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铃儿与郑恒翌日便就启程去往昱天宫了,尤逸未去送行。
众人也知他两人多有不舍,头一日,在尤逸还家之前便知趣走远了,为两人腾了些独处的时间。
依旧多是沉默对望,惜字如金。金铃儿每每回想这段记忆,感觉便像那时初冬的天色一般阴暗暗,灰蒙蒙。
那些只言片语,大都忘却了,唯记得那位翩翩的少年一把抱住自己,轻叹了句“我恨你。。。”
金铃儿被紧紧抱着,看不见尤逸的表情,但心窝贴了心窝,也是极明白的。
这句语气极其复杂的“我恨你“,与这久久相拥的瞬间一起,都烙在了她的脑海。
十年之别,离聚有期,初拥以诺,寒风暖人。
只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老天爷似乎是存心在捉弄尤逸。
默默承受了即将与金铃儿分别十年之久的尤逸,由李乾坤和裘盈伴着,一路浑浑噩噩,走还家去。
将至时却又停下来,想起,已是离家三个多月,双亲定是牵挂不已,却不该以此面目相见。。。
又深出长叹,定了心神,勉提笑意,这才提步再走。
不想,那院内却无那闲散鸡鸭,野草也已是葱葱郁郁,占了院径。
见此,尤逸慌了神色,连声唤道“爹!!!。。。娘!!!!“
自是无人应答,探步进去,却见满目皆是沉灰覆面,屋内陈设虽是依旧规矩,却再无那往日之生气。
裘盈疑惑道:“这真的是你家?好像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啊。。。“
尤逸却不理会,只一边唤着,一边挨个去那卧房厨房寻去。
李乾坤看着这眼前,回想起当与尤逸一家人在这堂内吃那一笼田蛙的景象,便只觉如在梦中,也是问道:
“尤逸。。。。怎么会这样。。。“
尤逸寻了一圈,自是无果,似是再也承受不了这打击,已是神色涣散,六神无主,闻此一问,只是苦苦摇头。
李乾坤也是心疼尤逸,双手对扶了他的肩膀,说道:“尤逸。。。别慌,咱们好好想想。。。伯父伯母会去哪儿。。。“
说着四处打量,又定神思索,然后说道:“会不会,是去找你去了。。。“
尤逸一惊,抬起头来,也一思索,却觉不可能,说道:
“他们并不知道我去了什么地方,却如何去找。。?我爹向来沉着,自然不会如此行事。。。。“
李乾坤也慌了,又是一阵绞尽脑汁,却再也没了主意。
裘盈东凑西看,却见那桌上用一油灯压下了几张信纸,只是被那灰尘蔽了,不甚显眼,赶紧唤道:“你们看!!这儿好像留有书信。。!!”
两人奔过来,尤逸将油灯移开,把那几张拿在手中,见第一张乃是当日自己在江阳渡口寄回的家书,又看那后面几张,上书道:
“逸儿:
幸上天眷顾,诸神垂怜,才得与儿共度天伦,却不觉已有十七八载,儿那襁褓啼哭,孩提顽事,却是历历在心,恍如昨日。
既有此一别,也是天定,这尘世亲缘,想是已尽了,也不愿与儿再受那当面离别之苦,便随这天意,就此了结罢。
儿命非凡,万望悉心向善,他日受得历练,才可再得与爹娘相见。这其中种种,自有因果,却不可对儿详叙,望吾儿悉循,无需疑虑。“
这留信笔迹温婉,字字传情,虽未有落款,尤逸却认得,那正是母亲的字迹。
看完,尤逸愕然说道:
“他们走了。。。”
李乾坤与裘盈也将此信来看了,也是一阵面面相觑,随后李乾坤说道:
“如此看来,伯父伯母是收到你写的家书之时,便已离开了。。。已是三个多月以前。。也难怪这屋子荒成这样。。。”
裘盈也是长舒一口气,说道:
“尤逸。。。我说你最近是不是犯了孤星?。。。怎么一下子,不单是铃儿,连你爹娘也离你而去了。。。”
尤逸知了父母无恙,虽是宽了些心,眼下却没那心情说笑,只皱眉苦叹道:
“有那可能。。。“
李乾坤轻轻推了一把裘盈,历声道:
“说什么呢?!!犯什么孤星了?。。这不是还有我们在吗。。?会不会安慰人。。。。?“
裘盈对李乾坤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却不顶撞,又指着这信,问尤逸道:
“你确定这信是出自伯父伯母之手。。?”
