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
“不熟好,不熟好动手。”
姜解说着,双手拍着膝盖,似乎有些按捺不住。
莫东良却是轻叹口气,说:“这世上很多人,到死也无人知道姓甚名谁,真是无奈。”
“说说现在怎么出去。”
颉鄂芘央语气不冷不热,显然无心去感慨。莫东良听了,直言:“我等面前有个深潭,游出去便是。”
“深潭?你是说……”话未说完,姜解已起身想要前去试探。可刚刚抬脚,发现自己不清楚具体距离。万一坠入其中,或者有何危险,可大可小。于是放脚弯腰,摸起些东西轻轻抛去。
“哒!”
落水声,带起了回音、夹杂着寒意,悠悠笼罩而来。
“水静无波无声无臭,深不可测,是为潭。潭者,必有其它水源与之相互连通,并且水面持平。此处是在地下,附近金沙河及其两条支流是在地上,此深潭之水源唯一可能是地下河。虽然地下河处处水位不相一致,但此处距离地面至少有二十丈,出口不会相差太远,可以排除是寻常水井之可能。”
莫东良涛涛说着。姜解出言打断,道:“莫少主,就算你说的都有道理,但你又怎么知道,这下面有出口能让我们通过呢?”
“方才走来,二位是否注意到脚下有何异状?”莫东良反问。
姜解虽不清楚此地具体情况,但以其多年厮杀经验与直觉,从一开始就确定尸体残肢遍地。于是脱口就说:“满地碎尸,能有什么异状?”
“姜前辈气魄惊人,在下敬服。”面对如此淡定话语,莫东良不禁称道。
“异状在于尸体柔软不烂,有血流于地上,并无血腥人味。分别说明尸是活尸,在刚刚被破坏,血肉精气早被抽剥一空。如此一来,可以推断此是一处养尸洞。而从方才阴物表现看出,其早已知道此地所在,却不确定此处会有活尸,故而可以断定这些活尸出现时间不长。亦即是说,此养尸洞另有入口,而且常年有活尸走入。”
二人并未接话,莫东良继续说道:
“所谓活尸,是人死不腐,尸身能动能走。自古以来,活尸有三类:一类是死于隔绝之地,二类是生时遭挫抑压,三类是骨肉血脉天生。而其实俱因阴气所致。此地阴气极盛,能养尸如此之多,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到底是什么人,会抽掉人之精气以阴气养尸,又以尸养阴物?”
“哼!如果事情真是莫少主说的那样,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姜解摆出一副大义凛然之相,却因到处昏黑,无人得见。
莫东良认真说:“嗯,在此世间,能像姜前辈这样保持正义之心,实属凤毛麟角。但是梅林村人都成了活尸,即便现下出去了,也不知该找何人算账。”
“说的是!说的是!”姜解哈哈大笑。
颉鄂芘央无心听其二人扯谈,未有丝毫笑意,只是又再催促:“你接着说,现在怎么出去。”
“颉央姑娘如此着急,能否告知在下是为何事?”
颉鄂芘央一口回绝:“与你无关。”
莫东良对多桑五人持有怀疑,此际沉吟片刻,说:“颉央姑娘此言差矣。你们五人,一个是乌苏族人,一个被阴物所伤,一个无端端炸了,一个死得不明不白。都是关乎性命之事,若不说个清楚,请恕在下无法释怀。”
“那与我无关。”
颉鄂芘央不为所动,姜解却失笑道:“这怎么能怪人家呢?莫少主,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多桑每次出任务不死几个人都不安心的。不过现在终于轮到他了,真没想到。想当年他还救过我一命,没想到,今天连救他的机会都没有。真没想到。”
“还是姜前辈看得透彻,是在下杞人忧天。”莫东良于是说:“那在下就直言吧,靠右沿潭水走至墙边,下水潜游约三丈,从墙上大洞穿过,如无意外,便能到达另一个养尸洞。之后怎么走,得去到那边才能知道。”
“那还等什么?走啊!”
说着,姜解大步迈出,三两下便在一丈开外。动作看似鲁莽,实则轻而稳当。
一阵窸窣声后,姜解摸着墙壁,高声说道:
“真有一面墙!”
莫东良听声判断,人在七八丈远,并没有独自入水之打算。转而低声道:“既然颉央姑娘无意多说因由,在下也不强求,只是希望颉央姑娘能一起劝姜前辈在此逗留几天。”
“为什么?”“你们还不赶快过来!”
