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世界的哪个角落,即使环境何其恶劣、危险,总会有一些顽强的生物能够存活下来,譬如这腐蚀森林内的灰鼠。
此刻,小屋地板下的狭小空间内,土层突然被拱起,随后便有一只灰鼠从洞里探出了脑袋,不知道它是如何躲避了诡异花朵的地下根茎,但毫无疑问的是,它成功地穿越了花圃那块危险地带!
嗅着空气中肉香味,灰鼠先是警觉地朝着四周扫了一眼,然后便飞快地从洞中蹿了出来,并循着味道开始迈动四条小短腿,而自洞中又接连出来两只灰鼠,尾随着头鼠而去。
在某一个瞬间,最后那只灰鼠突然浑身一怔,僵立在了原地,并且在一个呼吸后,它眼中黑灰的世界,骤然变成了白灰的世界,而若是前方两只灰鼠回头的话,便能发觉掉队的灰鼠,其双瞳已然聚拢了迷幻的白雾。
掉队的灰鼠像是突然不认识了这块熟悉的地盘,前头左右打量了半天,尤其是抬头望向地板时,瞧着自缝隙中透下来的光亮,以及晃动着的人影,嘴角不自觉地便咧开了,它似乎竟是想要微笑?
呆滞了片刻,灰鼠终于记起了自己的任务,收起好奇心后,它便开始抬腿奔跑,凭借着脑中记忆的大概位置,它很快找到了滚落在地板下狭小空间内的蓝宝石,只是当其迈向那块蓝宝石时,它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灰鼠稍稍放慢了脚步,再度朝着蓝宝石的方向仔细望去,顿时便发觉了问题所在,因为即使有蛛网遮掩,它还是看清那块蓝宝石是被卡在齿缝中的,而宝石的背景墙便是一个完整的头骨。
“这到底是啥鬼地方?”
灰鼠愣在了原地,并在某个瞬间,它再没了好奇玩闹之心,而是朝着这个狭小的空间认真地打量,顿时发现四周满是各种积灰的骨骸,仿佛整栋房子的地基都是用尸骨堆砌的。
最终,灰鼠还是动了起来,只是将蓝宝石从地板缝隙中塞了出去后,它并未完结自己的任务,而是选择继续向前,直至厨房的位置才停下,然后它便紧贴着地板的缝隙,朝着外面的世界望去。
原本矮小的老婆婆,此刻在灰鼠的视野里,仿佛巨人一般,举手投足都拥有着无限的力量,而就在这位老婆婆忙碌着晚餐时,灰鼠的同伴们已然攀上了厨房一侧的桌子,并朝着上面的几只碗碟奔去。
由于视线的遮挡,灰鼠并不能瞧见桌子上的同伴在吃些什么,也许就是先前客厅餐桌上留存的生冷食物吧,但某一刻,老婆婆忽然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在转身的刹那,自她的衣袍底部,骤然延伸出来无数藤蔓。
桌子上的灰鼠们似乎是察觉到了危险,只听一阵杯盘的磕碰脆响,它们飞快便奔向了桌面边缘,并灵活地飞跃了出去,借着柜子与墙壁之间的缝隙,腾挪着身子迅速下降,然后朝来时的鼠洞狂奔。
就在这两只灰鼠即将窜入鼠洞之时,骤然有数根藤蔓挡住它们的去路,并随即将他们捆缚了起来,随后,老婆婆便从升起的藤蔓中,拎起了其中一只灰鼠的尾巴,挪至浑浊的双眸前端详了一眼,然后便用两只枯槁的手抓住已然吓得僵直的灰鼠。
伴随着微弱的惨叫,灰鼠便被老婆婆一撕两半,然后“咚”的一声丢进了翻滚着热气的汤锅,紧接着,老婆婆又如法炮制了另一只灰鼠,并悠闲地哼着难听的调子,继续在汤锅里来回拨动着汤勺。
此刻,紧贴着地板缝隙的幸存者,因为目睹了眼前这一幕,即使它的神智极其特殊,仍旧摆脱不了灰鼠的天性,顿时身体变得僵直,陡然便失了重心从骨堆上翻滚了下去,并砸断了地面的几节指骨。
不过,仅过了一息时间,灰鼠便恢复了清醒,立即想要从这个噩梦般的地方逃离,只是声响已然惊动了老婆婆,随着无数藤蔓穿透地板,用四条小短腿亡命奔逃的它,终究还是被绊住了四肢。
很快,灰鼠便被拖出了地板下的狭小空间,并被藤蔓捆着缓缓挪向老婆婆的手中,而就在它迈向死亡的途中,居高临下的它又迅速朝着四周打量了一眼,只见厨房的桌子上,那几只碗碟中,赫然盛着几节人类的手脚指,以及几片耳朵。
更为骇人的是,在那冒着热气的汤锅内,毫无征兆便有一个头盖骨翻滚出了汤水表面,空洞的眼眶瞧上去异常诡异,至于骨头上的肉,似乎早已烹烂至汤水中。
闻着这诱人的肉香味,灰鼠却几欲作呕,并且无论它如何挣扎,都摆脱不了被挪至老婆婆面前的命运,就在她满是褶皱的面庞渐渐放大时,灰鼠眸中的迷雾却骤然消散。
下一刻,老婆婆张大了嘴巴,露出黄黑的牙齿,喷吐着恶臭的口气,狠狠地朝着手中的灰鼠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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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原本趴坐在餐桌旁的烧饼,骤然抬起了脑袋,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待深吸了一口气后,他立马便从凳子上弹开了屁股。
“徐徐徐,快跑!”
