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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章一 孤岛

海水一浪接着一浪拍打在沙滩上。夕阳下,一道身影静默立在海水与沙滩交汇处。袭来海浪没过他双膝,年轻人像是突然清醒,趔趄几步,连忙稳住身体,快步走向了沙滩。

这是许凡22年人生中第一次见到大海。怪异的是,他脑袋里最新记忆,却是躺在居所床上寻思着明日的工作。

许凡一脸茫然。

发了阵呆,他干脆就坐在沙滩上,眺望瑰丽壮阔的天海一色。足下温暖砂粒,带着淡淡腥味的海风,潮汐声中伴着鸟群鸣叫,给人感觉如此细腻。这大概是最真实的梦境了。

坐得倦了,许凡沿着沙滩散起步来。他不时弯下腰,拾起被冲上沙滩的海贝、或别的小生物,将它们扔回海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时间变得愈加无聊。正当他皱眉望着远方出神,不知该做些什么。突然,远处丛林中什么动了动。定睛去看,就见到一道纤弱身影。那是位白裙女孩,她似乎一直躲在那里注视自己。

见到女孩,许凡精神一振,连忙挥手示意。正当他满心欢喜想跑过去,女孩受了惊吓,转身飞快跑开。许凡愣了愣,带着一丝好奇,朝女孩消失的方向走了过去。

夕阳沉入大海,天色渐暗。好在月色明亮,还保持一定视野。夜色中,许凡穿过几片丛林,前方视线逐渐开阔起来。他心中一喜,加快步伐,眼看要走出树丛。不远处树下突然现出道人影。

许凡惊喝:“谁在那里?”

一人从树影中走出。月光下隐约能看清模样,年纪与许凡相仿,脸色分外苍白。他看着许凡,莫明笑了笑,低声道:“很特别的梦,对不对?”

没等许凡回话,他就朝丛林深处走去。许凡惊疑不定,他加快脚步走出丛林,见到不远处有火光亮起,便一路小跑了过去。

远远望去,前方是一片湖泊,湖岸一侧有块空地,几人在空地中围着篝火席地而坐。他们当中有人见快步走来的许凡,推了推身旁人,于是众人都看了过来。待许凡走近一些,几人站起身,冲他挥手示意。有人更腾了腾身边位置,让许凡也能围着篝火坐下。

众人上下打量许凡的同时,许凡也仔细观察他们。加上自己,此处共有6人,3男3女。看上去20岁出头,装扮各异,神色中带着茫然与困惑。白裙女孩却不在其中。众人围着篝火坐着,并不说话,却带着防备之色不时偷瞄身边人。

许凡感觉越来越怪异,正想出声询问,终于有人开口道:“我从没做过这么怪的梦,很真实、也很无聊。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草心,来这座海岛有几个小时了吧。我来的时候这堆篝火就在了。据我观察,它是不会自己熄灭的。但你们也看到了,加些树枝进去它就会烧得更旺。”

他摸了摸肚子,环顾众人:“不管怎样,坐在这里总不是办法,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些吃的?我有些饿了。”

没人答话。

一名寻常女孩突然笑了几声:“既然是梦,你们就是我创造的影像。奇怪的是我从没见过你们。不知道你们出现在我梦里想干什么。我也饿了。要不我们去抓几条鱼回来烤着吃吧?”

无人理她。

顷刻,一名年轻男子道:“我很早到了这里,差不多在海岛外围转了大半圈。老实说,我不确定这是不是梦。而且跟你们讨论梦的问题,感觉非常奇怪。我也试过许多办法,就是醒不过来。”

他皱眉又道:“这个梦看来会很漫长,我们是不是要考虑些现实的事?除了填饱肚子,今晚要怎么过?总不能就这样睡在这里吧?先不说有没有野兽、或者蛇鼠之类,单单是蚊虫,就是件伤脑筋的事。”

他话刚落音,一名窈窕秀气的女孩就颤了颤,露出不安的神色。

另一名女孩小声道:“我有个疑问,我们能不能在做梦时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为什么我现在能记起过去每一件重要的事?甚至那些重要时刻的每一个细节?我敢说,我从没在梦中有过这样真实的感受。”

她将手伸向火堆,即将触摸到火焰时即刻又缩回来。只见她面带几分痛苦之色,忙不迭的把手放在嘴前用力吹了几口,又甩了几甩,似乎想将滚烫的火焰气息从手上甩开。

李草心不以为意的道:“梦里梦见什么都不奇怪,不过是大脑臆造的假象。醒过来,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到底,这不过就是个古怪的梦,好好享受就是了。”

他站起来,独自走向湖边,大声道:“想吃鱼自己动手,就算是梦里,也没有不劳而获。等会填饱肚子,找点乐子,自然就会醒过来。想那么多干什么。”

他摇了摇头,嘀咕道:“我跟他们说这些干什么?莫非真把他们当人了?”

