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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三灾九厄 栾永泰投胎降王室 沙孝义逞凶报前冤

史故纷乱难计年,不数英雄浪淘沙;

尘世是非无休止,悲欢离合续演绎;

前历事幽梦帘帘,往昔日过眼云烟;

后生切莫空嗟叹,恩怨少放在心上;

古来原本无神佛,妖魔出自奇谭中;

笔录志怪于书卷,全只是杜撰凭空;

付君仅为讨欢娱,闲时手拈略翻阅;

解烦排忧一消遣,拿到坊间做谈资。

话说有古国名流沙,地处西土,始创未知于何时。初不过弹丸之地,据一隅仅希图自保,战兢兢,惶恐恐,但求不为强者攫取而作盘中之餐。却又能韬光养晦,纵横捭阖,在卵上跳舞,夹缝中求生,在周边列强之间周旋,倒还算是扎得住根子。并且靠着钻营取巧,反被它逐步壮大,养成了气候。之第七世王——金铭王,名叫沙摩敦,更是励精图治,富国强兵,并亲自担任督帅,引领千军万马,东征西讨,南伐北掠,拓疆扩土。肢鄯善,解车师,破蠕蠕,败西凉,驱西夜,逐且末,于阗畏缩,龟兹恐惧,焉耆、吐谷浑纳贡称臣,乌孙、尉犁遣使修好,就连西迁之强者——匈奴,亦避而不来与触。流沙国由四百里贫瘠,张延三千里,所赚近十倍的富庶。于是,一反初始之柔弱,而成为了一方的霸强,名冠西域,五十余国唯之马首是瞻。沙摩敦仰慕东土文化,派遣诸多使者赴汉、魏取经,移旧习,易新俗,大兴学馆,姓氏也效取而近同。倾费财力,广征土石,建筑城池而代马营,迁旧都以远沙海。修道路,四通八达。金铭王倾注心血,殚竭精力,一切只为了社稷。设州(十)、郡(三十九),置总管,更加强边戍。在彼为国主期间,流沙达到了鼎盛。但是沙摩敦晏驾之后,国势随之亦趋于衰落,多因于后世子孙的不作为。至于第十一世王——万达王,更是昏庸无道,并且暴戾,犹比中国远古之夏桀、商纣。朝中臣子短乏忠心耿耿并堪任辅弼王者的人才,导致纲常无序。

某一年,万达王巡狩飞廉城,遭遇刺客,被伤到左股。刺客逃走。万达王怒,下旨搜捕。爪牙倾力,宁错捕三千,不能放过一个元凶。但捉必戮,并夷九族,由是产生了无数的冤魂。有壮士名叫栾永泰,痛恨此一暴行,阴聚义勇,联络同志,一朝爆发,攻袭庸王。万达王万万没有想到于此,事先丝毫未加防备,仓皇逃出了飞廉城,险一险把性命葬送。因为深受惊吓,他病倒了,俩月之后方才能下榻。而那栾永泰以未能杀掉无道的昏君而抱憾,拥飞廉城造反,称自己乃是西天降龙尊者转世,替佛祖以扫浑浊,还一方晴天。聚众上万人。自号通天长老,装扮成了一位僧人而惑他者。

万达王震怒,使太子沙奉先将兵息乱。在此时,栾永泰正将众攻打飞廉城的近邻清平城。守军丧胆,总管庸碌,城池岌岌可危。情势不容迟缓,沙奉先率军倍道而驰,赶到了清平城。本城的总兵蓝天亮,并先太子一步而前来增援的左邻右友——虎岭关总兵沙奉金(太子的族弟)、福康城总兵梁岳荫,齐迎拜伏。天子帅衙高座,将佐两厢侍立。蓝天亮陈述战事,称敌势算不上强大,平常的战法已足克之。无奈通天长老仰仗妖术,致使三城之军束手无策,落处下风。太子与栾永泰交兵。果然,通天长老向空指画,口念咒诀,顿现无数狼虫虎豹,犹如地间涌出,汹汹气势,若潮涛滚滚,扑前而来。王军上下,一片惶恐。太子亦寒栗于鞍,不知应对。却有一人,十分镇定,乃太子之妃,名叫董阿菲。一位巾帼英雄。弓马纯熟,尤其精于枪术。并且,曾经得到异人的传授,略晓法术。太子每为兵帅,其必辅臂助力,多建功勋,为人所钦佩。今伴太子之侧,观敌妖法,不过浅薄,冷笑而语太子:“彼幺麽小丑,神异何来?不过障眼之方而已,怎足畏惧?”将一枝三角黄旗祭于空中,口中念念有词。黄旗光华泛泛,锦辉灿灿,射扫地间,兽群霎时无踪。栾永泰大惊失色。不敢再峙,将部众撤退。太子大喜,挥军进击。栾永泰退至飞廉山以拒王师。

