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芒漫无目的的四处打听空忘的下落,路途遇过不少仍在历练的族人。可即便他们见过,也已不知如今的空忘身在何方,空芒只能拜托他们帮忙一起寻找。
寻着寻着,空芒来到了极北之地。那里白雪皑皑,尖耸的雪峰绵延,冰川万里,狂风带雪如疾奔的野兽呼啸。她运法护体才免被风刮走,只是怪异的挡不住严寒,风刮得脸生疼,好似锐利的爪子,一次又一次划过脸庞。
没有芒痕剑的她,实际上的修为与其他族人相比,高不了多少。因为她每死一次,芒痕就会多凝聚她一世的修为,芒痕亦如它的名字,黑暗中最后一束光芒泯灭时留下的余辉,她最后的希望。
故她在等待,等待芒痕足矣与法则抗衡的那一天。
在雪域里,她遇见了一个人——这片雪域的守护者,青渊。
青渊要守护的是雪域下的一面冰魄镜——雪域的圣物,他则是圣物的一部分灵气凝化而来的守护者。
青渊告诉空芒,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并为她引路离开,条件是:“带她离开这里。”
青渊交给空芒一个冰球,冰球中心是一个含苞待放、晶莹剔透的冰花苞。
……
空芒离开雪域,继续踏上寻找空忘的路途。
然而时间早已过了空忘降生于空之一族的那一天。
没有记忆的人,甚至记忆永远超不过一天的人……活着才是最可悲的。相较于其他族人,空芒对空忘更为上心。
直到有一天,她从一位族人那里听到这么一个传闻……
有位奇怪的黄衫女子一天换一个身份,且换的身份都是昨日所见之人中的一个。不论老弱妇孺,她都顶着她自己的模样去扮演他人,跑到她扮演之人的亲人身边,说自己就是那个人,死缠烂打到第二天才罢休……终于她作死的扮了魔族之主,被愤怒的魔主打得遍体鳞伤,关进了囚牢里。
“黄衫?换身份?忘儿!”空芒惊窒失色,随即不敢再多踯躅一刻,动身前去救人。
空忘总喜着一身鹅黄,因为她不喜族地祛不散的淡红晴空。她的穿着再加上她的性格,使她笑起来时,就好比暖人心田的小太阳。
碰——
空芒躲过重重巡逻兵,破开牢门,撇开牢中之人遮脸的头发,苍白的小脸与她记忆中的人有些许出入,但她还是一眼便确定这是空忘。
空芒二话不说,半背起空忘就走,待守卫闻声赶来时,她们早已离去。
空忘偏头,眯起眼睛:“你是谁?为何我会觉得你如此亲切呢?”
空芒唇瓣动了动,心口涌出了很多情绪,还有很多话想与空忘说,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她悲痛的扬唇一笑,道:“我是你的姐姐空芒,你是我的妹妹空忘,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家吗?”
空忘脸上茫然:“姐姐?空忘?回家?”抬眼看了看空芒,良久后点头:“好。”
空忘一个“好”字出口,便代表着她的历练结束了。
空芒止不住欣喜,转眼便将空忘带回空之一族。
没事就站在阵法旁守着的冼端云喜出望外,看到空忘衣衫褴褛,又不禁皱眉。
“主人她没事吧?”
空芒半扶着伤弱的空忘回家,回道:“忘儿需要一段时间静养,你负责照顾她。”
冼端云明白照顾空忘是自己应做的,可……“你呢?你好不容易把她找回来,你不陪着她吗?”
空芒道:“我许久未回,还有些事需处理。”
空忘听到冼端云的声音,缓慢的抬头,疑惑的看着他,随后疲惫而又脏兮兮的小脸眉眼弯弯,露出了温和的笑,道:“你好啊,姐姐说我名空忘,你呢?”
冼端云顿了顿,终是伸手揉了揉空忘的头,叹息:“……为何要如此执拗呢?”即便选择让自己一天天的忘记一切,也不愿回来?
“嗯?”空忘歪头。
冼端云继而轻笑:“你会变成这样也是因我而起,回来就好了。”
空忘的家所处的那块平原已被藤蔓巨大的藤叶淹没,一片片藤叶从地下破土而出,像夏日池塘里挨挨挤挤耸立着的荷叶。怕是再过不久,这块平原也容不下冼端云的藤身了。
空芒见到此景,愣了不止一瞬,“你的真身怎么还在长?”
冼端云咧嘴,摊手:“我如何知道?我也不想啊,总不能把根系伸到别人的地盘吧?”
空芒无奈,只好让空忘和自己一起住,至于冼端云……
空芒安顿好空忘后对冼端云说道:“你白天来陪忘儿,晚上我陪她就好。”说完对冼端云伸手,“芒痕剑还我。”
冼端云不喜欢这族长之位,自是空芒一提他就毫不犹豫的把芒痕剑还给了空芒,问:“我没有赢你,为什么却可以拿得动它?”
“因为是我主动给你的。”空芒拿了芒痕就转身回屋,在关门前,她抬眼道:“还有,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冼端云神色一怔,“嗤”笑出声,扬眉道:“这算是你对我的认可吗?”
“……”空芒关上门,没回答他。
回答他“是”,会助长他对自己的情意,回答“不是”,又会伤了他,凭心而论,当初把芒痕交于他就是对他的信任,也便是他口中说的“认可”,所以说不出否认他的话。
但是……空芒站在门后捂头,什么都不回答岂不是很暧昧?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啊。
门外的冼端云敲门,声音夹着掩藏不住的笑意喊道:“喂,你刚刚不是说我负责白天照看主人的吗?把我关在门外是何意?”
