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儿姐姐，你醒醒啊，风儿姐姐……”
金凤儿昏迷中感觉到有人在旁边呼喊着她的名字，这个声音非常熟悉，金凤儿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无奈，眼前一片白蒙蒙的，只是白，刺眼的白，并没有任何图像。金凤儿感觉自己的整个身体变得轻盈无比，又像是躺在一大块棉花糖上，总之觉得那不是自己的躯体，一阵头疼袭来，金凤儿觉得自己从半空中坠落到了地上，身体还是虚飘飘的，根本使不上半点气力。
“凤儿姐姐，你醒醒啊，风儿姐姐……”
那声音继续呼喊着，是个细小的女孩子的声音，她是谁？金凤儿明显地感觉到有只细细的手臂在努力地摇晃着自己的肩膀，脑海中出现了一些记忆的碎片，金凤儿先是从孙少爷的奔驰车里出来……然后是金凤儿跟孙少爷道别，孙少爷看着金凤儿美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才驱车离开……跟着就是金凤儿上楼，敲开公寓的门……小秀出来迎接，姐妹俩亲热寒暄，正欲关门，这时候，从门外进来两个黑衣的蒙面人抓住了金凤儿，金凤儿拼命挣扎……画面到这里就中断了。眼前忽然变成了一个由很多破碎的画面混杂在一起诡异可怕的画面，这些个碎片不断在金凤儿眼前晃动着，如同一群凶猛的吸血蝙蝠，它们龇着雪白的尖牙，凶猛地咆哮着，朝着金凤儿俯冲过来。
“不要啊！不要！放开我！放开我！”金凤儿大喊着，整个身体剧烈地扭动着，努力地想要摆脱那两个黑衣人的毒手。
“凤儿姐姐，你醒醒啊，风儿姐姐……你做噩梦了，快醒醒啊！”那个细小的女声提高了很多，也急促了很多，那声音里明显地带着点哭腔，同时金凤儿感觉到她用手推着自己的力度也加大了。
这个声音好熟悉，这是小秀的声音，对！是她！没错！是小秀的声音！金凤儿想到这里，激动地紧紧握住了那只正在摇晃自己肩膀的小秀的手，金凤儿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却感觉头疼欲裂，浑身绵软无力，一股子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呛得金凤儿不禁咳嗽起来。
“凤儿姐姐，快醒醒……”一旁的小秀见金凤儿咳嗽起来，忙过来扶住她。
“小秀！是你吗？小秀！”金凤儿努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却只看见地牢里昏黄的灯光和小秀那张满是眼泪的脸庞，只见她秀发凌乱，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看见金凤儿终于醒转来，竟一时激动抱住金凤儿大哭起来，
“凤儿姐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刚才吓死我了。”
“这是什么地方？”金凤儿仔细地打量四周，不禁花容失色，她发现自己正被关在阴暗的牢房中，牢房内有好几个大铁笼子，而她跟小秀就被关在其中的一个笼子当中，旁边的几个笼子里也都被关了几个跟她俩年纪相仿的女孩子。不过那些少女全部是目光呆滞，双目无神。这些少女全都穿着灰色的粗布袍子，像修道院的修女一样，金凤儿低头一看自己身上的旗袍也被人换成了灰色的粗布袍子，小秀也跟自己穿的一模一样。
“我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你醒了就好了。”胆小的小秀满脸的眼泪还没有干，金凤儿的昏迷让她没有了主心骨，不过现在看见金凤儿醒了，她居然有点开心了，毕竟金凤儿醒过来了，她觉得心里不那么害怕了，至少她可以有那么个小小的依靠。
“那咱们怎么会在这里呢？”金凤儿只觉得头很疼，浑身乏力。
“昨晚你一回来，就有两个穿黑衣服的蒙面人进屋把咱俩的嘴一捂，跟着就晕过去了，醒来就在这里了。”小秀想起了昨晚被抓的事情。
“喂！你们知道这里是哪里吗？”金凤儿浑身无力，只得向旁边的笼子爬过去，想跟那些女孩儿们打听下，这里到底是哪里。忽然觉得手腕很疼，腿也觉得沉沉的，低头一看才惊觉自己戴着手铐呢，就连脚上也戴着脚镣呢，冰冷的手铐已经磨破了金凤儿细嫩的手腕，留下了一个血道子，那抹血道子正往外殷着血，蛰得皮肤生疼，金凤儿咬了咬牙，再一看小秀和其他女孩子也一样戴着手铐脚镣呢。
