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叔和胡三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胡三眼睛咕噜噜一转,走上前拍拍胜子的肩膀道:“你什么都没看到,只要记住我不会伤害你就行了。”
胜子嗯了一声,垂着眼睛用脚拨弄地上的黄沙。我有些担忧他会把看到的事情说出去捅出祸端,正在犹豫要不要恐吓他时,却瞥到他对胡三投去的怨毒阴森的眼神。
在短暂的商议过后,众人决定按着纸条上的指使前进。胜子掬起沙子闻了闻,又看看不远处佝偻着背,虽看起来干枯扭曲但却生机勃勃的胡杨,点点头道:“不远处也许会有水源。”
我们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走完了纸条上所说的三千米,我左右张望,除了漫漫黄沙和顽强的胡杨之外什么也没看到。张思远转身向右,踢踢踏踏地走了一大段距离后忽地刹住脚步,眼睛眯的像是一条缝,指着前方叫道:“前方有一群牵着骆驼的人!”
我眯起眼睛,手搭凉棚,可无论怎么看都只能隐约看见几个小黑点。王震从张思远脸上薅下眼睛,放到眼前皱眉道:“我怎么还是看不见?”
张思远啧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正要大喊,却被胡三猛地捂住嘴。他一口真气堵在喉咙里,翻着白眼怒视胡三。胡三摇摇手指,示意他不要喊叫,把肩上的包扔在地下,自己飞快地踏着黄沙探身向前。我忐忑地快步跟在他身后,却听身后忽地传来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那几个小黑点逐渐在我视野里清晰起来,原来是几个牵着骆驼的维族男子。他们一听到我身后的声音,忽地停住脚转过头,胜子喜不自禁,像匹脱缰的野马般从我身边奔了过去。
王震喃喃道:“没想到这儿他也能碰见熟人。”
胜子握着其中一位壮年男子的手,对他叽叽呱呱唾沫横飞。路叔慢慢走到他身后,拍肩问道:“我能不能买几匹骆驼?”
对方望着我们,满脸茫然的表情。胜子稍稍一愣,面带难色地对路叔道:“骆驼最多只能买给你们一匹,而且他们会出很高的价,我没办法帮你们讲价。”
路叔想都没想道:“有一匹也比没有好,你问问他们要多少钱?”
胜子便又扭头用维语询问,对方竖起五根手指,并露出一个诡秘的笑。我心沉了一沉,心知今天是要被狠宰一笔,试探着问道:“五千?”
站在一边一直沉默的中年大叔听懂了这两个字,用生硬的普通话道:“五千块是便宜的价格了,我的骆驼任挑。如果再加一百块,告诉你一个秘密。”
胜子没等我答话,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歉疚道:“一百块不用出,他的秘密我也知道,我告诉你们。五千块骆驼任挑,同意吗?”
交了钱后,胜子牵着骆驼跟在我身后,有些闷闷不乐。王震为了解闷和他搭讪道:“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累了?对了,刚才那个人说一百块能买来的秘密是什么?”
一提起这件事,胜子的脸耷拉的更严重了,他叹道:“这个……你们也别在意,我们这里的人穷怕了,贪钱贪的没有一点良心。刚才那骆驼最多三千就能买到,那群人平时和我关系还不错,我没法跟他们还价或是说出真相。他口中的秘密其实就是往前方再走半个小时有个湖,可以补充水源。”
我又气又笑,心道这群人真是想钱想疯了。路叔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刚才不是还说现在没人做沙漠生意,骆驼很少吗,这群人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胜子忙不迭地解释道:“的确是这样,我可没欺骗你们。”他的声音忽地低下来,“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们。我进沙漠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探访沙漠奇景,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找人,那群人也是。”
我和王霖朔交换了一个眼神,他问道:“你有朋友失踪在这里?”
