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雨已停住了,林毓拿了药囊,随婢女绿裳走出寺外,只见寺门口停着三辆马车,为首的是一辆是双辕绿帘的大马车,华丽而大气,不过一路驰来,马车的车轮箍上都已经沾满了黄泥。
婢女绿裳掀开车帘,一股清新淡雅的脂粉香味顿时飘了过来,林毓紧随着绿裳进了车厢,只见车厢里面甚是宽敞,车窗的右侧甚至还有个小书架,书架下面一个小茶几,上边摆放着几样鲜果,中间则是一个松软的绣花坐塌,坐塌上面正斜卧着一位身材窈窕,神色慵懒的少女。
她大约十七八岁,头上梳了一个三小髻,戴着金钗珠饰头巾,身上穿着天青色的直领对襟窄袖绣花褙子,一幅未出阁的闺中女子打扮。
绿裳轻轻坐到少女边上,招手让林毓过来,林毓靠近审视,这名少女容貌清丽,此刻正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轻轻覆着眼睑,翘挺的鼻子微微翕动,松软的胸部随着轻喘微微起伏,两颊因为发热而显得泛红,看上去娇艳不可方物。
不知怎么地,林毓的心头突然怦怦直跳,这样一幅美得令人窒息的闺中少女静卧图,让他突然有些心慌,自己这是怎么了,是动心了吗?
孟子曰:“知好色,则慕少艾。”
林毓心里有些高兴,两世为人,又一次体会到亚圣说的那种少年慕艾的美好感觉,上天真是待己不薄啊。
……
“这个,在下要先为你家小姐切脉!”林毓压住心神,强作镇静地说道——不知道这是说给自己听呢,还是说给那婢女绿裳听。
绿裳一双俏目瞧了他一眼,便将这美貌少女的衣袖轻轻卷起,露出了一小截如玉皓臂,接着努努嘴,示意林毓过来搭脉。
林毓端坐在一侧,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少女的手腕上,肤如凝脂,触手生温,见那婢女狐疑地看着自己,他赶紧闭上双眼,中指指腹按触脉搏,集中精神开始搭脉——嗯,这个少女的脉搏很急促,浮而有力,从脉相看,应是受了暑湿无疑,风热上扰,导致脏腑热盛,再加上舟车劳顿,汗不得出,因而昏厥。
思索片刻,林毓对绿裳说道:“你家小姐因发热而致体虚,故而昏厥,脉浮而数,得用泄法,在下准备为她施针,不过——”
绿裳见他欲言又止,不满地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林公子你就不要婆婆妈妈的了,赶快施针救治啊!”
林毓心想,你家姑娘可是未出阁的闺中小姐,施针救治,那是要宽衣解带的,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此刻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绿裳见林毓伸手去摸自家小姐的腿,急忙拦住,气急道:“林公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林毓愕然道:“绿裳姑娘,你不是要在下赶紧给你家小姐看病吗,我这正是要给她针灸啊!”
“你,你,你先不要动,哎,你手不要乱碰啦!”绿裳有些哭笑不得。
“噢,是我唐突了,那就烦请绿裳姑娘将你家小姐的鞋履素袜都脱下来,在下要先在她双足足背的太冲穴上,各施一针!”林毓缩回手,脸上泰然自若。
绿裳涨红了脸,又羞又恼——男女大防,姑娘家的脚,哪有随随便便就给陌生男子摸的?像这样让他一个年轻男子上车来,虽说是给小姐看病,都已经是很逾矩了。平时郎中来府里给女眷们瞧病,不仅要挂帷望诊,就连搭个脉都要在女眷的手腕上覆一层薄纱以后,才能出手切脉,断不可有肌肤相触,可这个人倒好,开口就直接要自己给小姐脱鞋袜。
……
绿裳犹豫了一会儿,见林毓表情严肃,眼神清亮,不像是个登徒子,又看看脸色潮红的小姐,心中无奈,只得低声叮嘱道:“待会儿出去,你可别乱说。”
林毓点了点头,绿裳便俯身轻轻地去褪那少女的鞋袜。
一对纤纤玉足慢慢露了出来,足踝秀美,足趾粉红如桃花瓣一般——嗯,幸好,这少女的脚是天足,没有缠足,散发着一种青春健康的原始美。
据传南唐李煜是缠足的始作俑者者,当时李煜有一名嫔妃窅娘,原是大家闺秀,家境破败后沦为金陵歌女,入宫之后以白帛缠足,屈上作新月状,能于金莲之上回旋起舞,舞姿曼妙,令后主李煜痴迷不已,于是诏令为她专筑六尺金莲宝台一座,专宠一时。后人于是竞相效仿,到了两宋,更出现了“三寸金莲”之说,大户人家,皆以不裹足为耻,风气如此,真是可悲可叹。
而到了本朝,凡是士绅官宦人家的女儿,自小就要开始缠足,而贫穷农家的女儿,因要帮衬家里操持劳作,反而不用缠足,这缠足俨然成了世家女子的专利了。这美少女的出身显然非贵即富,可不知为何,竟然还是天足。
自然,林毓并没有这种病态的审美观,也根本无法理解士大夫的那种恋足癖,此刻他捧着少女的双足,心头正怦怦直跳,不断告诫自己要镇定再镇定。
好不容易定住心神,林毓托起美少女的小腿,轻轻放在坐塌下方的一个绣花脚墩上,然后从药囊中取出两枚金制毫针,分别刺在少女左右足背的太冲穴上,慢慢捻转,提插,感觉到得气了,然后停针……
再取两枚金针,分别刺在少女双手手背的合谷穴上,依然慢慢捻转,提插,然后停针……
绿裳张大了嘴巴,目不转瞬地盯着林毓施针的动作,她是第一次见识针灸,这么长的针扎进去会不会有危险?
林毓知她心有疑问,轻声解释道:“手足上的这两处穴配伍使用,称为开四关,具有醒脑开窍之效,如果你家小姐还不醒来,我再在她足底的涌泉穴上刺一针,引气下行,定可奏效……”
绿裳将信将疑,这针灸之术真有这么神奇吗?不过这少年书生既然这么自信,想必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嗯!”片刻之后,那少女果然嘤嘤醒转,睁开双眼,明眸似水,微转秋波。
她并不知发生了何事,却看见车里还侧坐着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正用温和的目光看着自己,接着她发现自己双腿裸露在外,不禁两颊泛霞,“呀”地叫出声来。
“小姐你可醒来了,可吓坏婢子了……”绿裳喜极而泣,这针灸之术,果然是很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