“这到底是哪里？你们说话呀！你们说话呀！他们抓我们干什么？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金凤儿拖着虚弱的身体，努力地爬到笼子的边缘，使劲地摇晃着坚固的铁笼子，绝望地喊道，可是坚固的铁笼子如同焊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任凭金凤儿怎么摇晃，哭喊，根本没有挪动一丝一毫。
那些笼子里的女孩子只是目光呆滞地看着她，毫无反应，就像没听懂话一样。有几个甚至傻乎乎地咯咯大笑着。金凤儿这才仔细地打量着那些痴呆的少女们，她们似乎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身上的灰袍子看上去污脏不堪，脸上像花猫似的涂满了油泥，头发像杂草一般的打着缕儿，看上去很久没洗过澡了，地牢里的恶臭大约就来自她们身上吧，金凤儿看着她们后退了几步，捂住了鼻子。
“别问了，问也没用，她们都像白痴一样，根本不会说话。只会傻笑。”小秀无奈地说，显然同样的话，之前她也问过的。
“我的头怎么这么疼，我明白了，昨晚那两个黑衣人一定对咱俩下了什么迷药，所以当时就晕过去了，现在头会那么疼。”金凤儿拖着绵软的身体说道。
“小秀，我想喝点水。”
昏迷了一整天的金凤儿，忽然觉得喉咙里干渴难忍，似乎连说话都费劲，她四处张望着，发现笼子的边上放着没有动过的饭菜还有一碗水，就示意小秀帮自己拿一下。
“那水不能喝的。”忽然隔壁的笼子里有个黑瘦的女孩子小声说。
这黑瘦女孩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以使得金凤儿和小秀大吃一惊，小秀那只拿着水碗的手几乎把碗扣翻在地，因为她们以为在这个腥臭肮脏的地牢里只有她们俩才是清醒的，没想到还有一个跟她们一样头脑清醒的正常人，从她对她们的提示表明，她根本没有恶意，而且从她身上穿的袍子的污脏程度来看，她应该被关了一段时间了，她一定知道这里的秘密，想到这里，金凤儿忽然兴奋起来，不由得打量起这个姑娘来了。
只见那个黑瘦的女孩子站在一群白痴少女中间显得格外打眼，因为每个白痴少女都被养的白白胖胖，身姿丰腴，只有她面容枯槁，嘴唇毫无血色，瘦的皮包骨头，身上的那件灰袍子就如同是挂在她身上一般，而且她身上的灰袍子，胸口的部位有着不少暗褐色污渍，双手和脸颊上也都污脏不堪，头发像杂草一样披散在肩膀上，唯独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她就是个智慧过人的姑娘。
“啊？你怎么知道？”金凤儿很惊讶地问，同时她很高兴朝着那个黑瘦的女孩子爬过去，希望离着她近一点儿。
“饭菜里边都有药的，还有水里也有，只要你吃了他们的东西就会跟她们一样了。”黑瘦的女孩子压低声音说。
她所说的她们，金凤儿是很明白的，就是那些像白痴一样的少女。
“那谢谢你，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金凤儿，她叫小秀。”金凤儿很感激地说。
“叫我英子吧。”英子微笑着说。
“你被抓来多久了？”金凤儿问。
“至少两天吧，因为之前我一直昏迷，从我醒来到今天是第三天了。”英子回答。
“那他们抓人干什么呢？你知道吗？”金凤儿又问道。
“还不知道，不过他们每天都会来一趟的。”英子说。
“来干嘛？”金凤儿问道。
“似乎是上什么药吧？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英子答道。
“上药？”金凤儿有点疑惑。
这时候，楼上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好像是有人来了，具体的声音听不真切，感觉像是有人在楼上走动的声音，又仿佛还夹杂着一些瓶瓶罐罐之类的器具的碰撞之声，似乎还有人说话的声音，说话声音比较细小，应该是女人说话的声音。
“快，赶紧把饭菜处理了，他们快来了。”英子忽然神色慌张起来，那张黑瘦的小脸也绷紧了，那双大眼睛里闪出的光让金凤儿不寒而栗，英子语气像是强制性的，不容金凤儿有半点的迟疑和妥协。
“怎么处理啊？”
