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明洋的身体恢复很快,长年习武的他本就有着不错的根基,再加上江家众人的悉心照顾,此时已能下地行走了。
明洋悠哉的漫步到了医馆大堂,见老乌和几个伙计正在药铺间忙碌,二先生雨城在东边角落里埋头苦读着一本书,大堂正中,成泯正和一中年男子面对面低声讨论着什么。江家医馆兴盛百年,虽家眷众多,怎奈医馆事务繁多,几乎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平日里除了能与雨晴筱娴姑侄俩聚在一起聊几句,其他时间明洋只能如此刻这般闲庭信步,倒也得了个无人管束自由自在。
见大堂内繁杂,明洋便想折步回后院,心想或许能和筱娴闲扯一会。刚要转身,忽闻身后有人唤他道:
“老胖子,哪里去!”
明洋猛然一惊:这里居然有人知道自己乳名!
原来,明洋年幼之时,并非如现今这般清瘦俊朗,而是长得肥胖浑圆,街坊们便唤起“老胖子”。时光飞逝,当年顽劣调皮的“老胖子”已成了独挡曹家店一面的大少爷,而看着其慢慢长大的街坊们也逐渐改口称其为“明少爷”,“明少爷”名声越传越广,半个潢南城都已人尽皆知,慢慢的,连明洋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曾经还是“老胖子”。
明洋惊奇间猛的回头,见大堂之中,惟有一人含笑看着自己,正是坐在成泯对面的那中年男子。明洋见其先是一愣,随即巨大的欣喜涌上心来,一脸惊喜的走上前去紧握住那中年男子的手,说道:
“天武大哥,你回来啦!”
此人,正是符六爷的长子、符雨的长兄符天武,符天武十二岁时便被符六爷送往东洋读书,送走他那年,明洋才八岁不到,一晃竟已过了十五年!
符天武也站起,亦满脸惊喜道:
“哎呀呀!我方才只觉得面熟,想不到还真是你‘老胖子’啊!老胖子,你如今可当真是一表人才了啊!”
明洋喜出望外,赶忙拉符天武坐下,一别十几年的兄弟二人开始长谈起来……
对面的成泯起身为二人端来两杯茶水,一言不发,只是面带微笑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二人。
……
“诶呀!想不到大哥竟有如此成就了!”
“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对了大哥,方才你说你随冯长官回新民驻防,那这一年半载是走不了了吧?”
“走不了啦!我们奉旨扩修东大营,少说也得在潢南呆半年了……”
忽然,符天武话锋一转,问明洋道:
“诶我说兄弟,我一直有点迷惑,你怎么会在这呢?”
明洋闻言,先是一阵苦笑,喝了口茶水后说道:
“唉!说来话长喽……”
明洋开始对符天武讲述起来,对于自己如何落水、如何保护江大小姐而江家又如何救治自己的过程,添枝加叶的大肆描述,把对面观听的成泯都弄得有些汗颜,不时的对符天武摆手示谦;而对于先前江曹两家如何结仇、自己与雨晴之间的心心相印,明洋却始终一字未提,反而刻意隐瞒。至于明洋为何这么做,任谁都能琢磨明白:这符天武是符雨的亲生兄长,若是此刻让他知晓其中奥妙,岂还得了?况且二人此时还在江家医馆,若提及江曹结仇之事,岂不尴尬!
其实,貌似除了江老夫人,所有江家人对明洋还是比较和善的,这两天互相之间亦是刻意回避着先前曹老太太之事,彼此之间倒也算和谐。此刻成泯听明洋把来龙去脉说了个完全,却丝毫未提两家之间的过节,也暗自松了口气,心里亦大为赞叹明洋的机智。
符天武听明洋海扯半天后,大为惊叹:
“兄弟,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看来,你是要走大运啦!”
明洋摸了摸后脑勺,憨厚一笑道:
“真要如此就好了……”
二人谈笑正欢间,医馆外忽然由远及近的传来马车之声,只听驾车之人一声吁止,一驾曹家店独有的两厢大车停在了医馆门口。
明洋和符天武同时往外看去,只见曹四爷怒气冲冲的走进了医馆,身后,竟还跟着一脸得意的秦天赐!
未等医馆内众人反应过来,曹四爷已大步走到了大堂中央,刚要对成泯言语什么,却听符天武说道:
“四大爷!啥事生这么大气啊!”
曹四爷一愣,见符天武横现在自己眼前先是一阵惊愕,而后咽了一下口水,两耳不住的抖动。
“额……孩子,你咋回来了!”
本来曹四爷进屋之时,是带着满腔怒火的,而正当要发泄之时,心中却被符天武的出现惊喜了一下,强行冲退了一股怒气,以致前后心血逆行,于是,曹四爷此刻的情绪极为反常。
“爹,你咋突然来了?”
