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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

“人生来就是有罪的,从降生的那天起,就已经注定了我们要到这世上受苦。人的一生都是在赎罪,直到上帝将我们带走,痛苦从此止息。”

2013年秋

一望无际的蒙古大草原上,罗皓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女人,突然想起很多年前一个老神父对他说过的这句话,他当时还小,还不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老神父虔诚的眼神让他至今难忘,那是一种让人忘祛痛苦的神情,让人不得不由衷的相信上帝的存在。

夜色渐浓,天空被乌云遮盖的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很快大雨顷盆而下,温度极具下降,罗皓吃力的直起躲在草丛中的身子,将女人抱得更紧,好让自己身体的热量能多给她一些,但这努力只是徒劳,他依旧感觉到对方的身体越来越冰凉,一种空前的无助感涌上罗浩心头,这也许就是天意,他发动了一场引以为豪的战争,却害死了自己挚爱的女人。

突然,头顶不远处,一架俄式直升飞机朝着他的方向低空飞来,强光探照灯射出的银白色光束划破昏暗的夜空,照的罗皓几乎睁不开眼,他顿时感到一阵眩晕,耳边直升机螺旋桨转动声,装甲车的轰鸣声,军人的喊叫声突然消失了,他觉得就在这一秒,时间停止了。

一个月前

地点,中东,阿富汗首都塔布尔新城区市郊,一处小型阿富汗军营。

午夜时分,值班队长哈吉米头戴红色蓓蕾帽,一身整洁的尼彩军装,站在监控通讯室里,静静看着窗外停放着的数十辆俄制BMP2步兵战车,本来就不宽敞的军营此时显得更加杂乱拥挤。

这是今天下午才从坎大哈调派过来的一支由三百名新兵组成的摩托化步兵营,这个营是近期才组建起来的,隶属阿富汗国民军第158旅,他们的装备是印度军方从部队中淘汰下来后,作为国际援助施舍给阿富汗政府的。

三流的装备搭配三流的士兵,没有人看好这支由新兵蛋子组成的“凑数军”,但是这些用数量弥补火力的二线装备对于一个刚从废墟中爬起的小国家来说已经是求之不得的救急之需了。

自从北约国家陆续从阿富汗撤军以来,政府越来越觉得自己的部队不够用了,他们不惜出卖国家的利益来向那些图谋不轨的国家寻求援助,以解燃眉之急。

如今的喀布尔在那些外国人的扶持下正以惊人的速度发展着,这里不仅交通便利,现代化程度日趋显著,尤其是喀布尔河北面的城区,什么国际机场、经济商贸区、工业开发区应有尽有。皇宫官邸、宏伟高耸的清真寺,奢华的高级住宅、顶级大酒店全部聚集于此。谁说国家利益不能卖,要想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生存,就必须学会审时度势。

然而,华丽的外表依然掩饰不了一个“畸形社会”腐败的内心,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们依然摆脱不了恐怖主意的阴影,城市的高速发展直接导致了贫富差距的拉大,种族歧视严重,毒品泛滥,犯罪率一度上升,加之恐怖组织活动猖獗,在这里,自杀试炸弹袭击、绑架、抢劫、暗杀随时都可能发生...

晚餐前的例会上,指挥官已经下达了明天的作战任务,并且一再强调,此次行动可能不会像往常一样得到美军的支援。上面给到的武器装备可能只有这些陈旧不堪的前苏联装甲车,最多再配上几驾刚从美军退役了的眼镜蛇直升机,即便如此,上面依旧对这次行动信心十足。40多岁的哈吉米虽然已经是名老兵,但一想到明天的战斗,他还是有点紧张,残酷的战争场面像抹不去阴影般在心头回荡。

哈吉米的老家在阿富汗与巴基斯坦边境的库那尔省山区,饱受战乱之苦的他,早已厌倦了战争与杀戮,他虽然是个地地道道的普什图人,但他没有像大多数当地人一样加入塔利班,因为他从骨子里痛恨报政与不人道,在那里,总是会有一些人借助真主的圣明笼络人心来为自己谋利,殊不知他们的行为早就偏离了主的教义。

这道也不是因为他站到了美国人这边的缘故,他曾亲眼目睹在美军坦克飞机的强大火力碾压下,美丽的家乡瞬间成为废墟,数不尽的无辜平民死于非命或流离失所,乡亲们失去了原本幸福而平静的生活…。但他明白这一切并不全是美国人的错,他认为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国家统治者腐败无能,也不会有小人乘虚而入,即使没有美国人,那还会有其他的列强,任何一个强过自己的国家都会来分一块肉的。

