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
又是一人从人群中走出。
“禀皇上，北陆的骑兵不久前闯入了河东地区。”
“哦?情况怎样?”
沉重的珠帘下，皇帝挑了挑眉毛。
“已被悉数斩杀，共取首级五百个，汗血马六百匹。”
“打得好!”
皇帝猛地一拍扶手，声响将一旁躬身的太监吓得抖了抖。
仿佛意识到了刚才的失态，皇帝掩饰着咳嗽了几声。
柳烬心中震了震。
他清楚镇守北疆的，正是老爷子当年力排众议，举荐到山海关的一名文弱书生，柳长青。
柳长青虽为一介书生，长着一副白净面皮，却性格豪迈，喜欢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因此和军中将士们很合得来。又有一柄书生剑在手，招式阴险毒辣，武艺高强，平生战败寥寥无几，因此得以树立军威。同样因为读过不少书，还创立了守边轮换制。这样，长年镇守疆土的边关将士们才有时间得以回乡看望故人。因此，北疆将士几乎以他唯命是从。
而皇帝对此却毫不担心。
“既然是柳大将军所举荐的，其才能和品德自然过得去。再说，就算他反，朕还有大将军和南疆的十万将士呢。”
说完便毫不吝惜的给他加官进爵。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
“好了，今天的早朝到此为止。诸位爱卿退朝吧。”
皇帝挥了挥明黄的绣袍，示意到此为止。
“不过，两位柳爱卿留一下。”
说完就有一只大手抓住了已经准备调头逃走的柳烬。赫然便是老爷子。
“两位请入御书房议事。”
一名身着青衣的宫女上前作揖道。
御书房并不在这，而是在寝宫的花鸟苑中。爷孙二人跟着宫女的步伐，出了雄伟的大殿，顺着大理石砖走向皇宫的西北角。那里，正是御书房所在地。
“嘎吱——”
轻盈的青木门被推开，爷孙二人走入，在书案前站定。书案的两侧堆满了各种奏折。总量虽多，却摆放得仅仅有条。
“柳大哥来了啊！”
皇帝从奏折堆中抬起头，看见了柳云戟，两道笔直的剑眉挑了挑，起身走出奏折堆，走到窗边。那里有一张桤木桌和两张木椅。
他径直走到一张木椅前坐下。
“来来来，柳大哥。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里不用在意那么多礼节！过来坐。”
声音沙哑威严，却显得豪迈不羁。仿佛不是一国之君，而是酒肆中放声高歌的酒徒。
老爷子也不客气，径直走到木椅前坐下，柳烬则站在他身后，一双眼睛四处乱瞟。
“柳烬。”
“啊？！”
欧阳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看得柳烬心里有些发毛。
“欧阳叔叔你有啥事就说，你这样盯得我心里发毛……”
柳烬忍不住出声道。
“哈哈哈哈哈哈……”
老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用手指着欧阳枫。
“你老小子平时不是自诩目光祥和，慈眉善目么。怎么样？这下给我孙子揭穿了，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欧阳枫无奈地摆了摆手，毫无半点一国之君的气势，只得说道：
“喂喂喂，今天不是讲这个，跑题了啊。”
“哈哈哈，好，咱回归正题。”
老爷子这才止住了笑声，严肃了起来。
望着突然严肃起来的两人，柳烬总觉得有种不祥的预感。
“是这样的，柳烬，我和柳大哥都一致认为……”
最后还是欧阳枫开了口。
“想把你送到北疆跟随柳长青去历练一番，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那个，我能说不答应么……”
柳烬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不能!”
“不能！”
两人同时开口道。
“那你们TMD还问我干嘛！”
柳烬翻了翻白眼，暗暗腹诽道。
“北疆的野狼，最近越来越活跃了。”
老爷子看着碗里的浓茶，低声说道。
上一场战争，二十万将士埋骨荒野，一直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南蛮的夷人，虽然还没什么动静，不过听说他们正在开辟穿越横断山脉的路径。”
欧阳枫轻轻呷了一口茶，轻声说道。
“局势表面上虽依旧稳定，但却已经暗流汹涌了。”
老爷子接道。
“更何况，我们都老了，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欧阳枫笑叹道。
柳烬依旧沉默着不说话。
“北陆已经出了一个军师，听说此人饱读兵书，懂得排兵布阵，正对北陆的骑兵进行改造。到时我们可能面对的，不再是北陆骑兵一窝蜂地一涌而上，而是纪律严明，作战勇敢的一支劲旅。他们的骑兵，一旦组织起来，便根本不可能挡住……”
“不仅如此，如果横隔我们和南蛮的天堑——横断山脉被打通，那么我们要面对的，便是漫山遍野的赤色潮水，南方财政税收占整个东陆税收的百分之七十，若是让这股潮水淹没了南方，我们东陆必然元气大伤。”
听到这，柳烬已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终究是太年轻了，自负一身武艺，却是目光短浅，被这太平盛世的假象所迷惑。殊不知北陆和南陆已是厉兵秣马，已经准备让他们的足迹，再一次踏上东陆富饶的土地了……
“好，我去。”
柳烬抬起头，双眼在昏暗的室内熠熠发亮。
“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好。”
“到时会给你行碟，到了山海关直接给值班的卫士，他们会带你走的”
“明白了。”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了。”
“那么，好!”
欧阳枫一把将桌上的茶水撤了。从一旁拿出一碗酒壶和两个陶碗。打开壶口，一股美酒的芳香立刻充盈了整间御书房。这时他的两道剑眉高高扬起，仿佛又是当年的铁血皇帝。
“欧阳叔叔在这祝你早日立下战功，令朝廷上所有的大臣，都惊讶于一颗新的将星的崛起。让北陆和南陆都知道，咱们东陆，同样人才济济!”
说完倒满酒，将一碗递到柳烬面前。
“英雄魂！祝未来的英雄！”
柳烬接过，一饮而尽。酒水凛冽，却入喉如烈火燃烧。真如英雄般杀气浓郁，却又热情如火。
……
“我这孙子怎样？”
柳烬走后，老爷子笑着问道。
“刚刚他看我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当年的你。”
欧阳枫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回答道。
“不，他比当年的你还多了一样特别的东西。”
欧阳枫沉吟道。
“什么？”
“冷静，像寒松一般坚韧不拔。拥有一颗冷静的头脑，才能处变不惊。”
“我们当年，都太轻狂了啊……”
老爷子叹道，眼里掠过一丝伤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