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极致的黑,像是泡在深海之中。
明明能感觉到自己睁着眼睛,却无法在视网膜上找到任何这个世界的影子。
这是大脑血循环不良造成的,在被“蜈蚣”甩下来后,已经度过了五分钟,但是宋碧依旧没能从地面上爬起来。
宋碧能够感觉到地面一直在振动着,他知道“蜈蚣”拖着巨大的躯体一点点靠近他。
每移动一下,都会使地面震颤,若是这可怕的重量压在人身上,怕是十死无生。
脑袋嗡嗡作响,除了触觉外的感官全部被屏蔽了,状态奇差无比,但宋碧却觉得自己的脑袋转的奇快,以前想不通的很多东西一瞬间就理解了。
比如他明白了所谓的丧尸就是一种吃人的怪物,明白了自己的怪力异于常人。
“蜈蚣”还在靠近,这时候的宋碧知道自己不能够坐以待毙。
但是视网膜黑的让人绝望,宋碧只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以及另一个极为微弱,但对他来说极为敏感的心跳。
就在宋碧面前的血泊之中,很奇怪,这个心跳声和宋碧自己的心跳频率完全是一致的,以至于宋碧一开始没有发现它。
隐约中,宋碧有一种另一个心跳与他血脉相连的感觉,就好像那是他的一部分。
宋碧朝那个心跳的来源伸出了手,熟悉的刀柄触感从指尖传来,一瞬间脑袋的杂音全部消失,血循环一瞬间稳定起来,视网膜重新注入了光线。
眼睛首先看到的是朦胧的马赛克一样的场景,然后不断变得清晰起来,眼前的血红让宋碧意识到,原来他身周的液体是那只大肉串的血液。
随着感知恢复,各种各样的痛楚重新袭来,无视了疲惫不堪的身躯,宋碧一点点从血泊中弓起身来。
在他身上遍布被石块划开的血痕,脑门上的包已经消肿,左手无力地耷拉着,只有宋碧自己知道,左心室的边缘痛的像是火烧。
那里断了好几根骨头,起初并不觉得多疼,但痛楚如同后劲一般愈演愈烈。
在站起来的时候,宋碧已经满头大汗了,同样伤痕累累的右手上握着一枚短刀,赤红色的刀芒,在黑夜里夺目地亮着。
疼...疼..疼疼疼疼!!!
脑细胞好像炸裂了!
浑身疼的好像在岩浆里滚了一圈,“蜈蚣”的血液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着极高的盐分,宋碧只觉得自己的伤口在这些血液里好像在被熨烫一样。
但是宋碧的双眼却不屈不挠,浑身的斗志旺盛地涌出,仿佛感应到主人的亢奋,蜘蛛切的红光也越来越亮。
当许倩雯气喘吁吁地从废墟之上翻过来的时候,立马注意到这种状况,她离宋碧只差五米,急忙掏出手机:“宋鸢!有情况!”
“收到,情况如何?”
此时,宋碧已经完全站了起来,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动作像是田径运动员奔跑前的准备。
许倩雯知道宋碧曾是黑苔中学的体育特招生,校田径队的扛把子,但搞不懂他这时候怎么忽然一副要进行长跑的状态。
许倩雯感觉到有些不妙,她立即跑向宋碧,同时向另一边的宋鸢说道:“我到宋哥这里了....”
“但是宋哥他...他自己站起来了...”
话还没讲完,宋碧已经离开了原地,许倩雯愣在原地,回过神来后她条件反射一般说道:“...还朝大蜈蚣那边过去了,我拉不住他!”
宋碧一步一个脚步前进着,疲惫的身躯,导致他每一步都像是冲刺一样的费劲,比起全盛时期,他现在的动作慢的像是龟爬,但是劲大的不可思议。
许倩雯已经追上了宋碧,并且试图将他拽回来,但无论她如何费劲,都无法将宋碧拉退哪怕一步,反而自己被他那不可思议的巨力给拖着走了。
“宋哥!别往前走了,快回头啊!宋鸢他们还等着呢!”
许倩雯看了看前面,因为眼珠子不断被破坏而扭动着的“蜈蚣”,吓得都快哭出来了,至少她在被拖的离其越来越近的时候,腿肚子已经不争气地颤抖了起来。
“老哥,可以停下来了。”
宋鸢在电话中说,许倩雯立即拿出手机,让宋碧可以听得清楚。
宋碧确实听见了,但并没有因此停下,肺部因为撞击隐隐作痛,但他还是用微弱的声音说:“...老妹你多久没哭过了?”
宋鸢良久才回道:“...记不清了,那种事无所谓吧。”
“九年了!”
宋碧语气极为肯定:“你最后一次哭,是在我十岁的时候,我被人打破了鼻子。”
另一边,宋鸢久久没有回答,欧阳安静地听着他们的交谈,他知道那是只有这兄妹俩能够理解的话题,所以他没有插话。
“九年了,你又哭了,上一次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没做,所以这一次我不能停下,这是我的原则,你知道我什么都听你的,除了原则性的问题。”
在宋鸢的成长过程里,宋碧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为兄长的作用,一个人不再轻易流泪的时候,便意味着长大了。
宋鸢长大了,在宋碧成为一个合格的兄长前,她先一步长大了。
即使现在已经晚了,宋碧也要,重拾他作为兄长的使命。
“复眼。”
宋鸢的语气越发平静了起来,她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紧张的情绪,患得患失的焦虑在宋碧的一席话里完全消失:“尽量攻击它的复眼,还有,要赢哦!”
宋鸢的意思是她已经不打算阻止宋碧了,甚至还有鼓励他攻击“蜈蚣”的意图,这绝不是理智和正确的判断。
开什么玩笑?宋鸢疯了吗?!
明明现在所有状况,都倒向了对他们有利的一面。
宋鸢却要和宋碧,重新走进“地狱”?!
“宋鸢....”欧阳实在忍不住张了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很清醒。”
宋鸢认真地看着欧阳:“你和许倩雯可以离开了,我要留下来陪我老哥,直到‘蜈蚣’死了,或者我们死了。”
张狂这时候也回来了:“啊啦,我倒是很佩服你的魄力,但是我本来以为你会是一个更理智的人。”
“我也这么以为。”宋鸢轻轻地笑了笑。
另一边,许倩雯已经完全放开了宋碧,站在后边看着他。
宋鸢都不阻止了,她还能怎样。
但是许倩雯觉得,宋碧会赢。
因为他是黑苔中学,是天枢院最强的贪狼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