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阁是个千年的古刹,王不凡三人一进院落之后,借着月光先往四下一看,就见这里亭台楼榭,飞廊画梁,端的是气派非凡。院落之中假山流水,松景园林,处处皆透着考究。在院子正中,乃是一个颇大的演武场,场边竖着一些兵器架子,架子上头刀枪棍棒,斧叉剑戟是应有尽有。在院子靠墙处,还有一些用以修炼轻功的梅花桩。
此时院中空无一人,也没有掌灯,幸好明月高悬,所以这一切才能看的清楚。他们没有在此久留,三人脚尖点地,顺着墙边无声无息的越过了走廊,推开一扇墓门后,再次以问路时试探。发现门后的别院也没有什么恶犬之类,便一同摸了进去。
在这个小院的尽头,是一排厢房,此时房里大多都熄着灯,看来屋子里头并没有人。唯有靠西首的那间有着亮光,王不凡三人提高了戒备,悄无声息的走到这一间房屋边上,他们相互交换了个眼色后,便先用舌尖点湿窗户纸,而后轻轻捅破,打眼往屋子里一看。就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此时正坐在梳妆台前,将头上脸上的首饰卸掉,似乎正要入睡。
王不凡和徐子龙自然不认识这个女子,可赵莲花认得,沈飞虹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叫沈昊宇,女儿则叫沈碧君。这个沈碧君乃是沈飞虹的掌上明珠,素闻她是个热血好强的女子,平日里也爱舞枪弄棒,沈飞虹出席一些江湖场合时,只要不是打仗,几乎都会把沈碧君带上,因此赵莲花曾见过她几次。
沈璧君卸好妆后,又退去了外面衣裙,着一身沙质的丝衣,仿若出水芙蓉板美得不可方物。在门外头盔的王不凡和徐云德哪见过这个,一时都臊的面红耳赤,急忙收回了视线。赵莲花见二人犯囧,撇了撇嘴没有作态,但眼珠子却滴流直转,不知寻思着些什么东西。
沈璧君灭了油灯后,便翻身上床进了被窝,看样子是要睡觉了。赵莲花也收回了目光,冲王不凡二人做了一个走的手势,而后当先跃上了房顶。三人踏着屋瓦,仿佛蜻蜓点水,王整个天音阁灯火最亮的地方赶了过去。
不下片刻功夫,他们来到了一间大殿顶上,这里可不比先前那两座院落,此时院中灯火通明,巡哨的队伍一番接着一番。小心揭开一片瓦,打眼往下一看,就见大殿里头此时正坐着二三十人,在最上首的正是金杖无敌沈飞虹。
在他左手边,乃是一个年轻男子,约莫三十来岁,此人身着碧绿衣衫,头戴银冠,腰挂美玉,长得是唇红齿白,眼如星月,仪表堂堂。右手边则是个身高九尺有余,满脸凶相的秃头。此人一口黄牙,满脸横肉,嘴唇还断了半截,好似兔唇。
见此二人后,赵莲花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因为这二位在江湖上那可都是极为有名的高手,先说那个美男子,此人名为李星河,武功榜排行二十七,江湖人称俏剑郎君。不少人总爱拿他跟鬼剑夜叉相提并论,说这二人一个是男中潘安,一个是女中东施,此事暂且不说。
另外那个秃头,乃是武功榜排行三十五的黑水老鳄任风来。这家伙不仅武功高强,最要命的是他还会一门绝艺,那就是飞刀。江湖传闻任风来身上共有七把飞刀,藏身周身各处,倘若七把刀齐出的话,或许就连武功榜前二十的人也未必能接得住。
至于大殿内的其他人,大多数都是天音阁的长老、堂主之流,也有一些江湖侠客。可当三人目光再人后一看,竟然瞧见了一人乃他们的老熟客。此人正是自二龙山离去的黄河水鳖王八盖子吴心安。一见吴心安歪着个大脑袋,也人五人六的坐在末尾,他们三险些没笑出声来。
这时,就听沈飞虹说道:“诸位,今夜邀大伙前来,老夫是有些要事相商。”
众人闻言后,顿时静了下来,大伙儿纷纷将目光投向沈飞虹身上。
沈飞虹清了清嗓子,而后说道:“想必对于乌金锥一事,大伙多少都有耳闻了吧。不错,此宝物已经重现于世,并且顺利的落入老夫之手。说来也也巧,众所周知,这乌金锥原本就是我天音阁之物,如今也算是物归原主了。今儿下午,鬼魅魍魉那四个跳梁小丑还想夺宝,被老夫打发去了。但这仅仅只是个前奏而已,乌金锥的消息已经走漏,今后窥探此宝者想必大有人在呀。”
李星河点了点头,“乌金锥的威力确实神鬼莫测,只可惜它的开启之法造就失传了。沈老阁主,就算咱得到了此宝,可不会用,还不等同于废品一件?”
沈飞虹呵呵一笑,“星河老弟此言差矣,我天音阁的先祖既然有法子使用乌金锥,那必定会留下一些可查的线索,前些年由于此宝销声匿迹,所以我并没有悉心研究,如今宝物落回了我的手上,我必定能在短时间内找寻启用之法。到那时候,莫说是江湖之人,就算对上千军万马,也能轻而易举的拿下敌将首级呀。”
众人闻言后,无不频频点头。可坐在末尾的吴心安却大为不解,就见他把脑袋一歪,咧开大嘴说道:“沈老侠客,这乌金锥到底是什么宝贝,为何它有这么强的威力?”
