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麻麻亮,程家的茅草屋就起了炊烟了,两名年轻的妇人就在简陋昏暗的小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程远轩有两子一女,长子程安邦,年二十八,娶妻阴氏,阴氏端庄贤惠,在程国公府遇难后,对程安邦不离不弃,可惜的是,长子在流放途中病故了,后来又艰难生下了二子和三子,就是康哥儿和泰哥儿了;次子程安国,年二十四,几年前在槐城娶了一千夫长之女,刘氏,育有一女,就是平姐儿了。另有一女,就是程絮儿了。
小舅舅程远擎育有一子二女,长子程安家,年二十,尚未娶妻;长女程妙儿,还在京都,没有受到牵连;次女程绣儿嫁在了槐城。
程安邦三人每日要早起去上工,程安邦和程安家的任务是垒城墙,这活又累又重,做得不好还会被监工拿鞭子打。程安国因为岳父刘勇的关系,给分配了一个文职,虽然也不轻松,却比垒城墙要好太多了。
原本程远轩和程远擎也是得去上工的,后来经过刘勇的请托,就让他们在家里抄书了,只是每日领到的口粮直接全减半了。
程安邦三人简单洗了一把冷水,一人吃了一个粗面馒头,喝了一碗高粱面汤,就去上工了。
程远轩早起吃过饭,喊来了二弟,待他坐定,就轻声将夜里泽哥儿的到来说给他听。
程远擎闻言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大哥和大嫂随泽哥儿离开吧,我现在身子还算康健,安邦他们性子还不稳,我留下来看着他们。”服用过吴正送来的水囊里的水后,明显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神气儿。
程远轩如何肯答应:“我是不会离开的,吕向还在这里盯着咱们,上次送康哥儿他们离开已经惹出怀疑了,若是我再离开了,总归纸是包不住火的。”
程远擎点了点头,只要小一辈的能好,他们这两个老家伙,也就没有别的盼望了。
当天晚上,郑明泽又潜了过来,一来到大舅舅的屋子窗外,就发觉屋里有好几道气息。郑明泽顿了一下,抬手试探地敲了敲窗户,就听到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走近。
窗户被推开后,露出大舅舅的脸来,郑明泽方才现身,在大舅舅的示意下,跃进了窗户。
面积狭小的屋子里坐了五个男人,看到郑明泽进来,都起身望了过来。
程远擎更是激动地上前拉住郑明泽的手,语带哽咽:“泽哥儿,这大好了?”
郑明泽小时候因为早慧,又性子活泼,很得外祖一家喜爱,小舅舅每每见到他都会陪他玩“举高高”,后来他出事了,小舅舅还曾抱着他哭过。现在再次见到小舅舅,早已不复当年的落拓伟岸了,这近十年的流放生活,已经打弯了他的脊梁了,使他早已鬓染沧桑。
郑明泽无语凝噎,只是用力回握小舅舅的手:“泽哥儿很好,小舅舅受苦了。”
郑明泽又与三位表哥见过礼后,众人这才坐下,因为凳子不够,大舅舅和小舅舅就直接坐在了床上。
大舅舅率先开口:“泽哥儿啊,你的好意思,我和你小舅舅心领了,但是我们想了一日,还是想要留在这里。有生之年能够再见到你,能够知道雪儿和润哥儿的消息,舅舅们已经老怀安慰了。你既已看过我们了,明日就尽快离开吧,槐城并不平静。”
郑明泽看向众人,看到几位表哥面现难色,想来是有话要说:“表哥们是怎么想的?”
程安邦年纪最长,看了眼两位弟弟,开口说道:“我们兄弟三人并不赞同父亲和二叔留下,他们年纪毕竟大了,留在这里太受罪了。”注意到父亲要开口反驳,程安邦加快语速:“而且我们还要分心照顾四位老人,也很消耗心神。我们已经长成,并不需要父亲和二叔看顾。若是表弟真有周全的计划将四位长辈送离,我们兄弟三人定会将此等恩情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程安国与程安家也抱拳向小表弟行了一礼。
”安邦!“
“胡闹!”
大舅舅和二舅舅同时厉声呵斥。
郑明泽这次本来就是要带走大舅舅几人的,此时有三个表兄的赞同自是高兴。
注意到两位舅舅想要开口,抢先对大表兄说道:“三位表哥,半个月后,我的人就会到达槐城外接应,明日起,就让大舅舅他们陆续对外宣称感染了鼠疫,其余的事情我会安排。”
见三人郑重的点了点头,郑明泽不待大舅舅他们开口,直接跃进窗离开。
三表哥程安家羡慕的赞了声:“表弟虽然年幼,可是这身功夫却俊得很。”
程安邦看向自己的父亲和二叔,撩起青袍跪下:“父亲,二叔,我知道你们气我兄弟三人自做主张,可是我还请听儿子一言。泽哥儿虽已大好,但是沁雪、润哥儿尚还年幼,他们现在常住杭州,可见安国公府并不平静,才使得他们兄妹三人不得不远避江南。泽哥儿虽然聪慧,但毕竟年纪还轻,又没有经验,想要长成,正需要关心爱护他们的长辈在身旁指点,不然不知道要走多少弯路。更不用说,现在还要为我兄弟二人照顾平姐儿他们了。父亲和二叔随表弟离开,一来能够在身旁指点他,教导年幼的雪儿几人;二来,吕向那厮受周家指使总是与我们为难,几位长辈离开后,我们兄弟三人也不再有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