一腔热血的他一心想要为自己的祖国做出点什么,他急切的盼望着自己的国家能走上独立富强,这也是他参军的最主要原因,他相信自己走的路是正确的,他问心无愧,真主一定会僻护他的。

想到这些,哈吉米不禁抬头望向远方,银白的月光下,连绵的兴都库什山脉依稀可见,环抱其中的喀布尔市灯火通明,他此刻心中满是思乡之情。

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想起,把哈吉米带回了现实,他立刻走到监控台的电话旁,拿起话筒询问怎么回事。

原来是自己连队的一名新兵马赫莫德打来的。

哈吉米很是气愤的斥责道:“马赫莫德,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随便使用紧急联络电话,你的对讲机呢?还有,今天不是马苏尔值勤么,你怎么还在岗哨!”

“对不起长官!马苏尔换岗时说他晚上吃坏肚子了,让我帮他顶一会,然后他就拿着我的对讲机走了,可是长官……这都半个小时了,还没见回来,我是想请示您一下要不要去找找他?”

“我知道了。”哈吉米使劲挂上电话,怒从心起。这个家伙,一轮他值班就耍小聪明,必须给它点颜色才行!他随即按下胸前无线点报话机连续呼叫道:“马苏尔!马苏尔!听到快回答!”

很快手台就有了回复:“马苏尔收到!长官!”

“报告你的位置!”哈吉米看着监控台上的视频录像厉声道,他决定这次要给马苏尔来点真格的,这个监控台有五十多个画面,兵营内外任何一个角落他足不出户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报告,我在上茅房,长官!”马苏尔喊到。

哈吉米随即看向岗哨旁的一个视频监控点,那个摄像头正好能拍摄到茅房的正门,他对着手台说道:“好吧,你现在提上裤子,从里面走出来,速度!”

“……可是长官,我还要等一会!”

“马苏尔我警告你,我的命令不会重复第二遍!”

哈吉米看着大屏幕,视频里静悄悄的,他早料到马苏尔这小子一定是打着上茅房的幌子,躲到哪偷懒去了。

“报告长官,士兵马苏尔前来报到!”很快对讲机中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

然而此时的屏幕上依旧空无一人,哈吉米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脸色骤变,他用力揉了揉眼睛,死死的盯着大屏幕不放,任凭手台中不断传出马苏尔的声音,“长官!看到我了么?这下总该相信我了吧?”他显然不知道自己长官的注意力早已转移到了别处。

此刻,哈吉米正全神贯注的盯着监控画面里的一处小角落:一只刚从房檐上跳下的野猫从他眼前鬼魅般一闪而过。

到不是因为这只野猫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是哈吉米隐约感觉就在半分钟前,他同样看到一只如此模样的野猫也是在这个位置上一蹿而过。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又盯着这处显示屏看了大约半分钟,结果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他们的监控显然被人做了手脚,播放的画面竟然都是一段剪切录像的重复播放!

哈吉米第一时间按动了手边的红色警报按钮,但是没有任何反应,见此情况,他赶紧对着手台话筒大喊:“马苏尔!快去岗哨拉响手动警报器,我们的电子系统被人入侵了!”听到马苏尔回应后,他又迅速拿起紧急电话拨给马赫莫德,但是无论怎么打都是没有人接。

这时刺耳的警鸣声响起,手台紧接着传来信号,“长官,马赫默德还有两个巡逻哨兵被人袭击了,我在角落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

哈吉米对突如其来的遭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他慌忙掏出兜里的手机,却发现就连手机也一格信号都没有了。

他虽然心情紧张,但他也察觉到了一丝蹊跷,以往的经验,敌人如果是要搞偷袭,最多是引爆两颗炸弹,发射两枚火箭弹就逃之夭夭了,可今天怎么又打起了电子战来了?不仅把军营所有与外界联络的通信手段都阻隔了,还神出鬼没的潜入到了内部,这是要瘫痪我指挥中心然后强攻么?