一名女孩迟疑片刻,终是跟在李草心身后,帮忙捕鱼去了。围着篝火的就只剩下了四人。听过一阵,许凡知道几人只早到一会。他们与自己有相似之处。而且彼此并不认识。

四人围着火堆,陷入了沉默。

许凡伸出手,去感受火焰的温度。他问着身边男子:“这堆火是不是真的不会熄灭?你早前来的时候有没有留意过?”

年轻男子道:“上午我来的时候火堆是在的,有些余焰。会不会熄灭就没注意过。这里很是古怪,总之我们小心些吧。”

两名女孩凑在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起身结伴方便去了。年轻男子去到丛林前,却并未深入,只在外围低头寻些枯枝,为接下来的长夜做准备。仍坐在火堆前的就只有许凡一人。他望着忽明忽暗、不断跳动的黄色火焰出神。

突然,湖泊那边传来惊叫声。许凡跳起来,箭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月光下,湖岸旁两道身影分外清晰。见两人无事,许凡稍稍安下了心。女孩见几人闻声赶来,不住挥手大叫,示意众人赶快过去看看。许凡只道两人抓到条大鱼,不过走近一些,却发现并非如此。只见此刻李草心除下了鞋,卷起了裤脚,踩在浅水里。他手里抓着把鱼叉,心思没放在湖里的鱼身上,而是将鱼叉放在眼前看个不停。

许凡第一个赶到,他看得分明,不解的问:“这鱼叉是从哪来的?”

李草心摸了摸脑袋,道:“刚才我用树枝叉鱼,怎么都叉不中。所以就想去摸几条鱼上来。摸鱼的时候我想着‘有把鱼叉就好了’,怪了,然后我手里就多了把鱼叉。”

他将鱼叉放在一旁,又伸手进浅水里摸索。等手从水里出来,他手上又多了把鱼叉。李草心将鱼叉随手一扔,寻思一会,就张开双手,闭着眼,口中念念有辞。没一会儿,手上凭空就有了张毛毯。

李草心大笑起来。

见到这一幕,众人都是呆了呆。不过对梦里奇事,也并不吃惊。有人学着李草心,闭眼张手,想依样画葫芦变些急需的生活用品。只是任他们怎么用力,鬼影都变不出来。丧气之下,众人只好向李草心问起诀窍。

李草心心下得意,大声宣示道:“这是我的梦,你们只是我梦中投影,学我有什么用?”

他神色骄傲,指着许凡与另一名年轻男子:“喂!你们两个就拿着我的鱼叉,搞几条鱼上来。烤好了招呼大家一块吃吧。”

他又指着相貌最出众的女子,洋洋自得的道:“我会为你搭一座帐篷,今晚你做我的皇后,怎么样?”

这时,一名女孩已跳入水里,她伸手在水里摸了一阵,拿出来时,手中却多了个水桶。女孩欢呼了几声,大声道:“我知道了,秘密就是湖里的水!”

没等她说完,众人都跳入湖里。一个个张开双手冥思苦想,手里很快就有了收获。

许凡跳入水里,在脑中勾画。没一会儿,手中就出现一柄暗色军刀。许凡将刀放到眼前细看,总觉得粗糙了些,又寻思改良方案。心念所到之处,军刀就有了细微变化,很快就精细许多。拿在手里,握感重量俱佳,刀刃锋利得如同新磨。待将刀具塑造得满意,许凡明显疲惫了些,泛起了饥肠辘辘的感觉。

见许凡造了把武器防身,旁边的年轻男子也造了把武器。几名女子心思却不在其中。除了急需用品,时不时也造些装饰玩闹之物。一个个乐在其中。

见众人悟出成果,李草心一脸尴尬,又带着怒意。就冲不久前几句不怀好意的言语,众人自然不会有好脸色给他。他哼了声,很快不去在意别人目光,又埋下头,研究这‘具想成形’的神奇魔力。他不时抬头,目光古怪的盯着几人,也不知想些什么。

众人探索得兴起,有位女孩已用造出的捞渔网,收获了不少活蹦乱跳的生鲜。另一位女孩却提着桶湖水,与她结伴回到篝火旁,不时用桶中水造出用品。随着她辛勤劳作,桶里水也是越来越少。

很快,众人都带着战利品,重新围着篝火席地而坐。有了这段经历,众人抛开忧虑,烧烤的烧烤,搭帐篷的搭帐篷,去湖里打水的打水,塑造用品的也继续乐此不疲的造物……,闲下来时,就交流‘具想成形’的心得。瞧阵势,倒有些盼这场梦能长久一些。

只有李草心阴着脸,独自在边冷眼旁观。众人饱足后他才靠近篝火,烤了条鱼。吃完又去提了桶水。然后进了自己帐篷,再也没有出来。众人也不理他,聊过一阵,就各自回帐篷歇息去了。

许凡躺在帐篷里,脑中全是明天的工作,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烦躁之下,就带着军刀悄悄出了帐篷,去到不远处的湖岸。

