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冷月无星。
沙漠,白天还是滚烫的沙子已经变得冰凉,漫漫黄沙在淡淡的月光下化作一片银色海洋,天地间寂寞萧索。
一阵寒风掠过,卷起一片银纱。银纱随风飘散,一个少年从远方徐徐走来。
少年浑身上下罩满风尘,连迎风飞舞的长发间也都是沙子。他不知已经在这苍茫的天地间走了多久,只是步履坚定不知疲倦地往前走,乱发飞舞间露出一对寒星般的眸子,在夜色中闪闪发光。
寒风如刀,切割着无垠的沙漠,也切割着少年的肌肤,其间似乎有一阵及其轻微的窸窣声,似乎是沙子翻动的声音,但在这呼啸的风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突然间,沙地里窜出一个细长的生物,闪电般击向少年。竟然是一条毒蛇!纤细的蛇身上贯穿一条红线,显然是见血封喉的毒物。少年似乎茫然无知,如何能够躲开这致命的一击呢。
奇怪的是毒蛇飞在半空中,身体却突然分为两截,无力的掉落下去,蠕动了一番才渐渐不动了。这才发现少年的左手正从藏在风氅内的一柄长剑的剑柄上松开,他是正要拔剑?可为何剑未拔出,却已将毒蛇斩为两截?
天地间又安静下来,少年步履未停。又过了许久,少年如剑的双眉突然微蹙,周围三丈外突然刮起怪风,沙子竟然盘旋飞舞,化作柱形,犹如一道小型的龙卷风。片刻间就见六道沙柱形成,将少年包围在中间,少年前行,沙柱就随之移动,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不敢逼近。又过了一会,沙柱似乎不再害怕,突然集中席卷向少年。少年右手立即握住剑柄,“仓啷”一声,长剑出窍数寸,雪白耀目的剑身立时透出一股逼人的寒意和杀气,周围数丈内的空气也似乎随之冰冻凝结。本是冲向少年的沙柱突然间发出几声怪叫就立刻涣散成流沙,那叫声犹如鬼魅夜哭,诡异骇人。
长剑已入鞘,寒意和杀气消散无踪。
剑气破鬼魅!
沙漠中本多亡魂,他们生前困死在沙漠中,死后怨气不散化作冤魂,在夜间迷惑行人,若是不幸碰上了往往陷入幻境中迷失方向,再也走不出去。所以即使是经验丰富的沙漠居民也不敢在阴气如此之重的深夜赶路。
少年长叹一声,目中流露出一丝同情惋惜之情,莫非是为这些孤魂叹息?
月已西沉,长夜将尽,曙光划破黑夜,驱散沙漠中亘古不灭的寂寞。
少年踩着第一缕晨曦来到潼关镇,城门已经大开,却并无守卫,这座偏远的小城市已经在安宁中变得懒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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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正要迈步走进城中,城内忽然传来一阵“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声音齐整、密集又沉重有力,自远及近。少年闻声,神色一动间已飞身掠到墙脚,脚下一点,就如一支离弦之箭般窜起,身在半空右脚尖在城墙上一处破损凹陷处略一借力,又向上跃起数丈,起势虽急,落地时却轻飘飘如同一片落叶。这古城墙足有数十丈高,普通人即使拿着云梯也难以攀登,但少年一跃而上竟如同闲庭漫步般随意。
少年隐匿住身形,从垛口探头向内望去。只见一队或腰佩长刀或手持大戟、甲胄鲜明的士兵正从道路尽头的街角处转出,队列行进速度颇快,但二十多人的步伐动作仍是整齐划一,丝毫没有错乱,显然是受过极严格的训练。少年暗衬道:“这队士兵训练有素,绝不是潼关的戍兵,又不像是一般的甲士。他们究竟是受何人指派?看来这偏远小城恐怕也不安宁了。”
正思衬间,这支队伍已到了城门口,领头的一人越众而出,其余二十几人一分为二,面对面分列在道路两旁。他们各执兵器,身形如标枪般挺立,神情肃穆。领头的那人神情倨傲,眼中精光四射,更绝非寻常人士。少年默然半晌,正要动身忽又敛住身形,目光向着道路尽头眺望过去。
过了一会儿,才听得蹄声得得,似有一匹慢马正在缓缓朝城门方向行来。
果然不出片刻,只见一匹青骢马慢悠悠地从街角转了出来,马上载着个晃晃悠悠的白衣男子,他低垂着头,身体东倒西歪,似是正在马上打盹。慢马悠悠地走近城门,两队守城的士兵却目不转睛,置若罔闻。那头目也只是淡淡瞥视一眼,侧着身体向着来人一抬手,一声断喝道:“此路不通!”喝声铿锵有力,震人心弦。
那马上乘客似被这突然的断喝惊醒,猛的抬头,身体更是一个趔趄,手忙脚乱地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那头目见状心中更觉轻蔑好笑,假装板起脸,目光凶狠地逼视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似乎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又见到马前这人一身盔甲,腰佩长刀,目光凶恶,目中更露出一丝惊慌。
他有些怯弱的询问道:“这条路不准人走吗?”头目提高声音道:“不错!”白衣男子沉吟了一会,似是在思考,又出言问道:“人不准从这走,那马呢?”那头目闻言有些错愕,心想这人莫非是个傻憨?一念及此,有些戏虐道:“马可以从这走过去,但是你不可以。”“那就好”,谁知那白衣男子闻言竟长吁一口气,似是解决了一个难题。他笨拙地翻身下马,拍了拍马屁股,这匹老马就慢悠悠的向城门外小跑而去。那头目有言在先,也并未阻拦,只是眼神中更显鄙夷。
白衣男子呆立原地,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马渐渐走远,神色却很平静。那头目似也懒得再搭理他,只是向他摆摆手,不屑道:“滚蛋吧,别在这杵着碍眼”,说罢便转过身去。
只听身后白衣男子应了声:“是。”话音未落,身后突地传来衣诀带风声音,然后从头顶急掠而过,他骤然抬头,只看到一片白色衣角从城墙梢头一闪而过。空中还传来悠长的语声:“我也没从下面走。”头目霍然转身看看身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再转过身来看着城外的官道上,一条白色身影正向着远处的青骢马急掠而去,身形快的不可思议,几个弹指间就已追及,飘然而上,挥鞭纵马,奔驰间还不忘回过头瞭望,目光有意无意的向城墙上望了一眼,然后扬长而去。
那头目瞠口结舌,愕立当场,半晌都回不过神来,甲士们更是面面相觑。但他们却未发觉,此时在他们头顶上又有一名少年正展动身形,兔起鹘落,沿着墙头向城内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