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沐上师大手一挥,各处沝虫纷纷改变方向,夹着嗡嗡之声,钻入其袖中不见。随后负手立于空中,微微侧头,说:
“琰儿,别怪我下手太狠。”
“徒儿不敢!”央司琰恭敬道:“徒儿知道,上师这么做是为徒儿着想。”
“能如此想就好。”杰沐上师说:“你需谨记,操持阴物始终为世人所不齿,若在此路上走得太远,为师也不敢保你无碍。须懂得分寸,明白吗?”
“徒儿明白!”
“此阴物懂得舍卒保身,灵智也算不低,以后定能助你一臂之力。”杰沐上师见央司琰恭敬如常,心中不由念叨:此子秉性颇乖,城府颇深,前程颇远。“你收下它之后,处理好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多谢师父!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办好。”
话一说完,杰沐上师飘然向旁边落去。央司琰则轻描淡写地往光网掷出一道金芒,同时恭敬地目送杰沐上师离开。
那道金芒方一触及光网便无声没入。央司琰等杰沐上师走远了才一边靠近光网,一边控制其缩至三尺大小。
阴物鸣声显得愈加焦躁。央司琰兀自停在距光网五六尺处,双手齐齐弹指。
顿时八点星光闪现,来不及看清,已分布阴物上下前后左右,无声无息,不动不亮,仿佛轻悄悄雨滴飘于暖风之中。
阴物尖鸣一声,猛地从那雨滴间隙钻出,扎向光网。竟是想着玉石俱焚。然而央司琰早有防备,双手用力一展,光网蓬然涨大乍变成金色丝网,绵密不能透视。
三息之后,央司琰身上金光褪去,大手一挥,金色丝网溃然一散,显出阴物身影,还在空中扑扇。
“闫四小姐。”
闫崔昔即时上前一步,连说带笑:“妾身在!四当家有何吩咐?”
“打点一下,准备回城。”
“好嘞!妾身马上就去。”
闫崔昔用力点头,脸上肥肉乱颤。央司琰见了,尤自浑然不觉,笑看几人一眼,说:“还有,关前辈、薛老太、真天居士劳苦功高,不得怠慢,明白吗?”
“妾身明白!”
“嗯,我要再进一趟地宫,你先去准备。”
“好嘞!四当家千万注意安全!”
央司琰径直飞入地宫,那阴物紧随其后,一前一后速度极快。
过得半晌,真天居士才开口轻问:“那是……锁灵阵吗?”
真天居士眉头轻皱,身边站着三人。关旭齐在负伤之后便忍痛跑近与之合伍了,脸色恢复一些,闻言仍是无力开口。薛老太却是无意多言。闫崔昔咧嘴说:
“真天居士眼尖,不像寻常人随便就可以糊弄,干嘛跟我装疯卖傻呢?”
真天居士“呵呵”一声,半笑半苦地说:“四小姐真会说笑,我区区一介莽夫,怎么敢在高贵之人面前装疯卖傻?我确实是没看懂。”
“哼。”闫崔昔扭头看向地宫入口,不无得意地说:“看不出来是很自然,四当家的厉害,哪里是我们可以理解的?”
“四小姐,请恕我直言。”真天居士道:“以四当家方才表现来看,那个法术很有可能是杰沐上师所创。如果真是那样,恐怕连四小姐也不知那叫什么名堂啊。”
闫崔昔轻呲一口,说:“不知道又如何?你这个久负盛名的人不也没看出来吗?”
“四小姐教训得是。”
“好了,你们三个,给我守在这里,等四当家出来,不准让任何人进去,听到没有?”
“自然。”真天居士看着闫崔昔趾高气扬之模样,笑得真诚。其愈是如此,闫崔昔愈是得意。
“一只虫子、一片雪花都不准进去,明不明白?”
薛老太在旁抢道:“四小姐请放心,我等知道分寸。”
闫崔昔冷哼着离开,余下三人神情各异。真天居士若无其事说:“一个过气国师,一个王室子弟,竟然秘密修持阴物。呵呵,这回,想不死都难啊!关老,你说是不是?”
“呸,我什么都不知道!”关旭齐低斥,“快帮我疗伤,这伤口很奇怪。”
且说地宫之内,夜明珠掉落在地,四人在黑暗中或躺或坐,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各位都调息好了吗?”
