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方是人困马乏,而岭西军却是精神十足。后面的人,只要稍一松懈,便被岭西军的流箭射下马去。再这么下去,被他们赶上,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呜’的一声号角长鸣,景逸抬眼看去,之间前方烟尘滚滚,黑底红边的旗帜迎风猎猎作响。景逸不由大喜,对众人道:“快,再加把劲儿!前面有人来援救了!”
不错,来人正是白虎上将周傲然。他领命前来救援景逸,却不料在这半道上遇见了。
待到与景逸汇合后,还未来得及与景逸说话,便和岭西军又一阵交锋。岭西军见天圣援军已到,也不做恋战,终还是不甘地撤了回去。
景逸见到周傲然后,便心中一口气松了下来。不料,却惹得周傲然一阵喝骂:“小畜生,跟老子回去!”
她有些愕然地看着周傲然的后背,不解这平日里那么疼爱自己的叔叔怎会如此生气。明明已经探得敌情,而且,还斩杀了岭西十数员大将。现在虽然小有伤亡,但总评来说,还是应该算是打了胜仗了。要知道,精兵易求、良将难得。最后甚至是狠挫了岭西大将东方望的锐气,就不明白这周叔叔,怎么就吊着脸子,不给个好脸色了?
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景逸率军跟在周傲然后面返回大营。
大军回营后,景逸还不待稍作休整,直接被周傲然一根粗麻绳捆上,押送到了主帅帐。
程佑元见到景逸后,面色铁青。二话不说,抽了挂在帐壁上的牛筋马鞭就往外走。待到景逸面前,大喝了一声:“跪下!”
景逸也见形势不对,忙应声跪在程佑元跟前。低声喊了一句:“父亲……”
本想着,程佑元见自己这么伏低讨好,应该会消消气,不至于用那根两指余宽的马鞭来抽自己。却不想,程佑元听到景逸喊了一声后,脸上更黑了几分。手中马鞭一挥,对准了景逸的后背使劲儿抽了下去:“小畜生,你还真的是敢视军法为无物了?”
说完,不待景逸出声,又是一叠串带着狠劲儿的鞭子抽了下去。景逸被一阵鞭打,疼得冷汗直冒,连想运气抵抗都提不上一口气来,只能生生地挨着。
“五十鞭,行刑后就跪在这里,天黑后将她给本帅扔到马营去!”抽了十来鞭后,程佑元将鞭子狠狠掼在地上,对宁远吩咐了一句后,转身回了帅帐。
宁远无奈地捡起被程佑元扔在地上的马鞭,又看了一眼被程佑元挥落的帐帘,对景逸轻声说道:“阿浓,这次你真的有些不知轻重了。大帅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
景逸只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着,宁远的话,她是半句没能听进去,狠狠咬牙道:“宁叔打就是,我受得了。”
宁远见景逸还不知道********,只能捏了捏手中的马鞭,接着刚刚的数打了下去。待到满了五十鞭,景逸也亦是有些支撑不住,额头的冷汗顺着脖子滑落下去,连跪在地上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宁远有些担心地看着景逸,“去给大帅认个错,就回去休息吧!”
“您别管了!”景逸头也不抬,就这么硬撑着跪在原地。“宁叔,您也不用为我求情,大帅要罚,我受着便是。”这次竟然连父亲都不叫,直接称程佑元为大帅了。景逸心想着,既然他要公事公办,那自己也不要占着那点亲情就免了责罚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大帅可是为了你好!”宁远亦是有些生气,明明大帅这么明着罚了他,大家都不会再议论下去。要是真按照军规来办,景逸这么私带兵马出营,那论罪下来,这孩子就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看景逸还是八风不动地跪着,声也不吭,宁远是真生了气,“是该让你长长教训了!”说完,宁远扔下景逸独自跪在那里,然后转身离开了。
景逸就这么咬着牙,当着众人的面,在烈日炎炎之下跪在帅帐之前。
跪了不久,跟着景逸回来的精甲卫们也得知了消息,连忙都凑到帅帐前去看个究竟。不料老大景逸真的跪在帐前,不由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宁远进帐不久便听到外面的动静有些大,看了程佑元一眼,还是出来察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往日里,帅帐处都不得大声喧哗,闹出这么大动静,也尚属罕事。“怎么回事儿?怎么都跪在这儿?都给我回去,听到没有?”
