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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九幽殿

七月,晨初微凉。

岚苍神山之巅,有紧闭四千万年的殿门,缓缓而开。

和煦的微风绕过大殿,带来清凉的味道。茫茫群山之巅,有云雾缭绕,丝丝不断。

“今日能得众位仙者亲临,沐尘不胜荣幸。”

猛然间,岚苍山上有女声传来,令每一个人都敛了神色。

那声音淡淡的,却偏偏又十分有力,直直穿过百里大殿,到达每位仙者耳畔。

尽管九幽殿的殿主已经换了好几任,殿内也收了万千弟子,可在这千万年之间,九幽殿的殿主却从未在世人面前露过面。更为神秘的是,不仅是殿主,就连九幽殿的三大护法,也是几近谜一样的人物。

出现在六界中的,素来都只是殿中的弟子而已。

所以自舜华神尊苏漠以后,世人便只知晓历任护法的名讳,可三大护法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却是没人能回答的上来。

至于殿主,更是连名讳都不得而知。

别说六界中那些神仙,就连九幽大殿的本门弟子们,都知之甚少。

这一次,时隔四千万年,九幽大殿再度面世,这对于六界中的神仙们,该是一件多大的事。

位次最为前排的妖界尊者大人打着把玉折扇笑眯眯地道:“自苏漠神尊后,这九幽大殿,终于开了。”

暗紫色的殿门缓缓打开,一股冷肃之气迎面扑来。有铮铮剑鸣之声回响群山。殿内一片漆黑,殿外日光闪耀,半明半暗之间,无数身影在岚苍山上现身,而那万人之上,有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足未沾地,径直于殿内飘然而出。

白影过处,万人齐齐跪倒。

青影紧随那白影之后,所经之地,有灯火盏盏一路亮起。

当那两道身影终于沐在殿外的光明之中那一刻时,岚苍山上一片寂静。

一瞬间天地只余下了款款的风声。

白衣女子立于九幽门人之首,沉稳绝俗,自有一股震慑群雄的气场。

她身后的女子,容貌出尘,如玉高洁。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带出一番清雅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一袭青衣,更是衬得不似尘世中人。

尊者大人唰地一下收了折扇,敛了脸上神色,对着那为首的白衣女子行了个大礼,道:“玖羽见过沐殿主。”又对着那青衣女子颔了颔首,“阿玦。”

沐尘微微侧身,避开了这一大礼,只是淡淡地道:“九幽殿承不起秦家后人之礼。我收玖玦为徒,只是单单看这个丫头顺眼而已,与你,与你们秦氏血脉,甚至是妖界,皆无半点关系。”

这一番话说的虽是冷漠,但却是事实。

昔秦铮与苏漠神尊相交时,二人曾极力撮合过其妹与妖界的婚事,成婚后,其妹诞有独子玖轩,秦铮上仙长辞前未留血脉,那么如今的玖氏,确确实实是秦家唯一的后代。

可是后来一晃百年云烟,苏漠觅得轩辕郎君,也与秦铮反目成仇,曾以整个六界为见证许诺永生不与秦家相近,甚至连整个九幽,都不许与秦氏血脉,有什么太密的来往。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比断剑决绝。

那一辈的恩怨延至这一代,虽说妖界早已鼎盛,而九幽又闭殿不出,但归根到底,这隔阂却也未有一日真正开解。

沐尘飘至山巅,面向诸位仙者,朗声:“沐尘为九幽殿第六任殿主,守九幽殿二十万余年,如今千机失窃,乃沐尘守护不力,待镇殿之物寻回后,沐尘自会自惩雷火之刑,今日在场皆可为证。”

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惊。

此前传闻九幽殿弟子散出一半,护法直奔冥界而去,蓬莱更是因为阁主叛出直接废黜了五阁阁主。

只不料竟是真的。

“九幽殿召诸位仙者齐聚岚苍,乃是想集众位之力寻回千机,我座下弟子玖玦,日前已获得千机的大体方向,还望诸位不吝其力。”