颉鄂芘央之低语和姜解之高声一同响起,莫东良大声答应说“马上过去”,继续低声说:
“阴物能吸收活尸阴气,那道红光是一只阴物。一个地方在同一时间只能出现一只阴物,那道红光与之前所见那只阴物是同一只。阴物吸收了此处所有活尸之阴气,其飞行轨迹集中在那边扫掠,所以看出那边有墙封闭去路。阴物下方有齐整红光倒影,证明那里有深潭。活尸不会走动太长距离,指明入口在那边水下缓坡,而且有出口与地表直接连通。阴物跟在四当家身后,定然是被四当家所收服。四当家来去速度飞快,又出手将祭坛掩埋起来,显然没想着带我等离开。虽然不确定此出口通往何处,但从时间上看,现在出去极有可能碰见四当家。颉央姑娘确定要现在出去吗?”
莫东良说得极快,丝毫不顾虑颉鄂芘央能否听得清楚。颉鄂芘央听完直接回道:“好。”
姜解听到二人脚步声在靠近,低语之声听不真切,警戒着试探道:“两位说得这么神秘,又想让我去踩陷阱吗?”
莫东良婉言否定,忽然问:“姜前辈是否必须现在出去?”
姜解想了想,回答说:“不是,干嘛这样问?”
“在下被阴物伤及肺腑,若不尽快调息,恐怕会影响以后修为。能否恳请前辈允许在下耽误一阵时间?”
“在这个狗……养尸洞吗?”
姜解语气略有妥协,莫东良肯定道:“是,即便此地阴气浓郁,在下也别无选择。”
“这样的话,姑娘有没有意见?”
“没有。”
见颉鄂芘央说得干脆,姜解也利落说道:“那好,就等一下吧。我们为你护法,你尽管放心调息好了。”
“多谢前辈成全。”莫东良答谢一声,便盘膝打坐,作调息状。
四周恢复静寂,既无虫鸣,也无风吹。不时“咕噜”“窸窣”之声响起,却是姜解腹中饥肠辘辘,饿得坐立难安。不久之后,姜解也坐于地上节省体力,暗中戒备。
“轰隆隆隆隆!”
忽然一阵强烈震颤传来,惊得深潭水花四溅。姜解、颉鄂芘央二人早有警惕,却不知发生何事,只能稍稍护在莫东良身旁,一时别无所措。
且说央司琰匆匆回到祭坛所在,未曾如何细看,便发觉姜解三人行迹全无。
随即指使阴隼将尸兵尸体等阴气收纳其中,然后施法将祭坛重重掩埋,再一边疾速飞行一边以巧力摧塌通道拐弯岔口,确保外人无法通行。期间阴隼不时示意发现大量阴气集聚之处,央司琰任其脱离去寻,也无在意。
当央司琰第三次飞近徐涛卧倒之处时,阴隼尖鸣一声,竟从央司琰身侧擦过,以闪电之势飞掠而出。
只见垂直通道约七八尺宽,顶部有一出口衔接另一通道。阴隼闪掠直上,红芒耀目如烟火,极尽威慑。
然而阴隼刚一凑及通道出口,竟以更快速度狠狠坠下。
央司琰轻巧避过,去势不减。右手翻出一把琉璃短剑,左手四指轻弹。四道金芒乍现,带着劲风袭往那出口处。
“噌噌!”
两声金戈响起,随之一声震怒吼叫传来:
“呜喔!”
吼声有撼天动地之势。央司琰如若未闻,只管左手再出,又是四道金芒袭去,身形已至那出口处。
顿见通道中,不远处一个人影飞身倒退,四道金芒紧紧相逼。人影堪堪抬手抵住眉间胸前两道金芒,未有其它动作,已被另外两道金芒击中小腿。一个踉跄,倒地翻滚,顺势起身,夺路而逃。
此一耽搁,出口处红光大盛,阴隼已重新赶上。
央司琰随手又再弹出四道金芒,同时心念一动,驱使阴隼追击缠斗,才低头去看地上徐涛。
那徐涛衣衫破烂不堪,露出大片焦红血肉,眉头深锁,双目紧闭。眼看与其第二次所见无异,但体内阴气所剩不足一成,显然是被那人影所夺。
央司琰花费偌大功夫布阵炼制尸兵,到头来尸兵莫名不听使唤,其中原因尚未弄清,尸兵阴气竟被夺去了八九成之多。如此稀里糊涂为他人做嫁衣之事,央司琰何曾有过。当即勃然大怒,一手抓起徐涛脑壳,极速追去。
金光如芒施展,所过之处,通道轰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