太子与栾永泰再行对峙,然而却另遣大将柯太燕及其子柯飞虎引兵一支,抄秘路偷袭飞廉山之后的飞廉城。飞廉城空虚,被柯氏父子轻松取下。这父子二人并兵众大肆屠杀城民,不论内心倾向王师还是同情叛党,十命九毙。收拢人头,以作为请功邀赏的资本。栾永泰闻老巢失守,退路截断,长叹大势已去。自知合众深陷困境,为保得党羽徒众的性命,他派人向太子交涉,愿自缚伏罪,但请放生随众。太子思想,如不应栾永泰,叛军必抵死顽抗。那样,将增添消灭它的困难,多搭王师将士陪葬。于是,太子允之。但当栾永泰被押于自己面前,罪徒亦放下了武器,太子却变了卦,出尔反尔,令将一干乱国余孽尽行杀死,以绝后患。栾永泰怒目相向,双睛曝出,血渗于眼角,破口大骂太子无信,并言:“死后亦要报仇。”昂然受戮。怨魂怒鬼脱壳,掼投于董阿菲之腹。太子妃感觉被什么扑撞了一下,未知所以然。怎么晓得种下恶胎,栾永泰托生于流沙国王室,将来大兴兵乱,祸遗不浅。

太子凯旋,万达王大喜,病体很快康愈。当年,太子妃生产下一子,取名孝义。不想这位女中丈夫因为难产,血崩而死。之妹董阿诗继为太子妃。

孝义乃太子的第二子也,生下来即具齿,足月便能开口言语,别见奇异。又生相可爱,颇为王喜。人却不知其乃祸国秧苗,日后播乱,大大折丧流沙国的气数。因为他生即失母,万达王亦颇为怜悯之。一日,万达王下朝之后而来探视襁褓中的爱孙。不料,孝义突然一副怒容,面目狰狞,眼放凶光。王惊,大叫一声,昏厥于地。是夜,驾崩安庆宫。正是:

前身不能啖汝肉,身后亦要索尔魄。

栾永泰得报一冤。

太子沙奉先即位,称宝德王。不久,得第三子孝璋,董阿诗所生。只是,这孝璋王子生来身体羸弱,一副病恙。尚不足百日,又受到了什么惊吓,差点魂销。幸哉来了一位高僧,取虎之魄而医之,孝璋王子方保不死。宝德王称谢不已,问高僧索何为酬。高僧道,不须多谢,只请王将此位王子许于佛门。王当即应允。高僧称,过二十余年,会度化孝璋王子。之后,与王道别而去。

孝璋小孝义两岁,四岁那年,一日,蹲在莲花池边上观看锦鲤游泳。忽然,那边孝义跨着一匹木马蹦蹦跳跳而来,由后头将自己的弟弟撞入了水中。孝璋的从奴急忙抢救。命中该着有此一劫,孝璋几乎溺毙,幸而抢救了过来。但是孝义却不为自己的恶劣行为而内疚,面上幸灾乐祸,不以为然。宝德王闻讯,唤孝义面前,一番痛斥。孝义淡定自若,不似少儿,倒像是成年人。非但无悔,反镇其辞,“今不死之,他日我必为弟所杀。”宝德王大为愤怒,以为孝义脑中进了水,满口吐胡话,遂更加远之。本来,父子亲情,可是他们之间却全不一样。当初,子降母死,宝德王痛惜于丧失爱妻的同时,以孝义为不祥之种。不仅如此,即使孝义万般高兴,却只要见到父王,便颜色突变。不但没有一丝的笑容,而且跟撞见仇人似的,面相极其难看,好令人捉摸不透。所以,彼不为父王所喜欢。

