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
三日转瞬即过,终于到了苏佑朋出嫁的一天。
寅时,天刚放亮。宫里送来了庆帝赠与苏家的彩礼:黄金八百,白银八千,南珠一斛,东珠一斛,云锦、蜀锦各二十匹,彩缎三百匹。此外还有庆帝赏赐迎亲所用事物:和田玉如意一对,沉香木枕一对,羊脂玉净瓶三对,红麝香珠儿六副,缅甸祖母绿串儿十条,侍者、仆从、宫女各八十,四驾琉璃马车一辆,大宛驹八匹,朱金木雕十六人抬梓木花轿一顶,朱金木雕香樟卧榻两架……
苏仲秋耐心地清点完彩礼,命家丁清点出黄金二百、白银三千,又抽出云锦、蜀锦各五匹,搭配自家准备的几匹彩缎混在庆帝其他赏赐中间充当苏佑朋的嫁妆,剩下的一律封箱入库。
苏佑朋在一旁冷冷看着,一言不发。
苏仲秋见他神情怏怏,笑道:“往日父亲待你不薄,如今正是你报答父亲时候。你别怪父亲给的嫁妆吝啬,苏家与皇家相比就如瓦砾之于长城。只要你将来尽心侍奉公主,富贵日子还在后头。”
苏佑朋冷冷说道:“父亲开心就好,永琪无疑义。”
苏仲秋思忖一阵又道:“我昨日去见你福荣叔了,他不愿意见我。我给他留了一百两银票过活,也算对他仁至义尽了。”
苏佑朋道:“父亲曾教导永琪,万事只求无愧于心,不求尽如人意。父亲只要觉得问心无愧就好!”
苏仲秋听罢面上一红,不再言语。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家丁过来报:“大人,礼部侍郎陈道民来了。”
话音刚落,陈道民已经走进苏府大门。他冲苏仲秋双手作揖道:“恭喜内史大人,在下今日特来给大人贺喜。”
苏仲秋笑道:“陈兄贺喜该到木兰府上,酒宴也摆在那边,怎么会来我苏府?”
陈道民道:“苏大人贵人多忘事。在下素来不喜热闹,也不爱饮酒。故而提早来这边拜见大人,向大人道过贺便走。”他说着从袖管里抽出一本红纸封着的小包递给苏仲秋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苏仲秋笑道接过红包道:“陈大人太客气了。当年大人家中办喜事,苏某都忘记过去道贺。”
陈道民道:“在下犬子嫁得是寒门小户哪能与内史家公子嫁入的皇家相提并论?”
苏、陈二人你来我往一阵寒暄。
苏佑朋看着陈道民,忽然心中一凛,猛然想起多年前陈道民说过的一句话:卦象中的男人会嫁入豪门望族为婿,然而做不得正夫,只能做偏房相公。这也就罢了还不得宠,以至无有所出,最终难免落得晚景凄凉……
“永琪,你在想什么?”苏仲秋推了他一下。
“没,没什么!”苏佑朋回过神来。
苏仲秋道:“你看看陈大人给你赠你的这一副对子如何?”
苏佑朋哦了一声,接过陈道民递过来的一副对联打开。
上联写道:鹊桥结良缘,妻夫相亲相敬。
下联写道:银河牵彩线,伉俪举案齐眉。
苏佑朋盯着对子看了许久,心中暗忖无论牛郎织女亦或是天仙配都不是很好意向。陈道民这幅对子看似平凡无奇,实则暗藏深意。
他思忖许久才淡淡一笑道:“永琪多谢陈大人赐对!”
卯时,旭日初升。章怀公主赵怡坐着一驾琉璃马车来至苏家大门。苏仲秋赶紧迎上前去,跪拜道:“臣苏仲秋拜见公主千岁。”
赵怡哼了一声,问道:“苏佑朋呢?”
苏仲秋道:“犬子正在屋里试穿嫁衣。”
赵怡冷笑道:“好大的架子!不过是嫁去木兰府里做偏房相公,搞得倒想去做驸马似的。”
她一扯苏仲秋衣襟怒道:“本公主明明计划得是让苏佑朋做赵冰儿驸马,怎么就变成偏房相公了?”
苏仲秋面露尴尬道:“臣在奏折上确实写得是驸马,工部尚书刘惜平大人从御书房回来透的信儿也是庆帝想让犬子做公主驸马。只是皇上诏书下来不知怎么突然就改成相公了。许是圣上以为我苏家家世浅薄,犬子无德配不起公主驸马之名吧!”
赵怡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扯着苏仲秋衣襟的手,将一副卷轴丢给苏仲秋道:“这幅对子是母上亲提的,让本公主赶在苏佑朋出门之前送来。若非是母上有命,本公主才不会来你这破烂地方!”
苏仲秋恭敬地接过对子,命底下人小心翼翼地打开。
上联写道: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下联写道:卜她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苏仲秋喜不自胜,吩咐底下人道:“即刻送到大堂挂起来!这可是御笔亲题,若是被你们弄得半点毁损,我便扒了你们的皮!”
赵怡懒理苏仲秋,径直走进苏府大院。她绕着院中摆放的苏佑朋嫁妆转了一圈,问道:“怎么这么多东西?礼单在哪里,拿过来给本公主瞧瞧。”
苏仲秋不情愿地从衣袖中套出一个账本,赵怡一把抢过飞快地扫了一眼,怒道:“母上还真是偏心,区区一个木兰府相公竟然给这么多彩礼!本公主当年大婚,章怀驸马都未收到如此多!”
苏仲秋道:“公主殿下大婚之时,正赶上朝廷财政吃紧。最近几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皇上体恤我家贫弱,多赏赐一些也属平常。”
赵怡冷笑道:“彩礼是多给了你家,你自然说的比唱的好听。只是可惜彩礼大头都被你给扣下,折给苏佑朋的榜身陪嫁比本公主驸马的寒碜多了。摊上苏大人这样的父亲,苏佑朋也真是活得艰难!”
她将礼单摔还给苏仲秋怀,谑道:“苏大人若是当初多养几个继子,说不定凭收彩礼都已经是长安首富了。”
苏仲秋讪讪地赔笑,复又把礼单塞回了袖管。
“走了!”赵怡说罢大步朝大门走去。
苏仲秋道:“公主殿下不进屋喝杯茶?”
赵怡回身道:“得了吧,本公主受不得你府上的穷酸之气。你那点茶还是留给苏佑朋带去木兰府上,沏给木兰喝吧!”她大笑着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苏仲秋目送赵怡离去,待她的马车走远才压低声音恨恨说道:“什么东西?等木兰公主坐上皇位之时,看你还敢不把我苏家放在眼里!”