“干嘛?”徐灿正研究着手上的蓝宝石与卷轴,闻言顿时疑惑地问道。
“里面那个……”
就在烧饼焦急地想要说出刚才所见时,厨房门却突然打开了,而矮小的老婆婆端着一锅汤从屋内迈了出来,只是她和蔼的笑容落在烧饼的眼里,全都成了刻意的伪装。
虽然徐灿并未能够听完烧饼的话,但他从烧饼的眨眼与表情中,已然默契地意识到眼前这个老婆婆有问题,只是他仍旧有些不明白,烧饼刚才离开的那会,究竟目睹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来,吃吧,小伙子们!”
老婆婆分别在两只碗里盛满了肉汤,并将其中一个汤碗推到了徐灿的身前,而徐灿努力地观察着对方,譬如乌黑的指甲盖,满是褶皱的老脸……虽然他并未发现到底哪有问题,但已然是没有胃口喝下这汤了。
烧饼看见徐灿端着汤碗正犹豫,立马上前撞了一下他的胳膊肘,顿时使其手中的汤碗撒了一些,同时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道:“倒掉!”
徐灿闻言一怔,朝着身旁坐回凳子,并向桌面俯身的烧饼瞧了一眼,在其刻意遮挡住老婆婆的视线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挪动手中的汤碗,在烧饼说话的刹那,将其紧贴着地板缝隙倒了下去。
“婆婆,我来替你盛吧,一勺,两勺……”
徐灿迅速将汤碗放回了桌面,此刻烧饼还在刻意大声地说着话,而他替老婆婆舀完肉汤后,坐回凳子的瞬间,又飞快地与徐灿对视了一眼。
“真乖!”老婆婆笑着端起了汤碗,可刚凑到嘴边,她又放下了碗,盯着眼神飘忽的烧饼说道:“你也喝啊!”
“喔!喝,我喝!”烧饼立马在桌子底下踩了徐灿一脚,加重了语气说道:“我喝!”
“啊!”
徐灿骤然被踩了一脚,当即疼得喊了一声,但随后他便抑制住了痛楚,狠狠地瞪了一眼烧饼后,并飞快地指向厨房的方向,说道:“啊哈哈哈!婆婆,你家里还有人呐?”
“还有人?”
老婆婆闻言旋即扭头朝着厨房方向看去,虽然并未发现人影,但她还是起身朝着厨房走了过去,而与此同时,烧饼在徐灿的掩护下,也将肉汤从地板缝隙中倒了下去。
很快,老婆婆便一脸狐疑地从厨房走了回来,并且盯着徐灿说道:“厨房没人啊,小伙子,你确定刚才看见人了?那人长什么样子?”
“呃……这个…….”徐灿飞快地转动大脑,胡诌道:“高高瘦瘦的,穿着黑衣服,一闪就过去了,我也没有看清楚!”
“高高瘦瘦?黑衣服?”老婆婆皱着眉头重复道。
“呃,也许只是我看错了吧!”徐灿尴尬地笑道。
“嗯,森林里面精怪之事也是时有发生,不管这些,我们继续喝汤!”
说着,老婆婆便要继续给徐灿舀汤,可徐灿得了烧饼的示意,哪里敢喝这香喷喷却有问题的肉汤,他立马用手遮住了碗口,说道:“不不不,我已经饱了,不用再喝了!”
“我肚子小,我也饱了!”烧饼见老婆婆手中的汤勺向他挪来,同样拒绝道。
老婆婆明显愣了一下,应该是觉察到了某些异样,只是并未撕破脸皮,而是将自己那碗肉汤推到了徐灿身前,说道:“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喝一碗!”
“不不不,您年纪大了,才应该多喝一点补补身子!”徐灿连忙将碗推了回去,说道。
“锅里还多的是,再说你们明天还要赶路,正是需要补充力气的时候,就再喝一碗吧!”
这次,老婆婆径直抓着汤碗挪到了徐灿面前,并且没有松手的意思,直接往他的手里强塞,可徐灿却抓着汤碗的另一端,再度用力地推了回去。
“您太客气了,咱们还带了干粮呢,明天有东西吃,再说晚上吃撑了对身体不好。”
“再喝一碗吧!”
“不用了……”
“……”
每次老婆婆将汤碗挪回来,徐灿都发现对方的力道又加了几分,似乎是要强迫自己再喝几口,可他自问力气上从没怕过谁,当即同样每次都添了几分力气推回去。
就在这一来一回中,某个瞬间,汤碗在两股力道的碰撞中终究是支撑不住,在半空便骤然裂成了几瓣,而肉汤也洒落在了桌面,除了那些切得薄薄的肉片与野菜,还有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坠到了桌上,并随即滚落至地板。
“砰!”
老婆婆立马便用脚重重地踩住了那圆球状的东西,只是此物出现的一两秒内,徐灿已然看清这分明是一颗眼珠子!
壁炉里的篝火还在噼里啪啦地燃烧着,可屋内的气氛却骤然降到了冰点,让徐灿与烧饼不经意便冒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