宝德王一十九年,国内举办了一届空前之盛的赛跤大会。主管正是那位血屠飞廉城的柯太燕。此辈因为功高,并得王宠,所以今被拜为镇国侯。历经一旬之日,赛事接近尾声,有八位跤手入围最后一天的决赛。决赛之日,宝德王并诸位朝臣亲临赛场,高坐观武台(校场点将台作临时更用)。场上争夺激烈,捉对儿过招。至最终,名叫邹十纯者总决赛拔得头筹。宝德王亲自为之赐赏。然后,转来问柯太燕,本届跤赛的选手们表现如何,请他点评。柯太燕挑指盛赞,并道:“溟洋之水,新浪推平旧浪,所谓‘后生可畏’,比微臣这一班曾经的跤手增色何止十倍。”宝德王道:“老爱卿,您叹息自己年迈了吗?”柯太燕道:“是的,谁人不会老呢?然微臣口上虽叹,心中却不服老。别看年过花甲,但是身子骨依旧硬朗健硕,敢比棒小伙子。并且,这跤术亦从未曾撂下过,技艺之精纯,非常人可匹。王若不信,微臣可以与本届的魁首来赛上几个回合,保证不落下风。”宝德王奇之,也是一时的兴致,准了柯太燕之请,教邹十纯来与他赛。邹十纯大怯,连称不敢,惟恐失手伤着老侯。宝德王道:“不妨,先恕无罪。全力应赴,不可留手。”邹十纯只得遵旨。于是,新、老两位跤场高手展开对决。柯太燕为了媚王欢心,大奋其艺,生龙活虎,哪里是什么白头翁。而邹十纯虽有王做主,却也不敢太过强蛮。无时无刻不加留心,生怕损伤到柯老侯爷一根汗毛,只是应付差事。但他也不能演得太过拙劣,让人观来太假总归不是一件好的事情。这做起来有一些难度。邹十纯对于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施弄得也妙,既不会令对手出丑而难堪,更谈不到伤着,也不辱没自己本届赛跤大会头魁的名头,失却光彩。结果,一场龙争虎斗,两家平手,皆大欢喜。宝德王笑逐颜开,大夸柯太燕,并予以赏赐。但有一人心中恼起,连声不服,欲与柯太燕来摔跤。这是明眼人,并当场点破邹十纯忌惮对手的地位而施力留有余地,顾及对手的颜面而收敛自己的手脚,未加放开。实际上,柯绝非邹之对手。假如老侯不服其说,便来与自己来跤。众惊。视来,言话者却是二王子孝义。宝德王怒而叱之。但是柯太燕忙劝王息怒,表示自己肯于接受二王子的挑战。彼与孝义素来不对付,犹若冤家。他自己搞不清楚究竟原因何处。孝义当着大众的面想教自己下不了台,那也别怪他柯太燕失了“恭敬”,正可借机施予一回教训,令这位王子往后少来犯惹自己,偃焰息气。他道孝义:“只是一旦失手伤了王子殿下,且请千万莫要记恨。”孝义冷漠地道:“你亦如然,请了。”双方相跤,非比之前柯太燕与邹十纯之较量,全无客气可言,上手便是硬弓强马,往死里相搏,凶恶十分。场外无人不为二士捏着了一把汗,提心吊胆,生怕一个闪失,哪一方摔出个好歹或扭折筋骨。但却各有所偏向。

