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许些怅然不舍和压抑不住的兴奋,岳川迈步踏入虚幻门户。一片混沌色在眼前一闪而过,岳川在刹那间顿感难以呼吸,继而眼前骤然明亮,有清风吹拂。
突然出现的亮光使岳川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当再睁眼时,已是换了一方天地。
碧空如洗,金色的阳光笼罩全身,身侧是零星飞过的苍鹰白鹤,脚下的白云如棉絮,岳川一时间有些恍惚,有些手足无措。
远方的云团突然开始剧烈的翻滚,一声轻吟从云中传出,清亮而有煌煌之威。轻吟之后,云气散开,一只极为神骏的禽鸟振翅而来,翼之大若垂天之云,翼之色青如晓天,其形似凤,尾羽似霞。
由于没有层层白云的遮掩,那金色的阳光看上去是那么的干净祥和,金色的线条落在神鸟的青色羽毛上,似乎是天地间最美的两种颜色的交汇,岳川看得有些痴了。
“天地初生时,在第一批生灵中有一类神鸟,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雄名凤,雌名凰,浴神火而生,伴天地法则。凤凰与后天而生的禽鸟交合,诞育了诸多实力强横的灵禽,赤者为朱雀,青者为青鸾,黄者为鹓鶵,白者为鸿鹄,紫者为鸑鷟。”站在岳川身侧的崔师说道,一脸的云淡风轻。
“那这便是青鸾了?”岳川看着朝自己飞来的神鸟喃喃道。
“不错,她跟着为师可有些年头了,你称她青姨即可。”
崔师领着岳川一步一步踏着虚空,最后迈上了青鸾的背上,盘膝而坐。
岳川身体刚刚接触到青鸾时,一片青色光华流转,涌入岳川体内,岳川只感到通体舒泰,身体里似乎多了点什么东西。少年机灵,当即说道:“多谢青姨!”
青鸾依旧是一声浅浅轻吟,算是对岳川的回答。
双翼一展,青鸾瞬息万里,一路朝东,坐在其背上的岳川却感觉在平地上一般,没有丝毫不适,没有想象中的狂风鼓起衣衫,有的只是清风缕缕。
年轻人虽有些紧张,但无疑新奇更多,他四下打量,看着雄伟的城池变成豆腐块,远方的长河成了碧绿丝带,好有趣!
面色一直僵硬的老道士突然和煦一笑,如今也算有一个伴了。
少年看够了,突然想起一事,便开口询问,“师尊,您老布置的那个会发雷光的门是可以直接把人瞬间从一个地方带到另一个地方?”
崔嵬点点头,“不错,是一个简单的传送阵法。”
当了四年兵的岳阿骨一叹:“这要是用在战场上可了不得。”
可不是吗,要是用这法术奇袭和押运粮草是如何的方便啊。
道人只是笑笑。
岳川又有问题了,“那师尊怎么不直接把我们送到要去的地方呢,还要劳烦青姨跑一趟。”
崔嵬诧异的看了一眼年轻人,似有些欣赏,“你还是凡身,受不了长久的空间压迫,而为师如今修行很难,灵力能省就省,不然倒是能护你。”
好奇少年点点头,若有所思,也不知听没听懂。
“还有问题吗?”
岳川摇摇头。
“那为师便与你说说师门,那个名亡实亡的师门。你底子浅薄,对这片世界还不了解,若是有些地方听不懂,便认真记下,往后再印证。”
年轻人面色一肃,认真记下了每一个字。
在岳母眼中的无上存在开始以一种极为缓慢的调子开始诉说。
“在第一次无量量劫之后,天地重新孕育生灵,开始了一个万族林立的黄金时代,人族,就是那个时代的天地主角。
一些人族先辈们才华横溢,领悟天道而自发走上修行之路,随着岁月的流逝,诸天各族开始登上世界舞台,而身具先天道体的人族,则开始开宗立派,创立学说。
一个名叫鸿钧的人,创立了玄门,也就是现在所说的道门。
他讲玄门分为五脉,山医命卜相,收了众多弟子,都是那个时代最卓越的人族天才。后来玄门大昌,鸿钧祖师去天外天追寻虚无缥缈的天道去了,他的弟子们则开始建立山门,延续玄门辉煌。
有三个年轻人继承了“山”这一脉,他们分别是,李耳,元始,灵宝。他们选中了当时号称天地龙脉之源的昆仑山,立玄门大旗开始广收弟子。
又过了几元,昆仑山大兴,被天下誉为玄门正宗,执正道牛耳,万仙来朝。那三个年轻人也成了修成了圣人,道号太清,玉清,上清,后来修行到了尽头,也追寻鸿钧道祖去了天外天。
昆仑山创宗之始分为三脉,以水法,雷法,木法,剑术,咒术为正法本术,另外太清一脉善炼丹,玉清一脉善练器,上清一脉善布阵,三脉之间亲如手足,整日研法求道,一派天宗气象。”
崔嵬停顿了一下,似是在追忆那段独断乾坤的岁月。
岳川静静等待,心中汹涌澎湃,霎时间想到了那晚杏湖旁的梦,梦中那个缥缈意境煌煌气度的仙家福地。
年轻人心性极佳,将那份与有荣焉之感压在心里,开始琢磨师尊说的那些话,但有太多都不懂,这就像让一个大字不识的马夫去听取最迂腐的老儒讲课,只能硬记。
崔老道口中的正法本术有讲究,法与术都是练气的显化,悟道的桥梁,是通天的大道子,这些法与术是一个人的根基,是一个宗门的根本。
另外在修行路上磨难重重,三灾五劫,修士不掌握一点防身的手段可不行,于是除却正法本术之外还有旁门左道,诸如练器,炼丹,阵法,御兽,赶尸都在此列,是修行的保障,另外触类旁通,亦有益于道。
“昆仑三脉首座羡于三清祖师的那份情谊,后来便仿着鸿钧道祖的路子,每位首座都收三位得意弟子,作为昆仑山的支柱,当时修行界还有说法,叫一气化三清。
三脉真传每一代便只有九人,他们往往是出了娘胎就在昆仑修行,长辈们爱护,同辈们信赖,晚辈们爱戴,他们把昆仑山当成家,对外号称昆仑九子,自称守山人。
老道我便是第十七代守山人,上清门下,道号元乙,后来修为精进猛进,活得久,在修行界辈分越来越高,晚辈们便称我一声太乙真人。”
“后来呢?”
