,他的心间陡然明朗了起来。

外面,风声萧萧。他站起身来,推开了窗户。几只在暗黄窗纸上扑腾着翅膀的飞蛾,随着秋风忽地飞进了房间,盘旋了半圈之后,一头撞在了灯罩上。陆白秋慨然叹了口气,向无边无际的黑夜眺望。黑沉沉的夜色里,像是藏着无数暗涌与诡秘的波澜。陆白秋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身上的担子沉沉。

夜已经深了。

陆白秋抬起手来,准备关上窗户。蓦地,他的动作突然顿住了。只见远处的天际划过了一道青蒙蒙的光亮,紧接着,又是一道微弱的亮光!那是修行人的剑光!陆白秋顾不得嘱咐弟子些什么,挥袖拂灭了房中的灯烛,从窗口悄然跃下,化作一道淡淡的黑影,紧追着那两道剑光而去。

那两道流光,不是别人,正是在西北边塞的小漠河畔争夺“圣灵血果”的褚姓老者,和那名成了鳏夫的“灵剑”之一的中年人。“百鬼夜行”韩七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他的乌光与漆黑的夜色混在了一起,故而陆白秋开始时竟没有发现。

陆白秋很快地接近了他们,见是两名灵修在前面互相追赶着,后面还跟着一名鬼修。于是他放缓了速度,无声无息地跟在后面,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只见那三人中间的矮个子老者一路追着,一路骂骂咧咧:

“死了老婆的鸡贼汉子,趁我与韩老鬼打架的时候偷袭,算什么好汉!还我的圣灵血果!”

这时,缀在后面的乌光里那人开口说话了,声音格外的嘶哑难听,仿佛是用指甲刮着棺材发出的声音:

“褚老贼,那圣灵血果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你偷袭我韩某人在先,如今果子被抢走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那姓褚的矮个子老者被“百鬼夜行”韩七堵的无话可说,又添了一层气闷,他发狠向前追去,边追边冲着前面的中年人喊道:“我说,前面的,赶紧把那果子给我。韩老鬼说了,你再不交出果子,他就要把你那死老婆炼制成灵尸了!”

却见前面的中年人果真停了下来。

姓褚的老者见此,不由得一窒。他担心自己方才的那番话激怒了中年人,便减缓了速度,小心翼翼地靠近了过去。却见那中年人的前方,浓密漆黑的树林格外死寂,仿佛有无数危机隐藏在其中。

姓褚的老人也不再嚷嚷了。他谨慎地伸手捞过一缕风,小心地嗅了嗅,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他回过头来,向远远缀在后面的韩七怒骂道:

“韩老鬼!好你个卑鄙的小人,居然调来你的徒子徒孙们在我们前面打埋伏!那就别怪我老褚不讲情面了!”

韩七没有答话,他的神情阴郁了下来,乌绿的光芒一闪,立刻也来到了树林边。韩七感觉到同宗门功法的气息,向树林中喝道:

“里面是哪一辈分的小鬼,出来!”

随着这声喝斥,八团水晶般透绿的鬼火从他身周的空气中浮现出来,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周,渐渐成了盘旋之势。

一片漆黑的树林里,绿莹莹的鬼火纷纷地亮了起来。原来万鬼宗门的功法有一种特性,功力修行到高强的阶段时,鬼火的颜色就会愈加晶莹透绿。而当他们一旦展露自身的功法,那些功力低微的弟子修炼出的鬼火便本能地受其吸引,不受控制地显形出来。

树林中的人这下无论如何也藏不住了,只得不情愿地从林中走了出来,聚集到了空地上。

“韩老祖!”带头的万鬼宗弟子身边悬浮着两团碧莹莹的鬼火,一脸无奈地抱拳行礼道。

“是谁派你们在这里设伏的?”“百鬼夜行”韩七冷脸问道。八团盘旋翻飞的鲜绿色火球照在他的脸上,使他的面孔更显阴沉可怖。

那万鬼宗弟子不敢隐瞒,恭恭敬敬地回道:

“我等奉宗主的命令下山游历,收集炼魂、炼尸的材料和修炼的好苗子,寻机发展壮大我们万鬼宗。带队的李师叔听说老祖正在附近,于是命令我等前来辅助老祖,尽早拿下这二人。李师叔还说了,要请老祖尽快回宗,为宗门的事物出力。”

韩七拧了拧眉,冷冷地哼出一声,道:“什么时候,你们这帮小鬼,也能管到老祖我的头上来了?”

话音落时,八团晶绿鬼火的翻腾之势愈加激烈起来。

陆白秋这时早已纵身躲在远处的一株矮树上,这时听了他们的说话,不由得暗自心惊:

没想到一向不与活人打交道的万鬼宗,竟然也要参与到俗世中来,而且所谋不小。依照他们的说法猜测,也许那黑水神教,与万鬼宗可能会有些关联。

他继续向那树林边看去,只见那边的情况又突然有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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