明洋突然插了这一嘴。曹四爷听罢,心中纠结乱窜的怒火忽然找到了出路,只见其横眉立目,扬手就给了明洋一个洪亮的耳光。
“你个孽障东西!怎么还没死利索?赶紧跟老子回去,别******在这丢老子的脸了!”
曹四爷突如其来的怒火,让成泯和符天武皆惊愕不已,而一旁埋头苦读的雨城,亦觉察到了这边的不对劲,也放下书走了过来,所有伙计皆停止了手中活计,纷纷向医馆中央挪步。
明洋面对曹四爷不明所以的耳光,完全懵住了,随即心中也生出了火气,大声嚷道:
“爹你什么意思!”
“啪”!曹四爷反手又是一耳光,登时打得明洋左脸右脸同时发热发麻,双耳鼓动眼冒金星,在糊里糊涂的连遭两次打击之后,明洋本能的向后闪躲了几步。
曹四爷丝毫不让,见其后退挺身上去便要再打,这次却被符天武和成泯连忙拉住了。符天武疑惑的问道:
“四大爷,你这是咋的啦!”
成泯见明洋无端被打,心中亦有些生气,连忙劝道:
“曹四爷,有事你就说事,你这是干嘛呢!”
曹四爷一把挣脱架住自己的二人,瞄了一眼成泯,又恶狠狠的瞪着明洋,骂道:
“你******!真是不知好歹了!你咋能……咋能和那江家小姐混到一块!”
曹四爷此言一出,堂内众人皆大吃一惊,而后神情各异。成泯顿时沉下脸色,首先开口道:
“我说曹四爷,你先前五次三番的做计害我江家,我江家都未曾还报于你,如今你怎还信口雌黄的辱我家小妹清白!”
未等曹四爷开口,雨城又上前怒道:
“姓曹的,你怎么如此不识好歹!你对我江家做了多少亏心事还用我说吗?老树且还要层皮,你咋还不要张老脸了!”
曹四爷怒不可遏,狠命的对着诊桌击打一拳,吼道:
“别******跟老子说这些!你们江家先前是如何诊死我娘的!本来深仇不共戴天,曹某却禁不住吴知县几次登门求情,才为了潢南百姓安危不再追究于你江雨城!如今倒是你们江家抓住我曹家不放,竟指使你家小姐勾搭我儿!”
“姓曹的!你若再胡言乱语,别怪我江雨城不尊老!……”
一旁捂着脸的明洋这才明白,原来曹四爷是为此发怒,可明洋又大为迷惑,自己与雨晴虽彼此相恋,可除了筱娴以外根本无人知晓,莫非,是长顺说漏了嘴?……
正当明洋惶恐迷惑间,曹四爷又与江雨城针锋相对道:
“哼!曹某胡言乱语?你们且问他!”
说罢,回身将手一挥,直指后方坐在长凳上的秦天赐。
秦天赐收起二郎腿,腾的起身走到众人面前,一脸不屑的说道:
“哼!你们两家有啥过节,跟小爷我一丁点关系都不沾!但小爷我向来好打抱不平,你们江家兄弟两个联手欺负我曹四叔,是做给小爷我看的吗?”
江雨城眼里凶光一闪,怒目圆睁对秦天赐喝道:
“姓秦的!我不想知道你是从哪冒出来的,识相的你今儿个就把话说明白,不然别在这放这闲屁辣人眼睛!”
秦天赐不怒反笑,又上前一步说道:
“嘿嘿!你们这群糊涂蛋!什么事儿能逃得过小爷的眼皮?小爷今儿个就说与你们听听!”
说着,秦天赐斜瞄了一眼一旁愕然而立的明洋,清了清嗓继续说道:
“小爷这几日胃口不好,昨儿个寻思来你们医馆买几粒山楂丸吃吃,真不巧呀!正好撞见了我这曹家大兄弟和江大小姐,在那后堂里是那般的卿卿我我呀!那般声色,小爷我回想起来都觉着作呕哇!”
众人闻言,纷纷侧目于明洋,后者心里终于大亮,原来是这秦老疙瘩把自己的事抖落了出去!登时怒不可遏,一把上前抓住秦天赐衣领,冷的飞起一脚就将其踢倒在地。
“烟花易冷”。当秦天赐被自己一脚踢飞的刹那,明洋心中如是感慨到。多少次不经意间的相遇,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才换来这两日的平静温存,怎奈,到头来还是一场天怒人怨。
符天武立刻架住还要跟进的明洋,又回头瞧着扑到在地的秦天赐,见其并无还手之意后,指着秦天赐脸色阴沉的对明洋问道:
“兄弟,方才他说的,你可曾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