夜色下,银色月光洒落在波光粼粼湖面,海风掠过丛林,响起‘呜呜’风声,不时又有几声不知名的鸟兽啼鸣,一切带着非同寻常的真实美感……

许凡在岸边坐着,心绪渐静。直到困了,他才回头朝帐篷走去。这时他隐约听到些异声,于是就紧握军刀,小心戒备着往篝火走去。

月光下,一道身影握着一柄长长尖刀,鬼祟跪在许凡帐篷旁捣鼓什么。正是李草心。他避开门帘,用尖刀在帐篷一侧刺出小洞,又用剪刀顺着小心剪开、扩大洞口。直到满意才停下。他从破口处往里瞄了眼。此刻正好有片浮云遮住了月亮,里头漆黑一片,瞧不真切。李草心皱了皱眉,寻思一番,就有了主意。只见他缓缓将长刀伸进去,弓身蓄力,对着帐篷内缩成一团的暗影狠狠刺去。

这一幕,正好被归来的许凡看在眼里,他心里一跳,差点惊呼起来。仔细去看,才发现篝火旁几个帐篷都是斜斜倒在一旁,也不知里面的人是生是死。

李草心察觉到不妥,立即掀开帐篷。见到里面卷成一团的毛毯,他吃了一惊,回过头,握紧长刀,猫着身子警觉的环顾四周。于是就看到了几十米外的许凡。

两人隔空对望。许凡突然大吼一声。李草心心虚之下,身子竟是抖了一抖。剩下那顶完好帐篷有了动静,一名年轻女子慌乱爬出,正是林若萱。见到帐篷外的景象,她像明白了什么,身体一软,坐倒在地上。许凡盯着李草心,又看了看软倒在旁的林若萱。并未多想,紧握军刀,一步步走向李草心。

从武器长度上看,李草心优势明显。对此两人了然,李草心略作犹豫,就摆好阵势,蓄势等着许凡。可在许凡声势下,他不自觉退了几步。

许凡脸色铁青,厉声质问:“为什么这么做?就算有些不愉快,用得着杀人吗?”

李草心冷哼一声:“既然做梦,为什么不做些平时不能做的事?现在就剩你这碍事鬼,杀了你,我还能在梦醒前快活一阵。这是我的梦,我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要你来啰嗦?”

许凡猜到形势与缘由,心中怒极,一步步逼迫过去。转眼两人距离就只剩下几步。许凡毫无惧意,他紧握短刀,冷冷盯着李草心。李草心只觉得被无形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他咬了咬牙,一刀劈向许凡。许凡侧腰闪过、同时踏进一步,手中军刀也狠狠朝李草心剌去。奈何两人距离隔得有些远,李草心轻松就躲过了去。李草心一边退后,一边挥动长刀对着许凡胡乱舞动。

此刻月光明亮,视野终归有限。没一会儿,许凡胸口与左手手臂就中了招。许凡忍着痛,瞧着空档,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思刺了过去。哪想李草心脚下踏空,一时失重,身体往后倒下,正好躲了过去。于是许凡拼了老命的一刀,只在李草心胸前留下一道浅痕。李草心胡乱挥动的长刀,却在许凡右腹划了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输赢立判。

许凡忍住不出声,心中却一沉。好在李草心吃痛,慌乱爬起身,居然不敢多看,朝着丛林方向没命的逃了。许凡作势追几步,虚张声势吼几声,待李草心不见踪影,才回头去看林若萱。此刻林若萱如傻了般。她不敢逃离篝火,又不知该怎么帮忙。只是怔怔看着两人争斗。许凡朝湖泊方向指了指,徐徐走了过去。没走几步就眼前一黑。眼看要软倒在地,林若萱终是及时过来扶住了他。

许凡无力的道:“他们怎么样了?我们不能留在这里,李草心回来就糟了。”

林若萱只觉腥热液体不断从许凡身上溢出,流过自己手臂,滑落手心。黏滑触感中偏偏带着暖意,夜风一吹,愈加的粘稠。

林若萱强忍惧意,结结巴巴的道:“他们好像……被割了喉,应该……活不成了吧。你出了好多血,喂,你……会没事的吧?这可怎么办,我又不是医生,这可怎么办?”

许凡伤口火辣辣疼痛,力气一丝丝离体而去。偏偏他还笑得出来,去安慰六神无主的林若萱。他嘿嘿笑了笑,道:“我没事。没事。反正是梦,醒过来就好了。”

林若萱搀扶着许凡,朝湖泊方向挪动。听了这话,脚步一滞,手一松,许凡就摊倒在地。许凡吃痛,忍不住呻吟几声。林若萱慌乱的向许凡连声道歉,刚想弯腰将他重新扶起。不知哪里传来了怪异的鸣叫声。她尖叫一声,终是抛下许凡,沿着湖岸独自逃了。

许凡意识不清,艰难的往前爬行。没爬多远就没了力气。迷迷糊糊中,他觉得世界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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