莫东良端坐地上,尚未察觉嘴角挂着一道血迹,已然干褐。其在方才战斗中,因功法受阴物克制,非但未能伤敌,还受了些内伤。短暂调息只能止住伤势恶化,与其再作调息,不如考虑如何归去。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咳,咳,吐完那么一口老血,还不带喘气。”姜解能征善战,略懂方术,总能凭借蛮力将死路走成活路,所以被列入符京三算。此时很费力地把话说完,可见伤势其实不轻。
有人轻咳一声,似是极为虚弱。而后那声音道:
“一丈羽归青丝悦,阴阳轮动生死决。无常袖拂丰都近,百日晴开刀影缺。”
长流昕早有听闻梅林村人个个自幼熟读祖训。其父是梅林村人,多年缄口不提梅林村任何事情,却曾神情肃穆地逐字逐句念诵此诗。当梅林村传出大消息时,其父下落不明,长流昕多番周折寻到此处,想要一探究竟。可惜事非人愿,未等查明因由,长流昕已在方才打斗中被伤及肺腑。意识模糊之际,此诗莫名奇妙地在其脑中浮现,刺激长流昕强打精神要把话说完。
“各位大哥,小妹恐怕,出不去了。这首诗,你们,记着……见到,我父亲……请一定……”
其余三人静默听着。可话至此,再无它言。
黑暗中,姜解与莫东良对望一眼。姜解问:“莫少主可认识那位姑娘?”
“在下与姜前辈一样,只在上面见过一眼,并不认识。”莫东良侧耳去听,已知那里没有了气息,不打算凑前试探。沉吟一下,扭头问:“旁边那位姑娘,你与她一同进来,可知她想说些什么?”
此话自然是问颉鄂芘央。
颉鄂芘央坦然答道:“我在村口才见得她,只知她叫长流昕,其它事情也不清楚。”
二人不知此话虚实。
莫东良却不深究,低语念叨一下名字,直接说:“若我没有猜错,诗与此地有很大关系。而她方才提到其父,定然也跟其父有关。如果其父是在外面,断不会认为我们可能相遇。”
“莫少主是说,那位姑娘的父亲也在地宫里面,跟我们一样吗?”姜解说着,下意识地戒备起来。
“嗯。梅林村内我已搜寻过,绝无可能有人藏住而不被我发现。如果其父与其他人那样消失,以我估计,也不会再出现在外面。”莫东良沉吟道:“现在我有两个疑问。第一,其父在地宫何处;第二,其他人是否也在地宫之中。”
“这个的话,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跟我来吧。”姜解说。
颉鄂芘央心里一惊,以为姜解在路上早有发现。却听莫东良说:“姜前辈莫不是想看着罗盘,直接要往死路上走吧?”
“欸?莫少主!你真懂我!”
姜解一时激动,扯着伤处,痛得嘶嘶作响。
莫东良顺势道:“在下认为,如今连姜前辈都有伤在身,不到迫不得已,不宜再走险路。否则万一被梅林村人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围攻而已,有我在,莫少主无需担虑!”姜解之豪迈发自内心。
“嗯,据在下了解,同时消失之人不少于三千,至少有五百人身手与我相近,五人身手与前辈相近。在下相信以前辈实力,足以力破困局,但现在还不到必须动手时候。”莫东良一边说着,一边留意姜解气息,试探着问:“在下有一主意,前辈要不要先听听?”
姜解在心里掂量着,说:“能不动手自然最好,我也不是好斗之徒。请莫少主说说你的主意。”
“好。在此之前,那位姑娘,能否告知芳名?”后半句,莫东良是对颉鄂芘央所说。
“颉央。”
“事情紧迫,请颉央姑娘搜一下长流姑娘遗体,看看有无信物。”
姜解闻言微微一愣,讷讷说:“这,会不会有失身份啊?”
颉鄂芘央却是无动于衷地就近抓起一颗夜明珠,快步走去搜寻起来。莫东良一边走向别处,一边回道:
“以姜前辈身份而言,自然不能做此下作之事。以颉央姑娘而言,原本也不应为之。但如今事非得已,有些东西我必须确认一下。”
莫东良说着,先后蹲在两处摸索一阵,而后走向入口处,说:“果然没错,是两名尸兵!”
姜解跟在其后,问:“那不是四当家的手下吗?”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