孝义与柯太燕,这个施绊子,那个运大背,蟒滚龙翻,叉了二十多个回合。柯太燕毕竟年高血衰,怎当孝义后生精壮气旺,何况之前还赛过一场,力量头逐渐不支。被孝义钻入中阵,蹲身抱双腿,紧接上扛一个过肩摔,重重掼到地上,体腔内打翻了五味瓶极似。不禁光火,这脸面可丢不得。跃起,老匹夫再扑孝义。却复一次讨了亏吃,被孝义借力使力,捉臂靠肩运胯,再来一个“背口袋”,二番摔地。柯太燕“嗷”地一声怪叫,将身爬起,虎扑之势又攻孝义。孝义暂避敌之锋芒,瞅定时机捉个牢,揽臂绞住了柯太燕的脖颈。然后,扭胯别腿,三摔柯太燕于尘埃。但这一次,柯太燕却再也没能起得来,因为脖筋与颈椎一齐被扭断。柯体燕蹬哒了两下腿儿,再不动弹了。“啊,”全场大惊,许多人目瞪口张。经察,柯太燕已然断了气,救不过来矣。柯太燕的独子柯飞虎、独孙柯云蒸均于现场,俱大哭,拜王面前,齐请做主。宝德王怒忿满胸,责斥孝义手狠。孝义满不以为然,言道:“双方较量,失手伤命在所难免,那般容易把持?倘若与敌沙场厮杀,心中无狠,手出不重,讲一个慈悲,必要自己倒楣。平素即要养得性毒,但若与人对抗,非你死便我亡,无情无仁,眼目空空,视生命若草芥,对于他、对于己皆等同。只有如此,方才会立足于不败。生若何,死若何,到头终要埋入土中,不过早迟而已。”宝德王听得,浑身栗抖,点指孝义,“你……”,云不成句。猛然口中喷血,身向后仰,昏死过去。臣众惊惶,赶紧传太医救治,并护送王还宫中。

王病,气堵于心。使太子孝仁暂时代理朝政。对于柯家,也只能安抚,以柯飞虎继领其父镇国侯的爵位。柯云蒸由鹏翼将军(从三品)升授禁军副统领使,虎威上将军(正二品),并妻以云鸾公主(宝德王的亲侄女、养女,父早丧)。而对于眼中的不肖子孝义,宝德王则不想太多见到,离着自己越远越好。思来想去,刷了一道圣旨,教孝义赴边陲防御,镇守庆源州,领庆源、长乐、申城、升平四郡人马。

孝义完全失宠,恨恨离开了京师,赴庆源。路经天驼岭,突然遇上了贼人百余。为首四家山王,脸色分为黄、白、靛、赤,名姓为成刚、马凯、方豹、万顺。孝义之护将于柁、于梁愤怒,向前来擒贼人,大战成刚、马凯。互不相让,杀了一个旗鼓相当。孝义观着手痒,又有心慑服山贼,收录麾下,利益来日大计。于是,唤于柁、于梁归,亲自出马,杀住成、马二山王。孝义着实好手段,一杆长枪狂奋,龙蛇驰飞,大展神威。击成刚落马,擒马凯于鞍桥,致使方豹、万顺惊魂。四山王心服口服,愿投孝义充作爪牙。孝义大喜,教四山王遣散了喽啰,随同自己而行。行出百里,至于一座红牛山,遭遇剧贼程屏壁。程屏壁号“不死大王”。成刚、马凯等四山王大惧,以前与之打过交道,素知此贼之厉害。孝义劝说程屏壁效力于自己,保证彼之仕途平坦。但是程屏壁不识好歹,扬言要捉得孝义,以向宝德王换取一郡半州。孝义大怒,飞马直取程屏壁。论马上本事,杀斗之技,程屏壁并不是孝义的对手。但令孝义深为吃惊的是,枪锋几透程屏壁的身躯,可此贼无丝毫的痛状。并且,之被洞创之处瞬间即可愈合,“不死大王”名副其实。如果不能降伏此贼,自己便不能前行,怕是沦为人家的阶下囚,甚至连小命也撂在这里。孝义不由暗叫:“如何是好?”正是:

前途有障碍,虎狼踞关山;我将何去从?愁煞人发白。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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