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轩辕陌晓已经走了。龙野和敖迟共用了晚膳,便独自回到了房间。
今天与北倾月的对话,让他感觉很怪异。这个看起来还没自己大的北阁主,似乎藏了很多心事。她的每一个笑都像是假的,但却并不惹人厌恶,反而让人有些心疼。
龙戒光芒再次闪烁,他进入了北倾月的过去——这就是龙戒胜于红尘镜的地方,可以更加全面地看到真相。
十六年前的东华城,依旧热闹繁华。但在这一天,天空中却突然出现了血红色的云彩,引得全城震动。百姓们纷纷议论,有人说这是吉兆,有人说这是有血光之灾。
红尘阁——
“啊……啊!”
“阁主!加把劲儿啊,阁主!”产婆激动地说,“小少主就快出来了!”
“啊——绝秋——”
北凰岚痛苦喊叫着,乱发因汗水粘在了脸上,还有更多的汗水成珠地往下滚。她本是习武修法之人,静脉通彻——但是这一胎,生得却格外艰难。
龙野觉得此般场面,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该看,便直接跳入了七年后的场景。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七年前那一幕,也算是事情的起因之一。
当年侠客司徒绝秋退隐江湖,与红尘阁主北凰岚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缘,他们的儿女——北御风、北漠花、北念雪、北倾月皆是天赋异禀,容貌出众,被称为“风花雪月四少主”。
如今说起来东华城谁不知道,司徒绝秋与北凰岚最小的女儿北倾月,那才是四少主中天赋最高的一位。她一出生便伴有异象,出世时吸走了母亲北凰岚全身修为。随着北倾月一天天长大,她那堪称恐怖的天赋不断让司徒绝秋震惊,而司徒绝秋对这个小女儿也愈发偏爱。
“不过……”龙野暗忖,“这些名字,好像都在哪里听过……难道那个人就是——”
“二姐,二姐!”说话的蓝衣女孩看上去十岁左右,小小年纪,已经露出了心高气傲的气势。那不甘于人下的狠心肠,终究让她毁了一生。
走在前面的粉衣女孩不耐烦地停下脚步,回头瞪了她一眼:“北念雪,你究究竟竟要怎么样啊!我还要去给爹爹练几遍昨天学的剑术呢!”
北念雪冷冷一笑,说道:“恐怕你再怎么耍,爹爹也只想看四妹的吧?”
“你——”北漠花愤然,“那也不管你的事!”
北念雪微微一笑,提起裙摆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停下。
“二姐,”北念雪压低声音,眸中流淌着不明的神色,“明明二姐才是北家的长女,应当获得最多的关注才是,怎么能让倾月那个小丫头抢了你的风头呢。”
北漠花神情傲然:“那是自然的。只是这小东西,一出生便偷走了母亲全身修为,害得母亲这些年一直在闭关!父亲又偏爱她,才让我这做姐姐的憋屈。”
“那二姐……可愿意给她一个教训?”北念雪看着她,轻轻挑了挑眉毛,嘴角含笑。
北漠花连忙道:“你有什么主意?”
只见那北念雪抿唇一笑,从袖中取出一个青花瓷小瓶,悄悄塞到她的手上。
“此乃雪神龟之涎——母亲珍藏的宝贝。只要沾上一点儿,骨头都能冻烂……”
“你——”北漠花惊讶地回过头,却撞上了一双让她不寒而栗的眼眸。
“二姐别担心,”北念雪眼底的笑意更加深沉,“咱们只是给她小小一个教训……废她一只手,不能再使剑——不碍二姐的路便成。”
“这雪神龟涎消散得快,没人查得出来——只当她是害了怪病,爹也不会怀疑我们的。”
“可是……”北漠花还有些犹豫。
“二姐难道想一辈子被这个小丫头压着?”
“咱们姐妹俩同一胎出生,是心连着心的——难道妹妹会害你不成?”
北漠花看了看满脸笑容的北念雪,终于握紧了手中的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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揽月阁内,年仅七岁的北倾月正挥舞着手中几乎快和她一样高的剑,动作却如行云流水一般,毫不拖沓拙笨。
听见有人敲门,她飞快地完成最后一个招式,将剑收回剑鞘。
她的这套动作,比起长她三岁的大哥几年的练习,也不妨多让。
“二、二姐姐?”
推开门北倾月愣住了——这二姐一向对她冷眼相待,今天怎么来看她呢?
北漠花没搭理北倾月。她傲慢地往室内扫了一眼,满脸不屑。
她走进室内,目光落在桌上那把晶莹剔透白色的佩剑上。
“呦——这不是爹爹送给咱们四妹的雪尾剑吗?”她一边酸溜溜地说着,一边自顾自地坐在桌边,“——怎么?二姐来了,不用倒杯茶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北家四小姐,是个不懂规矩野丫头呢!”
“不敢……”北倾月抬起头——姐姐来看她,其实她还蛮高兴的,“倾月马上去给姐姐泡茶,姐姐稍坐一会儿。”
“哼。”北漠花冷瞟了她一眼,兀自打理着指甲,“快去——”
北倾月一走,她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掏出早上北念雪给她的小瓶子,手忙脚乱地扯掉瓶塞——北漠花慌张地往室内看了一眼,确定北倾月不在后,她颤颤巍巍地把瓶内的液体倒在了剑鞘上。
雪神龟涎一落到剑鞘上,便散开来,融成一层薄薄的无色膜。几滴落在地上的龟涎,也被她用脚迅速地抹开了。
北漠花又往室内望了一眼,在北倾月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她迅速起身离开了。
回到飞花楼,她紧张地等待着消息,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终于,下午婢女来告诉她,北倾月得了一种怪病,右手甚至手腕以上全部冻裂。司徒绝秋找遍了各路名医,都说她的手已经废了——只能修复好外表,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听到这个消息,毕竟年纪不大的北漠花吓得手中茶杯掉落,心中没有半分得意,却是惶恐至极。
幸好司徒绝秋大肆追查,却也没查到她身上。
揽月阁内,北倾月低头坐着,望着右手上层层的白纱,一句话也不说。
突然,她的的眼睑骤然一掀,目光凝聚在地面上的某一处。
北倾月弯下腰,左手捡起了那个小木塞,细细把玩后,握在手心里。
桌上还放着冷掉的饭菜,但是周围没有人敢过来端走。
“少爷。”
北御风抬手,示意婢女们下去。
“倾月,三天没吃东西,饿瘦了可不好看。”北御风坐在她身边,微微一笑,“来,哥哥买了糖葫芦,倾月吃一口?”
北倾月抬眸看着他,默不作声地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
“这就对了。”北御风笑眯眯地看着她。
“哥哥,”她突然说道,“有人要害我。那天我刚拿起雪尾剑,手就好像被冰冻了一样——但他们都说剑上没有问题。”
“哦?”北御风低头沉思,“那天可有人来过这里?”
“很多啊……爹爹早晨来看我练剑,还有我的几位侍女,以及一些来打扫的奴婢……哦——就连二姐姐都来过!”
“漠花?”
“嗯。”北倾月点头道,“二姐姐让我给她泡茶,但我端茶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没关系的,倾月。”北御风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无论你是弱小还是强大,无论你是孩子还是大人——只要哥哥在,都会一直爱你、保护你的。”
“嗯!”北倾月靠在他的怀里,微笑着闭上眼睛,将那木塞放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