一出帐,宁远又开始冒气了火。好嘛,这精甲卫的人,基本上都跪在了这儿。
虽说这回景逸私带精甲卫出营犯下大错,但确实来讲,亦是也有几分的功劳。至少在精甲卫的这帮人看来,景逸是有能力来做他们老大的。能在四面受围的情况下突出重围,能凭借一人之力连挑岭西十二员大将,凭心而论,他们也没有几人有这般魄力,更没有如此强悍的战力。
陡然听闻自己的老大被元帅狠抽了一顿,还罚跪在帅帐之前,心中已然是隐隐在为景逸叫屈了。再一听闻,元帅说要将老大丢到马营去,更是都坐立不住,好不容易能有一个让众人都佩服的老大,可不能就这么让人给弄走了。所以大家也都跟着跪在了帅帐之前,所谓法不责众,但愿元帅能再考虑一番,至少减轻些责罚。
在帐前跪着求情的人越来越多,最终把程佑元给‘逼’了出来,他蹙眉看了看众人,厉声呵道:“还有谁要一起跪的,就从精甲卫中除名,跟着她一起到马营去!”
说罢,众人便有了些动摇,有的人开始犹豫了起来。毕竟,进入精甲卫的,全是万中挑一的精卫。且不说穿着装备和日常伙食了,就光论惠及家里的那些个条件,也是让人想要削减了脑袋往里面钻的。要是突然这么给撸下来了,那自己倒是罢了,跟家里却是不好交代的。
当兵打仗的,除了那世代从军的世家和想在军中混一份儿资历的贵族子弟们,大多数还是从民间征召而来的泥腿子们。
好不容易能混到精甲卫,突然再这么出去,那落差可不是一星半点儿就说过去了的。
景逸动了动身子,扯动背上的伤口是钻心地疼。被烈日这么一晒,又是血又是汗的,实在是半口气都提不起来。她咬了咬牙,试着大声说了一句:“都回去,跟爷在这儿跪什么?爷这儿不用你们来求情,该干嘛干嘛去!”
这话下去,犹豫中有一部分人站了起来,还有一部分却是不肯走。景逸不得不再次呵斥道:“滚,都给爷滚,爷再看到你们待这儿,等爷缓过气来就往死里揍!”
听罢景逸这么一呵,众人终于还是都三三两两地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地往精甲卫所在之营走去。
程佑元见时候也差不多了,对宁远使了个眼色,便自己先进了帅帐。
宁远正打算派人来扶她,不料景逸却推开来人,自己咬牙狠了狠心,一股气儿地站了起来,疼得脸色都苍白如纸,“不用,我知道马营在哪儿,自己走。”
说着,景逸紧了紧拳头,身子有些打晃,似乎一阵风过来,便能将她带倒在地上似的。
徐重楼忍了半天,见景逸还在逞强,便二话不说,抗了景逸便走。
“放爷下来,听到没有!”景逸随没了力气,却还不停地在徐重楼肩上挣扎。“你******把爷放下来!爷……”
景逸话还没说完,终于闭上了嘴,晕了过去。
那五十鞭子,景逸挨得是一丝没有作假,半点儿防备没有,就这么生生地守着。所以背后早就被血痂连着衣服都给糊上了,看得人有些心惊。得亏是景逸常年穿着男装,又习了玄冰碎玉手,多热的天气都是穿得几件衣服遮挡着。所以即便是外面的衣服被抽裂开了,里面的血迹也只是印出来,而不是让皮肤露出来。
虽说刚刚元帅发话,让景逸收拾东西到马营那边去。但现在人还昏着,马营那边也没安排好个住的地方,所以徐重楼还是将景逸抗回了精甲卫她自己的帐子中。
徐重楼小心地给景逸翻了个面儿,让她好趴在榻上,正准备打了水来给她清洗上药,便见宁远手里提了药箱进来。“你先去忙吧,这儿就交给我了。”
说完,见徐重楼还不出去,便皱眉补了一句:“大家都刚刚回来,还有好多事儿要去安排。再则,元帅那边你也要去交代一下……”
“知道了宁叔,那我就先走了。”徐重楼出帐前,又向景逸看了一眼。再看宁远这么盯着他,便叹了口气走了。
宁远出帐,对门口守卫的士兵吩咐了两句,便又进了景逸的帐子。
他小心地解开景逸的外衣,又慢慢用水浸着里面的衣衫,让血痂融了融才小心剪开里衫。虽然没有皮开肉绽,但背上的伤也好不到哪里去。宁远看着伤口皱了皱眉,又小心地擦拭了起来。也不晓得是扯动了哪里,让景逸昏迷之中还皱着脸小声吭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