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马不停蹄的赶到家。徐老爷子走得慢,我听到他的拐杖声在楼道里杵了半晌,才看见他的人影一瘸一拐的跟进家门来。
我妈急坏了,手碰到那本古董家谱上就拿不下来,头几乎埋了进去,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看来她也不能马上猜到这快递的来历。
我看着他俩一脸没好事的眼神儿,自觉的站到一边。再说这种邪乎的玩意儿,还是要相信距离产生美。
就在我妈仔细观察家谱,徐烟腔凑在旁边看的时候,我的注意力漂游到了被扔到角落的快递盒子上。
纸盒很常见,里面有几张防震的旧报纸胡乱塞着。贴在上面的个人信息,我的倒是挺齐全,寄件人处却是一片空白。字迹很干净,笔触修长,看起来是个文化人。
我发现盒子的转角处,有一块报纸居然是拱起来的。
难道还有东西?
我伸出手按了下转角的拱凸,报纸没有瘪下去,里面赫然是一块坚如磐石的硬物,我手快撕开了报纸,一尊温润的佛像见了光。
佛像的切面精致,看起来是一整块玉石雕成的,通体雪白。我把佛像翻过来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偷偷夹着什么密函,也没有暗器开关,寄件人的形象顿时善意了几分。
这佛在黑市拍个价,我可就有自己的小金炉叻。
徐烟腔近乎凹陷的干瘪眼睛转到了我手上,十分不客气的一把抢过佛像自己端详了起来,他双手摩挲着佛像的脑袋嘴里念念有词。
“别打小算盘了,好好一尊秃头佛被你摸的全是油光,你以为头摸亮了就能开光啊?”我没好气的想抢回来,却被亲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我吃瘪没说话,徐烟腔这才开口,“你去,去四川,把这佛像带着。”
他凑近我,把佛像满当当的塞在了我手里。徐烟腔的手很粗糙,外侧生了冻疮,整个人混着一股烟草味儿,我不自觉的向后避了避。
说的倒轻松,我去四川,学怎么上,路费谁给,去干啥?
“去捉鬼。”徐烟腔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含糊不清的来了一句,浑浊的眼白盯着我心里发怵。
随后他抽出自己包烟草的纸,抽了我书桌上的一支笔就开始写字。我很惊讶徐烟腔的文化水平原来超过了小学,等他写完拿起来一看就知道自己高估他了,十个字里有三个错别字。
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路名,最后一个看起来是建筑的名字,什么…“屌炸天楼?”
“虎祚太,我呸,你读反了,是太祚虎楼,太和大哪个是有一点儿的?”
我妈没形象了噗嗤一声笑了,我扬了扬眉毛表示自己很严肃。不管怎样,没让我上山已经是造化了,平时在学校读书不如回家守店,出去历练几下也不是坏事。
我点了点头折起纸揣在上衣兜里,表示自己默许。我妈喜上眉梢,扔下一句“我去给你收拾收拾行李”就不见了。
徐烟腔跟着出去,再看家谱已经又被小心的封在了文件袋里。
可能是没用吧,我也没在意,把腿翘在桌子上点开手机查起了太祚虎楼。网上说这楼名字喜庆,祚就是福气的意思。所以太祚虎,就是一只年老有福气的霸气老虎。还真是符合徐烟腔的审美。
这时候我觉得拿手机的左手腕有点痒痒的,像被什么东西挠了。我以为是蚊虫,抄起桌上的花露水准备往手腕上倒,在拉开袖子的一瞬间就愣住了,冷汗霎时冒了出来。
我平时也没啥爱好,就喜欢躲在屋里喝喝闲茶看书。难得出去也只跑步,从不打篮球,导致手臂和手腕都有些纤瘦,泛白的皮肤上此时血管发黑格外明显,一点点顺着血液逆流爬向手臂上方。
血液经过心脏一共就分为大小两个循环流遍全身,而这黑血的目标毫无疑问,就是我的心脏。
怪不得家书和佛像看起来都没有怪异之处,恐怕是哪个东西上渗了毒。
我试着死命掐手臂来压迫血管,黑血的速度缓慢了些,迈开步子就往客厅冲,“妈!徐老爷子!你们来一下我好像中毒了!”我喊道。
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片。又来。和药馆里一样。关键时刻不见人影。
莫非又是试炼我的?我安慰自己道。
客厅上唯独有一部手机还亮着灯,没有锁屏,我一看上面已经订好了前往四川的火车票,时间就是下午,一个半小时以后。
现在要求实名制,取票人名字是我的,而备注信息只有一个字。
逃!
发生了什么?
我注意到旁边还有一撮抖落的烟灰,正在手机旁边,茶几上的烟灰缸却空空如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的捧起烟灰往手臂上按。
手臂上的奇痒慢慢缓和了一些,黑血慢吞吞的消退至手腕处不动,却也没有消除。看来情况突发的厉害,情况要去了四川再调查了。那个吊炸天楼十有八九脱不了干系。
我找了副老爹骑摩托留下的皮手套戴着,只戴了左手来遮住发黑的手掌,右手空出来整理东西。走之前不忘使劲的把桌上残留的烟灰搓干净了装到小塑料袋里。这可是救命的玩意儿。
徐烟腔这一身子烟气,怕是也不简单。如果他的烟气可以克毒物,那出意外死前和他形影不离的那个阴恻恻的孙子……
我飞快的瞟了一眼身后是否有人,总觉得脊背发凉。
打车前往火车站,我没有带上妈的手机,怕她万一回来了要用。自己匆匆拍下了取票码就上路了。
桌上的手机静静的躺在那里。十分钟以上没有人动,自动黑了屏。突然手机再次一亮,有人来电,来电显示名是“徐年非”。响亮的大悲咒彩铃在空旷的屋子里单调的回荡,桌面上悄悄的飘过两缕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