尤逸答道:
“我儿时习字时,娘时常与我同练,她的字迹,我是再熟悉不过的。“
裘盈想了想,又说道:
“你之前说你爹是个屠夫,你娘操持家事,都乃是普通人,可这信却当真不像是那寻常人家的家书。。。“
想了想,呼道:”莫不是伯父伯母如那花鸟岛上的萧老头儿一样。。。是隐世高人。。。“
李乾坤听了,也惊讶的表示赞同。
尤逸认真想了,也是不通,说道:
“从我记事开始,我们家就一直过的这安稳生活,未曾有丝毫异样,也从未见爹娘露过身手。。。如果真是避世之人,未免也藏得太深了些。。。”
李乾坤说道:“可是,如果不是这样。。。这信的内容,根本无法解释啊。。”
裘盈又把这信拿来逐字看了,说道:
“这信上又是说什么“天意”又是什么“尘缘”的,还说你“命非凡”。。。如此玄乎。。莫不是伯父伯母与那天机阁有关?。。“
李乾坤与尤逸闻此对望。。却见尤逸又苦恼摇头,李乾坤问道:
“怎么。。。你觉得不可能?”
尤逸答道:“说起来,也未必不可能。。。只是。。。。”
说着,尤逸又回想起与父母那的过往时光,确实是平平淡淡,慢慢长长。
“我自幼没离开过爹娘。。。我印象中,爹娘当真只是那普通之人,我们也一直过的普通人的生活。。。。天机阁。。。“
又是一阵摇头道:
“我不敢相信。。。。。“
众人沉默,李乾坤也把那信拿来,仔细看了好几遍,却是泄气道:
“我看咱们还是别猜了,信上不是说了吗:“望吾儿悉循,无需疑虑”,便是知道我们想破脑袋也是想不明白的。。。“
顿了顿,又道:“信上还说“他日受得历练,才可再得与爹娘相见“嘛,尤逸你别担心,以后你们肯定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当面问伯父伯母不就行了?。。只是早晚的事儿嘛。。。”
那李乾坤倒当真是个会察重点之人,此话倒也不差,想那尤屠夫妇留此书信,也全当是为尤逸宽个心,那所谓“有因有果”定然是如天机般不可泄露了。
裘盈听了,连连附和,尤逸也逐渐少了担心,脸上只剩了那满满的疑惑。
李乾坤又道:“伯母在信上不是说了嘛。。。要历练。。暂且宽心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尤逸听了,又把那书信拿来,逐字逐句,细细看了,这才收信如怀,当下便也不再纠结,沉声自道:
“爹!娘!孩儿一定会想办法去找你们的!!”
尤逸在一日之间,突遇了这两场变故,李乾坤与裘盈也是担心不已,生怕他承受不了,作出些过激的举动。眼下见尤逸已是挺了过来,那眼里也有了些神采,这才松了口气。
李乾坤便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递与尤逸道:
“尤逸,你看看,这是什么?”
尤逸接过翻来,却见这册子亦未有书名,里面工工整整写下了二三十页,通篇只道述那行经练气,引气冲脉之法,虽是也看不出深浅,却也惊道:
“这莫非是。。。涅冥功法。。。。?“
李乾坤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原来,刚才尤逸与金铃儿独处之时,李承丰便就着茶铺的账本,把这涅冥功法的内功法门记了下来,交与了李乾坤。
李乾坤说道:“涅冥山,本就是专注内修的门派,这涅冥功法,确也是江湖上公认的“第一内功”,其威力嘛。。。我也是见识过的。。。能引其作为镇派内功,还何需再去自创?如此,我玄青剑派,已是万事俱备了!“
尤逸却是若有所思,似是已开始思念金铃儿了。
李乾坤也知其所想,又说道:“尤逸,铃儿如此成全我们,我们可不能负了她的一片苦心。。。你知道我们该做什么!。。”
尤逸一惊,心中涌出往日与金铃儿的点点滴滴:那些有她陪伴的,无忧无虑的日子,那个由她描绘出的,令他无限向往的江湖,以及她对李承丰说的那句:
“助他们开宗创派吧!“
便就在此定格,
眼神坚定起来,已然是有了目标。
便转头望向李乾坤,应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