金凤儿完全懵了，她被英子严肃的语气吓住了，一时间动弹不得，僵在那里了，一旁的小秀也完全愣在那里，不知所措了。
“赶紧倒了。快！别让他们发现你没吃东西啊。”英子催促道。
“哦哦。”金凤儿赶紧抓住装饭的盘子，正准备倒在笼子外面呢。
“别倒在笼子外面啊，倒在我们的笼子里。倒这儿！就这儿！”英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笼子的地面。
金凤儿不甚明白，可还是倒了下去。只见饭菜刚一落地，那几个目光呆滞的少女立刻扑过去抢吃起来。不到一分钟，地上的饭菜就连渣都不剩了，还有一个在贪婪地舔着地上的菜汤。看得金凤儿只倒胃口，扶住铁笼子呕吐起来。
“快，赶紧，把空盘子摆好，他们快来了，装傻，一定要装傻。切记！”英子嘱咐着。
英子的话音刚一落地就听见门外响起了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的脚步声，步子很轻，看样子来的绝对不是胖子。只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了，这来的究竟是何人？金凤儿脑子里一片空白，随着脚步声的逼近，金凤儿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加速了，额角上也开始冒出了冷汗，连身体都由于过度紧张而颤抖起来，她不禁看了看对面笼子里的英子，发现她正在用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然后她又指指那几个白痴少女比划着，金凤儿明白她是让自己模仿她们的样子，金凤儿皱着眉毛艰难地点点头。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听声音他们应该已经到了楼上的门口，因为脚步声已经停了下来，楼上传来一阵悉悉索索找钥匙的声音，只听得“哗啦”一声，门锁被打开了，“哐啷”一声，这应该是开锁的人把锁头取下来挂在门鼻子上的声音。这些开锁所发出的声音如同猫爪一般挠在金凤儿的心上，其痒难耐又奇痛无比，门已经被打开了，他们马上就要下来了，他们究竟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抓那么多的花季少女？带着这个疑问，金凤儿已经紧张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感觉到自己已经紧张得到了极点，再看英子，发现她混坐在那群白痴少女中间跟着她们一起咯咯傻笑着，嘴角流着哈喇子，嘴里口齿不清哼唱着儿歌，已经俨然是个白痴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台阶上响起了细碎的脚步声，显然是两名女子的脚步声，从清脆有节奏的脚步声还可以判断出其中一个应该还穿着高跟鞋，随着脚步声的临近，金凤儿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明显地急促起来，金凤儿明显地感觉到整个地牢里，除了白痴少女咯咯的傻笑声以外就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了，金凤儿蜷缩在铁笼子的一角，纤弱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她很期待地望着台阶的方向，她很希望知道这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可是又很怕看见来的人，因为此刻出现的只能是绑架她们的歹人，被这些歹人绑架究竟会有怎样的悲惨结局，金凤儿实在是不敢想象的。很快，台阶上出现了两名女子，这两名女子，一老一少，走在前面的年轻女子长发垂肩、穿着粉色真丝缎的绣花旗袍，后面的那个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城郊教堂的王嬷嬷。待两人走近之后，小秀一见打头的那个年轻女子几乎惊呼起来，原来那个女子的容貌与金凤儿十分相似，乍一看，跟金凤儿没什么区别，要不是真正的金凤儿就在自己身边，小秀几乎要扑过去喊她一声“凤儿姐姐”。只见这一老一少两名女子下了台阶，径直地朝着关在铁笼子里的金凤儿走了过来。