这里可是军营!算上新到的装甲旅,军营中一共驻守了四百多号人,可谓是重兵把守。就算他们那帮天天被美军打的比老鼠还惨的杂牌军全部出动能有多少人?再退一步说,就算他们进的来,可还能出的去么?不要命了?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从腰间掏出了一把贝雷塔92型手枪,警惕的向身后看了看,顺手熟练的打开保险,子弹上堂。

“马苏尔,快去士兵宿舍看看,警报都拉响半天了军营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哈吉米此时只能使用唯一没有停机的无线报话机与外面的马苏尔联络。他现在十分清醒的明白,作为总值班他此刻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发生的一切通知所有的人,越快越好。

不一会儿,手台再次传来急促的声音,“长官,宿舍里面发生了毒气泄露,里面浓烟滚滚,我根本过不去啊?”

“毒气泄露!!军营里怎么可能会有毒气?”哈吉米大惊失色,连忙询问其他人的情况。

很快马苏尔回答道:“只有十几个人从里面逃出来了,但都中毒很深,已经有人倒下了!”

这可是一个营的兵力!四百多号人呐!就这么被敌人给集体消灭在了睡梦之中!听到这里,哈吉米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向门外走去,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窗外一闪而过。

“谁!”他毫不畏惧,双手握住贝雷塔手枪,上前一步想要推门探视。谁料想大门从外面被人用什么东西给卡住了!无论它怎么推也推不开,于是,他只好把脸贴在门上,从门缝窥视,原来有人用一个扁长的铁块卡住了大门,哈吉米果断拔出胯间配备的军刀用力插进门缝,试图将铁块捅开,但没有成功。

就在这时,铁块里突然发出急促的“滴滴”声,他这才意识到那个卡在门上的不是铁块,竟是一颗被人故意安放的破门炸弹!

危机时刻,哈吉米反应迅速,他转身就向监控台底下钻去,就在上半身刚拱进去的时候,炸弹就爆炸了,巨大的爆破声夹带着强劲的冲击波瞬间把哈吉米掀翻在地,他顿时感到脑子嗡嗡作响,双耳失聪。屋顶的电灯,监控台上大大小小的显示器也被被震的粉碎,玻璃渣“呼啦啦”的散落一地,室内瞬间一片昏暗。

好不容易,哈吉米才从地上吃力的支撑起身子,他在身上四处乱摸,手台与军刀都不知丢道那里了,不过还好手枪还在枪袋里面,他赶紧掏了出来,然后从桌子下探出头,眯着眼向大门口张望,厚实的木门被炸倒在地,黑暗中一个可怕的身影走了进来。

虽然哈吉米看东西还很吃力,但他完全可以肯定,那个从外面走进来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个人!

透过门外的少许光线,哈吉米能够大致的看到这个家伙的轮廓:半人高的圆形躯体上长着六支粗壮有力的节支型长腿,一颗发着红色光芒的独眼长在它那漆黑的躯体中间,扫视着屋里的一切。从哈吉米所在的这个角度看来,俨然就是一只巨大的蜘蛛爬进了他的监控室!

这一定不会是魔幻电影中里经常出现的巨型食人蜘蛛。哈吉米坚信此刻自己神志十分清醒,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美军在阿富汗经常拿来用做排雷爆破任务的战场机器人。他曾多次看到过美国大兵远程遥控那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儿深入危险的环境之中,帮助人类执行过去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这些“工具”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把友军的大门给炸了?难道又是诸如美军无人机误杀平民之类的乌龙事件?还是敌人盗取了这台机器人后,又拿它来袭击军营的?

哈吉米没功夫深思这些问题,久经沙场的他还是有些军人的胆量的。他干脆的举起手中的贝雷塔92型手枪对着怪物就是一统连射,“咚咚咚”连续的射击声在封闭的室内格外响亮,然而子弹击中那只怪物身体后所发出的金属撞击声让哈吉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武器对这个家伙似乎不怎么起作用。

更可怕的是,那只怪物竟然也装备了武器,不等他做出反应,从怪物身上突然就喷出了两道火舌,成片的弹雨顷刻间射向了哈吉米,哈吉米躲闪不急,其中的一发子弹不幸击中了他的右手,弹头从手心贯穿,连同手枪一起打飞了出去!

哈吉米疼的发出一声惨叫,缩成了一团,再也不敢探出头去,如此密集的火力本可以把他射成个马蜂窝,多亏他躲进了桌子下面,多数子弹都打在了掩体上,这才使他躲过一劫。

眼看不是这怪物的对手,哈吉米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呼出,他动作尽可能轻的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求生的方法。最终他判断,在这黑暗的房间里,这个家伙能轻易的发现自己,足以说明它是具备一定夜视能力的,自己如果还呆在原地,那简直就是自杀!