岳川插话了,他听的激动得不能自已。
辈分吓人的太乙真人看了他一眼,语调突然有些悲怆,他的语调面色不曾改变,但少年就是莫名感到悲伤。
“后来啊,万物极盛而衰,当年的神鬼两族如此,昆仑山也逃不过,大难来了。”
“在那个时代,还有一个宗门能与昆仑山比肩,魔门大无相山,那也是一个了不起的门派,与鸿钧祖师平辈的魔主罗睺开创的假物一法真真称得上是无上妙法。
在那段漫长的岁月里,玄门魔门并立,一东一西,压制天下百家,可是天上发光可只有一个,道统之争终究愈演愈烈,最后一触即发,一场席卷诸天的大战开始了。
那场战争的引子没人能说得清了,玄魔二门也都知道这天终究会来临,准备的足,所以大战来得急,来得猛。
修行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也有道侣,也有恩人,也有亲友,杀红眼的两派修士开始搬救兵,加上一些式微的宗派也想乘机宣扬学说,浑水摸鱼,到后来诸子百家都斗到了一起。
向来抱团,信奉“随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族一片大乱,那些诸天万族哪里坐得住,妖,鬼,灵,御甚至一些族人不过百万的小族都来了,想要乘火打劫,整个天地乱糟糟一片。
这也就是当今修家所说的第二次无量量劫。
岳阿骨目瞪口呆。
“你的母亲可与你说过这些?”
“不曾,不过娘亲倒是跟我说过这片缤纷壮丽的大千世界的来由,刚好与师尊你说的这些相接。”
“哦,且说说看。”
老道士像古井一样的面庞上一直没有什么变化。
“在太古时期,有两座号令众生的大宗门,不过因为理念不合的缘故开始引发战争。
那场战争旷日持久,牵扯极大,两个大宗门元气大伤,动了根本,原先不可动摇的领袖地位逐渐消失。
不过这好比一片大好沃土上矗立着两尊遮天巨木,枝繁叶茂投下的阴影却让其他树木无法生长,甚至那些老虎,狮子,兔子,松鼠都终日不见阳光,个个苟延残喘。
可当那两尊大树发生了矛盾,倒塌了,那充沛的生机回归沃土,那些小花小草就开始奋发生长了,沃土成了莽荒山林,生机勃勃。那些老虎兔子也见到了生机,开始发展自己的族群。
于是这片土地生机盎然。”
年轻人边说边看师尊脸色,他现在已然明白那其中一颗参天大树是昆仑了,这他看来,这片言喻虽有道理,不过站在昆仑山的角度上来看,就不太好了,尤其他现在可是拜入了昆仑门下。
可没想到崔嵬听完,居然洒然一下,“这是吕祖的言论,你的母亲可没这份气魄与胆量。”
岳川挠挠头,没敢接话。
老道士以一种极为平缓的语气说道,“当今修行界大宗门阀内的机密文录大抵都是这样写的:
玄门分裂,或是三清祖师与道祖的浩荡天德庇佑,‘山’脉在战火中洗礼,实力大减却又浴火重生,逐渐演变成现如今的道门。
‘医’脉避世不出,消失于天下修士的视线,本来就人数稀少的‘命’,‘卜’,‘相’则依附于人族祖庙,不再自成一脉。
魔门更不堪,门下弟子十不存一,但却紧紧抱团在一起,像‘医’一般隐世,近些年才逐渐冒头,开始广收门徒。
昆仑山,大无相山的龙脉与气数外泄,天地迎来一次充盈的灵潮。
释教,儒教,体修,巫修,开始兴起,于是天地间百花斗艳。
人族,妖族,鬼族,不分伯仲,主宰世界,其他种族也人丁大旺,于是天地间千姿万象。”
岳阿骨听着,心中不是滋味,这与自己母亲说的一番话不谋而合,他不难受自己拜入了一座空门,他难受昆仑山真的覆灭了,他难受那尊俯瞰人间修家的参天大木真的倒了。
那样一座堪称绝顶的存在都会崩碎,这修行还有什么意思?长生当真可期?
太乙真人看着情绪有些低落的弟子,哂笑,“这些是个大幌子,昆仑可没有那么笨,那么腐朽,而且以两山两宗的气数,远不能催发出这派大千气象!”
“师尊,有何内情?”
“你暂时还不必知道,你只需明白,昆仑从她诞生到覆灭,从来都是朝气的,向上的,几万年的玄天正宗不是我们自己吹鼓的。”
崔嵬傲然。
其坐下青鸾长吟应和。
“徒儿知晓,铭记于心。”
“恩,刚才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吧,我再仔细说说。”
“什么是无量量劫?”可怜少年第一句就没听懂。
“相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