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落跑的山大王
小石头一声令下，孩子们像狼群一般冲下山包，团团将小子堃围住，几下便将其从土坎下生生拖起，十几双手伸过去胡乱抓起来，都奔着套鞋去了。小子堃当然不愿意了，收起双脚死死护住胸前。但，根本就没有用，这些平时吃咸菜疙瘩萝卜头，营养极度不良的孩子们，力气却不小。没几下，就将子堃的套鞋轻松抢走，还顺带夺走了子堃的书包，嬉笑着往小山包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向四处抛洒书包里的课本。子堃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他的哭声甚至盖过了野孩子们的欢笑声，惊得小石头又勒紧了稻草绳，回头望了眼躺在泥地上杀猪般嚎叫的子堃，心说：
“玛德！哭死，老子也不还你！”
石头从小厮手里夺过充盈着汗脚味的套鞋，喜滋滋地蹬上来回走，很大方地对手下说道：
“我先穿几天，然后你们大家一人一天！”
放牛娃们欢呼起来：
“好！太好了！”
“但有一个条件。”
石头停顿了下，期待放牛娃们开口问。但是，木讷惯了的小家伙们，抽着鼻涕，眨着眼，巴巴地看着他，谁都没有说话，自知无趣的石头，只能接着说道：
“要是大人问起这件事，你们怎么说啊？”
还是没人回答，石头有点生气，看了眼黑不溜秋、颈短脖子粗的“煤球”，冷冷地道：
“煤球，你说。”
本来就对欺负小子堃兴致不高的“煤球”，没作一声，固执地将头扭到一边，当作没听到。石头无趣的很，便对另一个小厮说道：
“猴子！你说。”
矮矬身材的“猴子”挤在人堆里正盯着套鞋研究呢，冷不丁被点名，马上吸了一口鼻涕，大声回道：
“石头哥，什么事？”
石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无脑儿的智力，所以也不生气，又提示道：
“猴子，假如那小子去告状，那我们是不是就穿不成这套鞋了啊？”
“猴子”诚恳地点点头：
“是啊，穿不成了。”
石头继续问道：
“那怎么办呢？”
“猴子”稍微想了想，灵机一动，跳起来回答：
“我们把鞋子还给他，省得他去告状了。”
满以为石头大哥会表扬他，结果只觉眼前一黑，被石头扬起一掌拍在脸上，还没来得及嚎出声来，只听石头喝道：
“笨死了！”
“猴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脸上堆满了莫名其妙的表情，瞪着不屈的双眼看着石头大哥。石头瞅都不瞅他一眼，对其他战战兢兢的孩子们说道：
“大家不要再提今天这件事，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假如大人们问起来，你们都说不知道！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大家连忙异口同声地回答，石头脸色一沉，叹了一口气：
“一群笨牛，你们应该回答，知道！”
赶紧又说道：
“回答大人，你们要说不知道！哎！”
那边厢，子堃还四仰八叉都地躺在地上甩开两条腿，搓着泥地干嚎，他希望他的哭喊能引来大人的关注，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哭嚎了很久，别说人了，连根人毛都没看到。哭着哭着，子堃被天空中不断变幻的景象迷住了：
“咦？那是什么？”
他止住了哭泣，凝视关注起来。天上的白云从四周翻涌着在往中间堆积，越来越变得像一个人，子堃惊叹道：
“爷爷！”
爷爷化成了白云，白云变成了爷爷，白云般的爷爷在天上俯瞰着他，但是却没有说话。子堃激动的大叫：
“爷爷！你不是在我心里吗？怎么变成云彩了啊？”
没有挡住内心的忧伤，再次闭上眼嚎啕大哭起来，这次是为了抒发对爷爷的思念而哭，嘴上不停地喊：
“爷爷！回来！”
“孩子……”
“嗯？”
子堃一惊，再次收住了哭泣，屏气凝神倾听。是的！那是爷爷的声音：
“哭？能把鞋子哭回来吗？”
“……”
子堃无语，看见闪着光晕的爷爷倏忽而至，微笑着来到面前，伸出一双大手抚摸着子堃的头发，说道：
“来，想个办法，去把鞋子拿回来。”
还没等子堃反应过来，爷爷像念经一样，反复念叨：
“战胜心魔！做个好人……！”
子堃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念：
“战胜心魔！做个好人……”
爷爷碎碎念，便点点头融化在了云彩之中，他老人家的声音却久久在子堃心间盘绕。小子堃很清楚这神奇的影像是在他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这绝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这是来自通灵人爷爷的鼓励和召唤！
“爷爷，我知道了。”
子堃坚定地点点头，望着天上白云消散，便从地上站了起来，赤着脚慢慢向小山包走去。放牛娃们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一路上山，不由得都捏紧了拳头，纷纷用探寻的眼神看着石头，以期求得下一步行动的指示，石头心里也升起一丝慌乱，“哭戳毛”这是要干嘛，但转念一想，身边那么一大群人，怕他作甚。还是先看看“哭戳毛”到底想干啥，再做决断。
小子堃在“山大王”们的注视下，弯着腰捡起了丢的到处都是的课本和文具，收拾妥当之后，挺直身板冲石头笑了笑，大声喊道：
“石头，套鞋送你了。我让爸爸再给我买。”
接着摆摆手：
“再见！”
说完，便像风一样向山脚飘去，还传来刚才那首不着调的童谣：
“啦啦啦……我是卖报的小儿郎……”
石头呆住了，他万万不会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抢了别人的套鞋，别人不生气，还说送给他了，这是怎么回事？在“山大王”的思维逻辑里，“哭戳毛”应该哭着求他还套鞋才对啊。“猴子”却很快想通了，赶紧大声汇报：
“石头哥，赶紧散吧，‘哭戳毛’一定是回去喊大人去了。”
“是啊是啊，他爷爷刚死没几天，家里大人都在呢。”
“石头哥，我先走了啊……”
其他放牛娃纷纷打起了退堂鼓。石头也觉得大家说的有道理，心说：
“‘哭戳毛’耍花枪啊，娘的。”
在大人面前，再是凶猛的“山大王”都是泥巴糊的，这个道理石头比谁都明白，于是对“猴子”说：
“你帮我把牛送回我堂叔家，我先去躲躲。”
然后挥了挥手，道：
“大家都闪了。记住，谁都别承认啊！”
话音未落，就往小山包另一头闪去。小喽啰们一见“大王”都跑了，还留在原地作甚，便也做了鸟兽散。“煤球”却没事人一样，吹着竹哨子悠闲地晃下山去。一会儿功夫，小山包恢复了原有的宁静，放牛娃和牛们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