他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去处就是监控台的后方,在那里有一个武器架,上面放置着自己出勤时的一整套战斗装备,包括一顶MICH防弹头盔,一件防弹背心,一把MK12步枪。这些东西当初被哈吉米放在那里,就是为了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突发事件,而在此之前,哈吉米一个星期都难碰它们一下,现在,他们竟成了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

哈吉米抱着头艰难的爬到了监控台背面,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心中一再庆幸自己没再中弹,而此刻那怪物由于失去目标,也停止了射击,室内一时间安静下来。哈吉米迅速从武器架上摸到了防弹衣跟防弹头盔,三下两下套在身上,然后又拿起笨长的MK12步枪,熟练的装上弹夹,接着又卸下枪体上的光学瞄准镜以及护木下方的两脚架。

他真的很后悔当初选择把这样一把帅气却不实用的大枪放在屋子里,因为现在,他受伤的手掌几乎端不稳这把仅枪管就有十八英寸长的半自动步枪,在这样狭窄的角落里举着它根本无法转身。接受过美军专业培训的他多希望现在手上能有把AA12霰弹枪,哪怕是一把贝里尼M1014也好,如果有这样的近战神器,他完全有信心冲出去“解剖”那个怪物。而手握着这把战术步枪的他甚至怀疑自己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到底能不能打中那家伙!

哈吉米靠在监控台背面,谨慎的探出头观察怪物的动向,那家伙丝毫没有离开的迹象,身上的红外探头不停的扫视着室内每个角落。现实是残酷的,哈吉米已经没有退路了,他真的不想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一台机器手里。他必须在那只怪物还没找到自己之前,搞一次突然袭击,怪物的弱点很可能就是那只来回探视的“独眼”,如果能把它给弄瞎了,或许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突然,屋外乱作一团,枪声爆炸声震的整个屋子都开始颤动。

哈吉米见时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扬起头默念真主保佑,然后一咬牙,用端AK47突击步枪的姿势端起MK12就冲了出去!

机器毕竟是机器,面对哈吉米的突然冲击,怪物还是慢了半拍,庞大的体积刚转过身,就已连中三枪,怪物身上的“红色独眼”顷刻间被打爆,不断的闪出电火花来。

哈吉米见目的达成,并没恋战,加速绕开怪物向屋外跑去。

却不想这怪物竟识破了自己的计量,细长而有力的钢腿率先一步向后迈去,三两下便退到了大门口,哈吉米唯一的出路就这么给堵上了。

更加可怕的是这无耻的怪物再次伸出身上安装的两挺机关枪,失去观瞄能力的它毫无目标的向屋内猛烈扫射。

哈吉米这下抓狂了,这货都成瞎子了还不放过自己,这是明摆着要跟自己死磕到底啊!

自知逃生无望的他举起MK12一边大声叫骂一边疯狂的对着怪物射击,这样完全以泄愤为目的攻击使得哈吉米整个人处在了一种无比亢奋的状态。他双眼爆红,就连身上连续被子弹击中也感觉不到疼痛,反而使他更加兴奋,哈吉米狰狞的大笑,对着目标狂吼道:“来吧!来吧!火力全开吧!看谁先被打爆!”

突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弹夹里的子弹快要打光的时候,怪物突然爆炸了,火光四渐!

这一次哈吉米没能躲开,他只是本能的举起胳膊护住了脸部,但整个人还是被炸飞出了老远,重重的摔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身了。哈吉米感到自己的四肢完全失去了知觉,意识也越发的模糊,隐约中他看见门外冲过来了一个人,手里拎一把刚刚发射过的RPG火箭筒,看来那个怪物一定是被他从背后打爆的,这个人正是马苏尔。

马苏尔发现哈吉米后扔下火箭筒迅速跑进屋内,将他从废墟中扶起,对着他大声喊叫,“长官,一只军队占领了喀布尔城!我们的首都沦陷了!”

而此时哈吉米早已神志不清,他只能模糊的看道马苏尔两唇一张一合,却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他只是单纯的意识到自己获救了,但他现在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他的两个眼皮沉的如同灌了铅,最终眼睛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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