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默不作声的把锅里的羊肉片,土豆,毛肚等纷纷捞出来,蘸一蘸麻酱和辣椒缓慢的放进嘴里。张思远若有所思的手撑着下巴,突然冒出一句话来:“王震,你爸的病咋样了?”
王震的表情出现了掩盖不住的变化,低下头垂下眼帘筷子在料碟里搅动:“你问这个干吗?”
张思远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就想关心你。不过你觉得那些草药能达到效果吗,或者说,你真的相信黑衣人和红伞公司?”
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张思远,让他别毫无遮拦的瞎说。但看王震的表情却又没什么波动,他淡淡道:“有总比没有好。”
张思远叹了口气,嘴唇蠕动了几下,端起啤酒来一饮而尽。
我总觉得桌上的气氛被某些话题压抑的过于沉默,眼睛四处乱转,想挖掘出什么有趣的事情。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游离到了呆坐着的王霖朔身上,突然想起来什么,打了个响指道:“老王,我可要好好问你一件事情。”
王霖朔愣愣地盯着我:“什么?”
我道:“那次咱们从红伞公司的密室里逃脱出来后,你本来是不同意去保康的,为什么黑衣人把你拉到小屋里说了点什么之后,你的态度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
这句话还没说完我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了那天我追问王霖朔时他的表情,猛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真想啪啪打自己几下。我虽然猛地止住了话但也来不及了,张思远和王震都饶有兴趣的看向王霖朔。
我后悔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尴尬道:“啊……羊肉串好像烤熟了,我去拿几串。”
王霖朔抬手止住我起身:“别走啊,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
他对我们道:“这些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更不能算什么创伤,只能算我的一个执念罢了。在我上小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关系非常非常好的朋友——说起来也有点不好意思,我小学的时候性格非常沉闷内向,不爱说话身板还有点瘦弱。班上的那些小霸王经常欺负我,我虽然尝试过反抗但也打不过他们,每天上学都要提心吊胆而且还没有任何朋友。
直到二年级的时候,我们班转来一个新生,坐在我身边变成了我同桌。他的性格和我完全相反,非常外向且大胆,敢于尝试别的孩子不敢的事情,家境又是很好,手上经常把玩着其他孩子梦寐以求的玩具或零食。
之后的事情说起来就很套路。这个孩子成为了班里的孩子王,并阻止其他人继续欺负我,把他的玩具零食分享给我,而我负责把作业给他抄,还有教他不会的数学题。时间长了我们就成为了非常好的朋友。故事到这里都很正常,我们也度过了两年愉快的时光。但在四年级的某天清早,我像往常一样跑去他家叫他上学,却发现他家大门敞开着,家里的所有东西都被搬空了。
我非常纳闷,想破脑袋也不明白怎么回事,郁郁的走到学校,连早餐都忘了吃。来到学校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班主任询问。结果老师告诉我,他在昨天晚上退学了,据说退学的非常匆忙,具体什么原因她现在还不太清楚。
我整个人都呆住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教室里的。他走的非常匆忙,课本和作业本还凌乱的堆在桌肚里。我看着作业本封皮上他歪歪扭扭的笔迹,只觉得酸楚无比,拉开凳子替他仔细的整理书本,内心隐隐盼望着他还能回来。
我从最里层拽出一个厚厚的本子,刚想抚平边角叠放起来却觉得不对劲,摊开一看,里面藏着一个薄薄的黑色封皮的本子。
我很是好奇,打开来看,竟然是他的日记。前几篇都是流水账,今天吃了什么又和谁干了什么之类的,不过日记里我的名字出现次数是最多的。
我一篇一篇粗略的浏览过去,发觉没什么有趣的,而且看别人日记也是不好的行为。我正想放下却发现在封底上好像写着什么。
我好奇的重新打开本子,看到了一段字迹极度凌乱的话,当时的我怎么也读不明白,只记得一些句子比如‘今天爷爷好恐怖’‘我遇到了什么’‘他不是死掉了吗,那爸爸和叔叔们又去小屋里做了什么’。
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我直到现在也一点都不明白,但当时又害怕又迷惑的那种心情被我深深刻在了脑子里。”
他长吁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张思远忍不住发问道:“你讲的这些童年时的事情又和保康,红伞公司有什么关系?”
王霖朔苦笑道:“听起来的确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的事情——哦,我忘了说了,看完之后我把他的日记本塞在了一摞书的中间,但第二天却发现它消失了。班主任告诉我说昨晚放学后,他的家人来取走了日记。我追问老师他搬走的原因,老师只淡淡说是工作调动。之后他就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过,直到……黑衣人从抽屉里拿出那本日记给我。”
王霖朔的话犹如一个闷雷在我耳边炸开,我瞪大眼睛,身子尽力向前倾,直勾勾的盯着王霖朔。他向我们摊手道:“我知道这件事情非常的不可思议,但它的确发生了,当时我看到日记时内心的震动比现在的你们还要多出一万分。”
“我猛地从黑衣人手上抢过薄薄的黑色本子,慌乱的翻开看到扉页上歪歪扭扭的字迹:李希瞰(阿毛)的日记。我整个人几乎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强压住难以言表的心情,颤抖的翻到最后一页,童年的记忆全部复苏了,像是有道电流流过我的身子。
黑衣人紧接着就和我谈条件,并说他了解李希瞰从小到大经历的所有事情,他那次的不辞而别是有极大的难言之隐的,他的家庭遭遇了巨变之类。他极力劝说我参加这次行动,并承诺事成之后给我他的所有联系方式,还说这次行动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见到他。如果在平常的情况下我是绝对不会答应他的,可那天我的思维极度混乱,再加上他在我的耳边不断地煽风点火……
王震连啧了好几声道:“可他的承诺也都是张空头支票,你现在有他的联系方式了吗?”
王霖朔摇摇头道:“我已不打算和他联系了。”
虽然这顿饭吃的较为沉重,但好歹也算是解开了我一个心结。每个人的肚子都微微鼓起,我清楚的看见张思远偷偷的把皮带松了两个扣,他眯着眼皱眉道:“我真的是实在吃不下了,现在一看到肉都只冒出逃跑的念头,咱们能不能撤退?”
我扫了一眼桌上,粗略一数空盘竟有五十个左右,心道这顿真是把前几天的都补回来了,捧着肚子一晃一晃的起身向吧台走去,却和一个穿白短袖的男人撞了个满怀。
我倒吸一口凉气,张口就要骂,对方却对我微微颔首:“对不起。”随即匆匆的向前奔去。
我回头打量那人,纯白短袖黑长裤,一米七几的个头,中等身材,是放在人堆里就会被淹没的那种。我没多想什么,身边的张思远已经有些微醺,勾着我的脖子不放手,直说这顿饭他要请客。
我被他缠的很不耐烦,把他的手从我脖子上掰下来道:“请请请,你就算请我吃一年的饭我都不会有任何意见。”
张思远动作迟缓,带着醉意道:“请!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就算包养你们三个我都不在话下。”
我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好,你再说一遍,我现在就给你录音。”
我手伸到外套右兜里去掏手机,但兜里却空空如也。我纳闷地心道我从来不把手机放在左边啊,疑惑的去摸另一个兜,手指上却没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我有些慌乱,双手去拍裤兜,却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