沈飞虹一听这话,神色骤然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吴老弟你是有所不知呀,这乌金锥号称天下第一暗器,千米开外一锥封喉,例无虚发,就算武功再高,也躲避不了。”
“当真有这么神奇?”吴心安似乎有些不信,“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奇宝……难怪这才一出来,就有人要出手抢夺呢,沈老侠客你可得注点意,别回头还没研究出如何使用,便给人再抢了过去,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见吴心安口无遮拦,大伙笑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得不去理会。沈飞虹也心说这丑八怪到底会不会说话,若不是前些日子他诚心诚意的拜我山门,并且还当众施展了一门绝艺,我见他有些本事,便有心引荐他给高义士的话,我怎会以上宾之礼待他!
想到这里,沈飞虹脸上不动声色,微微一点头,“多谢吴老弟挂心,此宝既已落入我手,自然万无一失。这普天之下,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我天音阁造次。”
这话说的口气虽大了些,可天音阁确实有底气,先不说阁中众人武功的高地,就单单天音阁的内门弟子便有三千开外,这还不算外门那些看在护院的,打理生意的,如果都加起来的话,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这在当时可是一股连朝廷都头疼的江湖势力。
吴心安没再做声,瞪着一双小眼珠子滴流直转,不知又在寻思些什么花花肠子。大殿内的其余众人,也没有去理会他。
这时,沈飞虹暗下对着任风来使了个眼色。后者见状急忙清了清嗓子开了口,由于他嘴唇豁了一块,所以说起话来有些撒风,话尚为出口,“嘶嘶”声先冒了出来,不仅如此,话还走音,“举位,且听我一言,如今世道变了,大明朝的气数将尽,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呆着只顾看景呀。”
他这话一出口,底下众人顿时乱了起来,有人道:“不知此话怎讲?”
任风来道:“大明朝廷上至皇帝、魏忠贤,下达九品芝麻小官,没有几个是好东西,平日里就知道欺压百姓,如今普天之下天灾四起,老百姓原本就食不果腹,却还要应对那些苛捐杂税,咱们武林中人虽说不该过问超纲,可这也得心系苍生吧。你们不妨四处走一走,看一看,哪里不是饿殍遍地,你们说这样的朝廷,留着还有何用,倒不如反了,另选贤君,这也算是替百姓,替这天下造福了吧。”
他这一席话说的是大义凛然,意气风发,自己都险些没给自己感动哭了,大殿内更是一片寂静。沈飞虹趁机接过话头,说道:“任老弟的话我很赞同,咱们练武为的是什么,一来强身健体;二来是想在江湖上闯出个名堂;那么其三我想便应该是以己之力,替那些手无寸铁的穷苦百姓做点什么。你们说是也不是?”
天音阁的人自然都已沈飞虹马首是瞻了,所以他这一刚一说完,就有不少人开口迎合。其余一些江湖上的侠客,有的也频频点头,有的则沉默不语。唯独吴心安一人,竟靠在椅子上睡得昏天暗地。
沈飞虹顿了顿,继续说道:“实不相瞒,我有个至交名为高迎祥,想必大家也都听闻过他的名号。不错,他就是顺天教的教主,现如今顺天教发展迅速,在西北一带已成燎原之势。我想率天音阁与之共事,咱们南北呼应,共同对抗明廷,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哪知就在这时,还未等旁人回应,就见门外疾步跑来一人,惊慌失措道:“阁主,刚刚山门外发生了一些怪事,咱们近百个巡夜的兄弟,竟然在同一时间内都瞧不见人了,直到刚刚才恢复过来。”
这人话说的古怪,大殿内的人包括沈飞虹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沈飞虹疑惑道:“把话说清楚了,什么叫都瞧不见人了?是被人绑了还是叫人杀了。”
那小伙子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都不是,就是突然间看不见活人了,哪怕近在眼前也看不见,不过却能摸的着,起初还以为是撞邪,可兄弟们一对乎,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出现了这怪现象,我们不敢怠慢,这才给您老回报。您看是不是……山里闹鬼啦?”
“莫要胡说!”沈飞虹有些微怒,可也觉着有些蹊跷,若说仅一两个人碰上这事儿,或许还能解释为夜里山雾之类,可近百人同时遇上,可就不好说了,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只得吩咐道:“如今正是乱世之秋,你们守夜的一定要打起精神,切莫偷懒,此外在多加派一些人手,万万不可出什么乱子,若有人进山,一定要赶在第一时间内通报。”
那人连连点头,而后领命离去。
这时,呼呼大睡的吴心安也被吵醒了,他瞧了瞧转身离开的那哨兵,又歪头看了看大堂上首的沈飞虹,小眼一眨,随之站起身道:“沈老侠客,这事儿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呐,一百人被鬼遮了眼。半小时之后又自行恢复了,我看八成是山里进了高人,说不准咱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全被人看了去呢!”
李星河老早就看这大嘴巴丑鬼不顺眼了,如今见他又在这信口开河,当即一拍桌子,呵道:“休得胡说,这世上哪有这等邪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遮住近百人眼,你当是孙悟空下凡,还是阎王爷显灵了呢。”
吴心安一听,顿时来了火,歪头撇了他一眼,“这位小哥儿,您还别不信,像这等高人我就亲眼见过。实不相瞒,前些天我在白水镇外五十里处的二龙山盘龙洞,结拜了俩异性兄弟,我是老大。而我那三弟便是道门之中的高人,若是他在这儿的话,莫说遮住一百个人的眼睛,就算来一千个都不在话下。”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皆是哄堂大笑,有人道:“我说吴大侠,倘若真有那样的高人,人家会跟你拜把子吗,你这破佛要出嫁,先往自己脸上贴贴金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