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太和年间,诸葛诞就跟一批狐朋狗友结成了“浮华党”,正始年间,“浮华党”全变成司马家族的政敌,可诸葛诞却没打算在曹爽一棵树上吊死,他把长女嫁给司马懿第五子司马伷。正因为此,他才躲过了后来的一系列政治劫难,并成为迄今唯一健在的“浮华党”成员。
琅邪诸葛氏门风素以谨慎著称,而诸葛诞的性格不单单是谨慎,更是谨小慎微,从他豢养死士的行为来看,这种防患于未然的悲观主义情怀跟他族兄诸葛瑾、诸葛亮甚为相似。在前两任淮南都督——王淩和毌丘俭发动叛乱时,诸葛诞均站在司马家族一边,可是,诸葛诞知道自己有黑历史,且永远成不了司马家族的亲信嫡系,于是,他在支持司马家族的同时,也对司马家族处处提防。出于这个原因,他才豢养大批死士,又时不时拿防御吴国作借口扩充军队、修筑城池。
诸葛诞可疑的行为终于引起了司马昭的警觉。
这天,诸葛诞迎来一位客人,这人面色黝黑,长相丑陋,正是魏国功臣贾逵之子——贾充。
“贾大人远道至此,一路上辛苦了。”诸葛诞身为扬州都督,位居二品征东将军,而贾充只是司马昭府中一介幕僚,二人论品阶要差上好几个档次,可诸葛诞对贾充却丝毫不敢怠慢。
“大将军(司马昭)派我来慰劳军队。”贾充陈明来意,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说辞,他的真实目的,则是奉司马昭之命前来试探诸葛诞政治立场的。
在晋朝野史《魏末传》中写道:诸葛诞与贾充推杯换盏之际,贾充看似不经意地说了句极敏感的话:“洛阳的士大夫都期待再次看到禅让盛况,不知道您对此怎么想?”言罢,他死死盯着诸葛诞的双眼。
诸葛诞举着酒樽的手就这样悬空停住了,他缓缓说道:“你还算是大魏忠臣贾逵的儿子吗?倘若皇室有难,我当为社稷而死!”
以上这段对话的可信度颇值得怀疑。若论对魏室的忠诚,诸葛诞似乎不能跟他的前两任——王淩和毌丘俭相提并论。再加上诸葛诞带有家族传承的谨慎性格,他对司马昭的亲信贾充袒露心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通的。排除掉《魏末传》中值得商榷的部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诸葛诞切实察觉到司马昭对他的怀疑,他意识到,危险越来越近了。
公元257年,司马家族的坚定政治盟友——司空卢毓去世。卢毓祖籍范阳,其家族称为范阳卢氏,这也是一个显赫了数百年的豪门望族。等讲到晋朝时,我们还会再次看到范阳卢氏的故事。
卢毓的死让司空位空了出来。
贾充向司马昭提议趁机让诸葛诞做司空。诸葛诞一旦入了朝,也就彻底和扬州军权说拜拜了,这是解除他兵权的最佳手段。
“恐怕诸葛诞不会老老实实放弃兵权吧……”司马昭沉吟未决。
“我感觉诸葛诞有谋反征兆。如果他现在行动为祸尚小,如果置之不理日后必酿成更大祸患。”
“有道理。”司马昭接受了贾充的建议,宣诸葛诞入朝。
钟会听闻此消息斩钉截铁地断言:“诸葛诞必反!”
司马昭点了点头。“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诏书已发出,追不回来了。”
几天后,诸葛诞接到了诏书。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论资排辈,我做三公怎么说都该排在王昶后面。”
前文讲过,魏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州刺史多是州都督的储官,例如,郭淮由雍州刺史晋升雍凉都督,郭淮死后,陈泰由雍州刺史晋升雍凉都督……以上事迹均秉承这一惯例。如果诸葛诞入朝,最大的得利者无疑是扬州刺史乐綝。
诸葛诞判断:这肯定是乐綝想取代自己成为扬州都督,所以从中搞的小动作。这时候,他已经做好谋反的准备,便当即率数千死士冲进乐綝府邸,将乐琳斩杀。先前,他和扬州刺史文钦关系不睦,这回又跟扬州刺史乐綝闹出了人命,由此可以看出,诸葛诞颇忌惮自己被下级取而代之,这个性格特点,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将来的命运。
诸葛诞杀死乐琳后给朝廷上了一封奏表:“乐綝图谋不轨被臣诛杀,若朝廷信任臣,臣还是魏臣,若朝廷不信任臣,臣即是吴臣!”这相当于谋反宣言。他之所以这么底气十足,是因为他早就征募十五六万军队,又囤积了足以支撑一年的军粮。然而,他没有像毌丘俭那样挺近洛阳,而是选择固守寿春城。
诸葛诞无须等待朝廷的答复,他马上给吴国发出请降书,并把幼子诸葛靓送往江东建邺充当人质。一方面,他向吴国宣誓效忠,希望吴国能出兵支援,另一方面,他想到万一战败,总能给儿子留下条生路。
就这样,诸葛诞目送诸葛靓渐行渐远,直至淡出视线之外,随后,他转身入城,开始了整军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