九幽殿镇殿之物千机,乃上古玖玉所制,是秦铮上仙当年赠给苏漠神尊之物。

昔日一战,苏漠神尊持半枚千机引轩辕熙一魂注入氓山,避免了冥界颠覆。

千机如今只余半枚,不到万不得已,决不会面世。

究竟什么人会盗走千机。

而盗走千机的目的又是为何。

可惜这问题无人能解。这一刻,岚苍山上的所有心,都揪了起来。

只因都想到了当年那战。

当年那战,年轻的仙们虽未经历,却也听说过那一战血流千里,伏尸百万。

那一战,岚苍山掌门秦铮逝。

那一战,九幽殿殿主苏漠殒。

那一战,曾领兵万人的轩辕熙,最终魂归氓山。

在那一天,那一刻,三位战神一样的存在,在生死簿上,划下句号。

“诸位。”

正在众人议论之时,一个轻越的女声响起,令众人止了论声。

山巅之上,玖玦一身青衣迎风而立:“诸位,日前我从幽冥司归来,曾见半缕残魂向东南而去。天下引魂圣物,首为千机。”说着转身看向沐尘,“那魂……”

沐尘淡淡点头,目光遥遥的落向远方,半晌未再说一个字。

玖玦慢慢接道:“那魂是九幽殿的魂。千机失窃的那一晚,是六月半,当时殿主与我皆被一封书信引出,而归来之时,九幽殿已殁一百二十八人,而他们……留下了三百四十三条命。”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几近在叙述一个事实。

可一百二十八……这个数字,已不容人小视。

一石激起千层浪,抽气声隐隐传上来,各个门派仙山的长者对视一眼,纷纷拿定了主意。

江湖从来便不是个好待的地方,神仙们的江湖更多了血雨腥风。凡人一天天去跪拜那满天的神佛,可神佛听见,又能如何,遑论有时根本就听不见,例如此刻,这些神仙们都已经自顾不暇。

千机若不寻回,此后再无宁日,这道理哪个不懂。既要出手,那便一气呵成,斩草除根,可单凭九幽的力量怕是无法将其连根拔起,这便是为什么沐尘与三大护法再三商议,最后决定要重开九幽殿的原因了。

玖玦微微退回一步,同玖羽打了个眼色。这便是要妖界先做表率了。

毕竟自玖玦被收入九幽殿,一路过关斩将杀入护法之中后,这两家的关系倒是变得微妙了许多。

而沐尘不会傻到这个时候不接受妖界的助力的。

玖羽微笑着一步步踏上山巅,玉折扇在半空一划,闪过诡异的白光。

沐尘猛地回头,瞬间明了。

玖羽拍了拍玉折扇,温润如玉地对着怔愣的众仙笑道:“其实当年,氓山也有家祖秦铮的半魄,玉折扇乃家祖所持,如今想来,也是有些许感应的。”

沐尘冷漠如初:“这信物,本座还要以为尊者会留下呢。毕竟这是当年唯一留下的东西。”

玖羽轻轻笑了笑,躬了身道:“不敢。羽来之前,王上特意说过,玉折扇这等宝贵信物,用在大事上才不算泯了价值。只是等到现在才说,是因为方才阿玦那番话让羽觉得,人,还在幽冥司而已。”

一旁突然被点名的玖玦眉毛狠狠一皱:“二哥,你的意思……”

玖羽淡笑不语。

有心急的小仙在下面问道:“敢问尊者何意?方才三殿下说过的话,小仙并未觉出什么。”

玖玦看了看沐尘,见她既不打断也不惊讶,想来也是算好了的。于是慢慢张口,摸索着去回忆,也不知猜的对不对:“九幽殿起战的那一晚,是六月半,如今刚刚过了一个月……一个月……”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继而确信无疑地坚定了这个答案:

“如今便是七月半!而七月半……百鬼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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