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从高处往下看,龙息之地在“沸腾”。
自文物局地底下的封印被破除后,龙卵与这片死寂之地发生了共鸣。
一望无垠的红色沙地,沙子开始化了、变粘稠了。
飓风咆哮着,波涛汹涌。
当真变化成了血海!
着实恐怖。
数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转眼化作一个吞噬万物的血盆大口!
这时,常居在龙城里的人才隐隐约约明悟——原来,地底下的文物不是被风沙掩埋起来的,而是被吞下去的。
“该死,小鬼他做了什么!”
春腹诽着,龙城距离最近的其他城市,中间隔着上千公里路,即便她用尽全力跑也得十几天,眼下沙地融化,路更不好走了,也不知何时才到头。
不过她毕竟不是凡人,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方法。
她用法力塑形,聚沙成筏,驱使风在前面牵引着。
因为乘风破浪前行,她消耗的法力不多,就是速度比原来慢了。
这时候,她才真正放心下来,有余力检查巨汉的状况。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浑身上下拧着一股死寂,偏偏没死。
春分别用拇指和中指抵在他额头、两边眉毛上边,法力沿着他阳白穴刺入,在头部走了一遭,继而在身内游了一遍。在这股能量的反补下,巨汉体内细胞开始复苏,把命钓住了。
“灾厄之体,不朽之躯。”春喃喃自语着,“文明毁灭者?就凭他那点蛮力,哪能做得到?”
不一会,巨汉就有转醒的迹象。
这个大半生活跃在战场上的男人,只要身体还有一丝气力,就不会让自己陷入昏迷。
“唔……”
他费力撑坐起来,看见了春。
“我……还活着?”
巨汉此前清楚感觉到,随着他拼尽全力催化法力,他体内所有生机燃尽了,绝无幸存的道理。
“你现在不算活着,只能算‘不死’。”
不死,不代表活着。
就好比有些人,行尸走肉,身体还能动、也还算健康,但不能说他还活着,只能说他不死。
不死之人。
而巨汉的情况还更特殊,他不能死。
即便他已经化作飞灰了,仍旧死不了。
这些日子巨汉一直在思考小鬼透露给他、关于灾厄的信息。经过春这样提醒,他反应过来了,原来,他是灾厄。他心里说不出来滋味,回忆着过往人生经历过的人和事,百感交集。
“我们要在龙息之地待上一两个月才出得去。”春平躺下来,眯着眼说道,“路很长,如果不介意就给我讲讲你的故事。”
“……”
“我见过许多情况和你一样的人,他们中有些人选择了长眠,有些人在到处游荡,剩下一些人选择投身到对抗灾厄这份事业之中。”春说道,“那个带着面具的怪异男人,他也是灾厄。”
“他也是灾厄?”
“恩,一个非常激进的人,他不断在强化自己,目的是用自身的灾厄去碾压、灭杀其他灾厄,完成对灾厄的复仇。只要有利于对抗灾厄的资源,偷也好、抢也好,他绝不轻易放过。”
“他去龙城,拿到东西没有?”
“有,我看见他从一颗巨蛋里拿出一根试管,之后,龙息之地就开始暴躁起来。”
“成功了就好,我不欠他的了。”
沉默了一会,春又问起了他的往事,她对他成为灾厄的过程很感兴趣。
闲来无事,巨汉便讲了一些自己的经历。
他的人生很简单,前半生在战场上厮杀、开辟疆域,后半生在镜界游历、寻求生路。带兵打战的事他寥寥草草带过了,主要还是讲自己在镜界的所见所闻,以及组织人民抵御灾厄的点点滴滴。
当初为了阻止红化蔓延,他组织士兵把不同的物质扔进红化的土壤中,寻找能克制灾厄的方法,然而,只有生物和金属能勉强发挥作用,于是他驱赶大量奴隶,手持铁镐,轮流把红土往回铲,并浇筑了厚重的铁壁,用于阻止灾厄扩散。
效果很不错。
然而,再多人力物力投进去也阻挡不了风把沙子带走,散落在外的沙子如同癌细胞,让大地沾染红色。人民的求生意志非常强,为了避免灾厄扩散,他们以灾厄的土壤作为材料,掺入金属粉,烧成红砖,集中处理。
这样过去一两年,红化病出现了——凡是长时间接触到红土的人,身体会出现病变,骨骼被分解。
用血肉铸就的第一道抵御灾厄的防线坍塌了。
接下来,是如同游牧民族一般的迁徙生涯。
文明一点一点被红土蚕食,到最后,大家不得不定居到金属含量较高的丘陵或山上,被围困,静待死亡。
巨汉很平静在讲这些故事,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已经绝望了,乃至于当他回首过去的时候,谈不上悲伤、难过,只觉得可惜。
“未来的路,你想好怎么走了吗?”春问道。
“没呢。”巨汉说道,“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一辈子都在跑,现在换了个环境,我建议你找个地方窝着,享受一下宁静的生活。”
巨汉摇摇头道:“人是有惯性的,正因为跑了一辈子,所以停不下来了。你跟我介绍一下这个世界吧,我想到处走走。”
“行。”
春不知从那里变出来食物和水,一边吃,一边为巨汉介绍情况。
“你是从世界之外过来的,据我所知,世界之外的人大多居住在一颗大石球上。”
“恩。”
“镜世不一样,镜世存在于时间夹缝中,是流动的。”
“时间夹缝,流动?”
“打个比喻,现在有一堵墙在你面前,你推它,推不动,但是力量其实在你接触墙面处流动。
时间就像那股的力量,在空间里潜伏着,一旦有来自外部或者内部的力量压迫它,它就会流动。”
“外力压迫空间,让时间流动?”
“是的。而在外力与空间接触的那个‘面’,时间起源的地方,就是镜世。
按理说,镜世的时间会流动得很快,因为这里是源头。
起初也确实如此,直到一百多亿年前,一个名为盘古的人,在这堵墙上砸了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