一说到这里,胜子的脸像是暴雨前的天空一样,一下子阴了下来。他咬着牙,猛地攥紧手里的缰绳,骆驼不满地打个响鼻,晃晃脑袋。他缩了一缩脖子,在大太阳底下打个寒战,深吸口气道:“两周前,有一群人来到我们村里,用天价找了向导买了骆驼非要进沙漠。他们只说自己是考古队,要去沙漠里找什么古经。我见他们个个眼露凶光,胳膊上鼓起一大块肌肉,心知不善,死活没答应他们的请求。但邻居家的一个哥哥被他们出的高价迷的神魂颠倒,叫上几个壮年男人和他们一起进去了。虽七八天过去了却无一人回来,但沙漠面积奇大,路途遥远,十多天才回家也是常有的事。但在三天前,和哥哥同去的一个男人疯疯癫癫地跑回村子,他眼神涣散,只颤抖地藏在角落里,一点声音就能把他吓个半死,嘴巴里还念念有词。我心知我的朋友多半有难,决定进去寻找他,就算是死也要把尸体带回来。”
路叔点点头,出乎我意料的没问那只考古队的相貌特征,只是安慰他道:“他会平安的,你不要担心,只管带好路就行,我会帮你找的。”
胜子默然不语,只是抓着骆驼的绳子低着头走路。我见他面色凝重,眼角藏着心事,转移话题问道:“你的普通话怎么说的这么好,难不成你姐教过你?”
他紧抿着嘴,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我见他闷葫芦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拍拍他肩走到一边去和张思远闲聊起来。
这个插曲过后,一行人按着纸条上的指示前行,不一会儿就看到了片湛蓝的浅浅的湖。湖水出乎意料的清澈,天上的白云和太阳都被它收拢在怀中,甚至还有一两只我叫不上名字的鸟在湖边饮水。王霖朔望着绿油油的在水底招摇的水草和弓着背的胡杨,啧啧称奇,再次感叹道:“以前我只在电视上和书上见过这种画面,想不到今天能亲临其境。”
张思远边掏出净化河水的吸管边道:“你没见过的多了去了,女澡堂你就没看过,当然也无法亲临其境。”
我大笑起来,王霖朔作势要把张思远推进湖里,惊的水鸟呼啦啦飞起。一直闷头赶路的胜子忽然抬起头红着脸问道:“女澡堂什么样子啊?我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的都没摸过。”
王震拍着我的肩道:“无独有偶,他也跟你一样,初恋初吻初牵都在。”
我脸上有些挂不住,反驳道:“你别这么说我,难不成你搞过?”
张思远一抹嘴抢话道:“那当然了,他上大学的时候是个花美男,据说总有小女生红着脸递情书。哪像你大学的时候,又黑又糙又邋遢。”
喝饱休息好之后,我们开始收拾东西,整理行囊,把重的物品统统甩给骆驼。胡三低着头背着手在我们身边一圈圈巡视,疑惑道:“不是说往右走有第二天提示吗,难不成是拿我们寻开心的?”
路叔扔给他一个体积巨大的包,有些不耐烦地道:“管他有没有呢,抓紧时间赶路,一会儿天黑了就不方便了。”
王霖朔掏出GPS,细看后道:“咱们的方向偏了,应该一直往左走才能深入沙漠腹地。”
胜子蹭蹭蹭蹿到前面去,一边带路一边道:“关于方向这种事一定要问我,你们手里那块手表只是起个辅助作用。”
胡三指着他的背影冲我们轻笑一声,低声道:“小孩子就是爱表现,等到他带错路的时候有他好看的。”
有了骆驼后,我们的负担减轻了许多,甚至还可以轮番骑上去休息。随着我们急促的步伐,身边的胡杨渐渐看不见了,之前偶尔能听到的虫鸣也销声匿迹。举目望去,视野里的除了黄沙还是黄沙,连一丁点绿色都看不见。我有些心慌又有些振奋,摸了摸防身的武器都还在,耳朵里却忽地传来一声怒喝。
胜子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正使劲拉骆驼的缰绳。而平日里温顺的庞然大物此刻却一动不动,任凭主人怎么抽打怒喝,四条腿像是被钉在沙子里一样。路叔赶上去,帮着他一起拉,骆驼像是和他们拔河般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后退,刨起黄沙阵阵。
张思远欲上前踹它屁股一脚,却差一点被它的后蹄踹中心口。他脸都吓白了,后退几步口里无边无际的怒骂。胜子抹把额头的汗,望望天空又望望前路,奇道:“这也没有风暴的迹象啊,难不成前方埋伏着什么巨型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