“娘，就让咱们来一起看看这个上海滩数一数二的百灵鸟。”年轻女子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那么个风云人物都成了我女儿的阶下囚。”王嬷嬷笑道。
“金凤儿，认得我是谁吗？”年轻女子得意地笑道。
金凤儿眼瞅着一个跟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子朝自己走来，心里已经是惊奇万分，这究竟是何人！居然生得跟自己一模一样！可是打小家里就自己这么一个闺女，压根儿没听说还有一个孪生姐妹呀，根本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呢？难道她们有什么妖术不成！可是听她二人说话口气绝非善类，于是金凤儿记起英子的话，装傻！一定要装傻！心里纵然有千般万般的惊讶于面上依旧表现出一幅痴呆样。
“娘，你的药真管用啊，你看这上海滩的第一大美女痴呆了也不美了。哈哈哈哈哈……”年轻女子说着，狂笑起来，整个监牢里回荡着她奸诈的笑声。
“娘的药就是神仙吃了也得变傻，哈哈哈哈……”王嬷嬷跟年轻女子相拥着笑成一团。
“不过，她的皮肤真好，那么细那么白，五官那么精致，我第一次那么近的看她，以前都是在舞台看她的。”年轻女子满怀嫉妒地说。
“急什么，把她好好养几天，将来她的一切都是你的，就像那个李小美。”王嬷嬷满脸奸诈地说道。
“李小美，哈哈哈哈……李小美，哈哈哈哈……”年轻女子继续奸笑着。
“你不就是李小美吗？哈哈哈哈……”王嬷嬷奸笑着。
什么？李小美！难道，难道这个年轻女子就是李家三小姐李小美！难怪前阵子就听孙少爷说她跟自己长得十分相像，如今见了，果然看见她就如同自己在照镜子，眼前的这个李小美除了骨骼稍嫌粗大，面容不够细致以外，乍一看，连金凤儿自己都难辨真伪，可是她们的话，金凤儿完全听糊涂了，如果她真是李小美，为什么管王嬷嬷叫娘亲呢，李小美的母亲不是经常来看自己演出的那个富态的贵妇人吗？再说了，这个王嬷嬷不是没有结婚的孤老太太吗？她又何来的女儿呢？她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如果王嬷嬷是这个李小美的娘亲，那么李夫人跟李小美根本就不是母女关系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正当金凤儿绞尽了脑汁琢磨眼前这两个女人的关系的时候，李小忽然又爆发出一阵奸笑打断了金凤儿的思绪。
“哈哈哈哈……娘，你的法子真好，理论上我可以变成任何人。”李小美继续大笑着。
“就是，就是每天都得来一次，这比较麻烦。”李小美嘟囔着嘴说。
“不来不行，我得帮你补皮肤，一不补，第二天你的脸部皮肤会很不自然的，会露馅的。怎么？就算不补皮肤，你每天来看看我这个亲娘总也应该吧。”王嬷嬷不满地说。
“不是了，娘，我老来教堂，我娘都吃你醋了。”李小美伸手揽过王嬷嬷撒娇道。
“你娘！我才是你的娘！”王嬷嬷有点生气了，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当然你是了，她根本不是嘛，哈哈哈哈……”李小美说罢又哈哈大笑起来。
“不说了，这两天没练药，今天得练了。咱们赶紧办正事吧。”王嬷嬷正色道。
“那今天选谁呢？她吧。就选她吧。”李小美顽皮地指指金凤儿说。
金凤儿眼瞅着李小美指着自己，李小美白嫩的小手几乎戳到了自己的鼻子尖上，她甚至可以感觉到李小美带着法国香水味的呼吸，那一刻，金凤儿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下子停止跳动了，她们打算抓她做什么？她不会马上拿自己开刀吧？虽然此刻紧张得肝胆欲裂，金凤儿依旧牢记英子的话，装出一副白痴相。
“着什么急啊，她先养两天再说吧。她吧。”说罢，王嬷嬷打开笼子，抓出来一个白胖的少女，然后咣当一声又把笼子锁死了。
那少女只顾着痴痴呆呆地看着望着王嬷嬷傻笑，眼神茫然，根本连逃跑都不会，
“很臭啊，等下先把她洗干净，真脏啊。”李小美嫌弃地捂住了鼻子。
“肯定得洗，走吧。”王嬷嬷用手拍了下那个少女的脑门，那个少女就像机器人一样跟王嬷嬷她们后面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