空芒仰头无声长叹,想了想后敷衍回答了事:“从明天开始才是。”不能说自己刚说完转眼就忘了,否则还不被他笑死?
空忘空白的脑海从这一天开始重新被一点点的填满,原以为空忘忘记过往对自己来说会是一件好事的冼端云,又再次被空忘喜欢上之后,他只想去质问空芒一件事——“你是不是故意的?”故意白天出去,晚上回来。
空忘伤好后,她就不再按照之前的约定,经常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她一面,即便他就在空芒的家门前一等便等好几天。
“你去哪儿了?”空芒的身影一出现,冼端云便三步作两步的上前去问。
空芒当即拔出芒痕直指冼端云,自己又后退了一步,厉声喝道:“别过来!”
冼端云一脸惑色:“怎么了?你不见的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空芒道:“没什么,只是把一样东西送到它该待着的地方罢了,你别靠近我,我……”害怕。
害怕?害怕什么?空芒甩了甩头,答案是什么她很清楚,从一开始就很清楚。
“你什么?”冼端云见空芒的举动,竟莫名的觉得有些心悦?因为她曾说过,她不能喜欢上任何人吗?
“姐姐!”忽然一声清脆的呼唤传来,一抹鹅黄映入二人眼帘。空忘抱着空芒的胳膊眉开眼笑道:“姐姐这些天去哪儿了?让忘儿和冼哥哥好等。”
空忘不记得冼端云是她种下的藤子,也自然就不知道冼端云的年岁实际上比她还小。起初冼端云不知如何解释,空忘喊着喊着,他听习惯了,倒还好。空芒没听惯,嘴角总是忍不住抽一下,可空忘干净的笑又让她不想解释了,于是便由着空忘去,随便她怎么叫了。
之后的第二天,空芒提着芒痕走到原本属于空忘的那片平原,一剑挥出,剑芒平削出去,于郁郁葱葱的“树林”中砍出了一条血路。耸立的高大藤叶从前往后接连倒下,紫色的藤液如泉涌,从断口处汩汩淌开。
“我去!”跟在身后的冼端云身形猛烈一抖,“住手!有话好说!”虽说空芒砍的只是他的“毛发”,断个几十根还可以忍受,削太多就……秃了!
空芒转身,眯眼,皮笑肉不笑:“你当真打算窜上云霄?”
“……你不愿告诉我,我便用自己的方式去寻找答案,我想知道你拒绝他人喜欢你的缘由。”冼端云敛神,不再隐瞒,笃定而立道。
空芒:“……”
——
一天天的……
“冼哥哥,你每天都来陪忘儿,但好像却不怎么喜欢忘儿,是不是忘儿哪里令冼哥哥生厌了?”
“因为忘儿不够漂亮吗?”
一天天的……
“……忘儿知道了,冼哥哥喜欢的是姐姐。”
“既然喜欢姐姐,为何不去陪她?”
“冼哥哥真笨,姐姐又不是真凶,只要你死皮赖脸,姐姐就会拿你没办法。”
一天天的……
“呐,忘儿已经尽力在姐姐面前替你说好话了。”
“姐姐似乎很不想见到你,甚至忘儿一提起你的名字,姐姐就捂起耳朵……”
“你是不是对姐姐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
空忘佯装无所谓的样子,开始充当冼端云的半个军师,每每露笑,冼端云便会伸食指点着她的眉心,沉静的说:“你的笑不明朗了。”和曾经在外历练时,她知道他喜欢的人是空芒后的反应一样,笑中藏悲凄。
“又要再次面对这样的她吗?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
空芒花了几天时间找了一处幽静之地,把青渊交给她的冰花苞放置到寒潭底,假以时日,包裹在外层的冰融化时,花苞便能浮出水面,吸收灵气绽放。
之后,空芒就又开始了数树、修炼的生活。有冼端云陪着空忘,她倒不用每天都必须回去往空忘的脑海里输入法力,刻下空忘一天的记忆。
后来,外界之人利用在外历练的空之一族人,打开了空之一族的传送阵法……空之一族人与外界人的斗争越演越烈,最终不可避免的变成了大战。
空芒因不想毁了血穹树而不敢发挥芒痕的威力,血穹树若毁了,空之一族就真的完了。
一棵棵血穹树接连凭空出现,仿佛要将空之一族的空地全都塞满一般。
“姐姐!冼哥哥!”
“忘儿!”
混乱之中,空忘和周围其他人被数万外族兵将放所放的火箭雨淹没……
冼端云瞳孔猛缩:“……”
“空忘——!”
轰、轰隆隆——
大地震颤,冼端云的脸庞覆满寒霜,双眼燃烧着熊熊的怒火,衣袍猎猎。蜷伏地下的藤蔓破裂平原,飞速蔓延,伴随着他响彻云霄、冰冷而又愤怒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我要你们为主人陪葬!”
敌人挥舞着兵器,意图斩断这看似没有杀伤力的藤蔓,却在锋利的兵刃落在藤身上的那一刻才知道,他们砍不伤藤蔓分毫!
巨大的藤叶卷起他们的身体,将他们的血肉吸干,藤叶展开时,掉下来的只有衣物和兵器,连骨渣都不剩……紫色的叶脉变成了血红。
“脉藤啊!”
见证这一幕的外界人惊慌失措的大喊着转身逃跑。
“为什么会有这么巨大的脉藤啊!”
“刀枪不入!……快逃啊!”
……
如今的空芒什么也不顾不下,脑海里只剩下一件事。
找到空忘。
在空忘变成血穹树之前,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